碧水街，将军府。
“李太白年少时也不喜读书，曾在街上行走，看见有一妇人拿着一根铁棍来回磨着，李太白便问这妇人在作甚？妇人说其需一根穿线的针，李太白深受启发，往后刻苦学习，成为一代大文豪，这就是铁杵磨成针的故事，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事要持之以恒……”
“哼~”有人在打呼噜。
教书先生看向趴在桌上睡觉的即墨远方：“不像有些人，不以兄弟姊妹为榜样，在这里虚度流年。”
“远方，远方。”邵冬雪叫即墨远方。
“下课啦。”寂寞远方伸了个懒腰：“许墨，去近水楼。”即墨远方揉揉眼睛准备起身。
近水楼是碧水街最大的花楼。
“你……”教书先生被气的不能说话。这即墨远方他得罪不起，即然这样，他不教了便是。
“先生，您去哪儿啊？”即墨远方叫住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以为即墨远方要挽留他，于是说：“你且知不必挽留，我能力有限，你们自学成才便可。”
“先生您想多了，我是想说……”寂寞远方这才睁大眼睛：“您手中的书是府上的东西。”
“你……”教书先生将手中的书塞进下人怀里：“无礼啊无礼，从未见过如此顽劣之人。”
即墨远方吐舌，这不，又被赶走了一个。
“远方，你快去给先生赔个不是。”邵冬雪劝。
“要去你去。”即墨远方拍拍膝盖：“既然他不教，那我就走了，各位。”即墨远方作揖。
“这是什么人啊。”即墨远方同父异母的弟弟即墨浩丢掉手中的笔。
“算了吧，跟他这种人也说不清什么。”即墨远方的堂哥即墨翰说：“即墨府府中能文能武的人多得去了，像他这样即不能文也不能武的，以后只能靠吃本家的才能过活啊。”即墨翰提高音量。
即墨远方笑笑不说话。
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情形的即墨青丘与柳六笔对话。
即墨青丘说：“这臭小子打小就不服管，所以他爹才会把他送到赛湖的外祖父家养了这么多年。现在是越长大越拧。”
柳六笔年过六旬却还精神抖擞，他看着即墨远方行走的姿势与下盘的稳定性，问即墨青丘：“你们把他送到赛湖干什么去了？”
即墨青丘回答：“还能干什么，让他读书也不读，整日在外面瞎混。将军府有众多子嗣，就同翰儿说的那般，府中能文能武的孩子多得去了，像远方这么皮的，也就他一个。他爹让我一定要让这孩子读书，日后能考个功名，毕竟远方也已经这么大了，习武的话，也错过了最好的时间。所以，还得拜托先生好好管教这孩子才是。”
柳六笔笑：“想要干大事，只要有恒心有毅力，加上自身所拥有的天赋，哪里还分早晚。这孩子，倒是有点意思。”
即墨青丘就当是柳六笔从未遇到过这么有挑战的学生才说的这些话。
“这孩子的性情，大多源于最亲近的人。”柳六笔补充。
“他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又与外祖父相处了这么多年，性子自然是随了——外祖父了。这远方的外祖父，在赛湖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年轻时当过屠夫，后来觉得那活没意思，又自学功夫，当了猎灵人，游走四方，嫉恶如仇，再后来娶妻生子，妻子温柔似水，也忍得住他的性子。只可惜，远方他外祖母在远方五岁时遭灵杀害了。他外祖父年近三十又开始读书识字，运气也好，中了个举人。本是一届莽夫，却也让人敬佩，特别是吃饭喝酒时的模样，狼藉啊狼藉！幸好远方没有学到这些，但是，远方喜欢逛花楼，那是学得再深入不过了。
近水楼。
即墨远方看着粉裙白袖的人儿给自己倒酒：“近水楼台先得月，月芍……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所以为月芍？”
“一点不错。”月芍抿嘴一笑。
“你来这儿多久了？”即墨远方喝酒。
“一月有余。”
“你这不争不抢的，在近水楼中该如何存活？”
“本就卖艺不卖身，也是虚无度日而已，只求有口饭吃。”月芍想要再给即墨远方添酒，却被即墨远方制止。
“你是假装天真，还是另有所谋？”即墨远方邪笑。
“少爷说的什么意思？月芍没听懂。”她将手从即墨远方的手中抽出。
“不懂？你口说卖艺不卖身，但如若有人来硬的，你觉得宝妈妈是选择沉默，还是去得罪那些王公贵族？”
月芍不说话。
“少爷，今日您打算何时回府啊？”许墨坐在一边不耐烦的吃核桃。
“我爱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哦。”许墨觉得少爷可能是忘了什么事儿。
“哎，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无聊啊。”即墨远方感叹：“要是土丫头在这儿就好了。”即墨远方还是觉得土丫头好玩儿。
“您要是觉得她好玩儿，怎么不把她绑回来，就像少爷绑架那只黄狗一般。”许墨又在提这件事。
前段时间街上好多人说草根整日怒吼小孩，还喜欢偷吃东西，于是即墨远方就当一回好人，打算把草根绑回去打一顿，可是谁会想到原来草根是一只大黄狗。
“我也想绑她，前提是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我上哪儿绑去？”即墨远方给了许墨一记白眼。
“你问我，我哪知道。”许墨示意月芍给他倒茶。
“诶，这不是月芍吗？”有个喝醉酒的客人看见月芍，将月芍一把拉起，月芍手中的酒洒在即墨远方的鞋上。
即墨远方皱眉。
“来，快来陪小爷喝酒。”醉客说着就想亲月芍。
月芍挣扎：“这位少爷，月芍正在陪即墨少爷，我看您也醉了，要不让人带您下去喝杯茶？”
“喝什么茶，鬼会来这儿喝茶？我告诉你，你已经拒绝了我两次，今天你再敢拒绝我，我就给你点颜色瞧瞧。”醉客开始扒月芍的衣服。
鬼？许墨“切”了一声，他就乐意来这儿喝茶，怎么的，有问题？
“你给我过来。”
醉客扯月芍，月芍露出一方香肩。
“喂。”即墨远方拍拍醉客的肩膀：“你们要亲密就到房里去亲密，别在这里污了我的眼，还有，你踩了我的鞋，快给我的鞋道歉。”
“你谁啊你。”醉客推了即墨远方一下：“你管得着嘛你。”
即墨远方控制住怒气。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醉客又推了即墨远方一下：“出来混也不知道先调查一下这是谁的地盘，这里有你说话的分吗？”
许墨起身朝楼下走去。
“我管你是谁，我叫你，给我道歉。”
“喝，小子，你是不是没尝过拳头？”醉客握拳。
“砰……”醉客被丢到一边。
“啊~啊~我的脖子。”醉客大叫。
“少爷……”看到自家少爷被欺负，醉客的护卫们蜂拥而上。
即墨远方翻过围栏下楼。
“好啊你，你跑得比谁都快。”即墨远方与许墨相遇。
“谁叫你没本事还逞英雄。”许墨嫌弃即墨远方。
“他踩了我的鞋。”即墨远方才不是因为想要救月芍才打人的。
“是。”许墨朝追来的人丢盘子。
“是什么是，这天底下最没用的书童就是你。”即墨远方跑到近水楼的水边。
“我是书童，不是武夫，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你怎么不打啊？”许墨拉即墨远方的衣服，自己向前跑去。
“喂，你……”即墨远方被这么一拉，慢了一会儿却被那些护卫追上。一个护卫朝即墨远方飞拳，即墨远方侧头躲过，抓住另一个护卫的脑袋朝挥拳人的脑袋撞去。
许墨眼看无路可走，看到一艘小船后于是跳了上去。
“许墨，快来接我。”即墨远方笑，还是许墨聪明。
许墨朝即墨远方摆手。
“你越划越远是几个意思？”即墨远方的笑容僵硬，给了来人一个飞踢。
“少爷，我们府上见。”许墨喊。
“许墨……”即墨远方看到又有护卫拥上来，他捏住鼻子朝水中蹦去。因为是在赛湖长大的，所以会水，而碧洲虽然湖泊有不少，但是会划水的人却不多。那些护卫只能站在近水楼边上面面相觑。
月芍站在楼上看着刚才发生过的一切，她的目光停留在即墨远方跳下水时溅起的水花与涟漪中迟迟未离开。
“你们，去给我查出这个人是谁。”醉客歪着脖子命令。
即墨远方上岸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跑到了一处染坊里继续喝第二轮。
“你说说你，成日喝酒，我都担心我的这些好酒进了你的肚子跟我诉苦。”一位穿着布衣的大姑娘正在帮即墨远方晒他换下来的湿衣服。
“你还能听见它诉苦不成？”即墨远方打酒嗝。
“你的那个书童呢？”大姑娘是这个染坊的主人，从前当过道姑，后来回家继承了她爹留给她的染坊，平日里也是个大嗓门，名字跟嗓门一样大——叫做尚想儿（嗓响）。
“你快别提他。”一想到许墨即墨远方气就不打一处来。
尚想儿拿起盆子放到一边：“乘着现在还有太阳，快些把你的头发晒干。”
“你说，你长得也不赖，为什么不成婚呢？”即墨远方看着尚想儿将一条长裙放进染料中浸泡。
“难道天底下所有的人都得成婚不成？”尚想儿反问。
“至少你得考虑子孙后代和养老问题啊。”寂即墨远方打了个喷嚏。
“我习惯了一个人，至于养老，我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攒钱，等我把我的侄子教成了之后我就把这家染坊给我的侄子，然后我就进山再去当我的道姑。”尚想儿早就把一切都打算好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和你当朋友吗？”即墨远方搓搓鼻头。
“因为我长得不赖。”
“肤浅。”即墨远方说：“因为你的想法很另类，像你这样的人，看待问题也会从其他角度出发，而不是局限于传统。道观里那么清苦，你还想再回去，我看你存的那些钱也是打算用在道观上吧。”
“是啊，道观太破，需要钱修理。”尚想儿将长裙捞出，原本素白的裙子被染成了浅蓝色。
“那你喜欢过谁吗？”即墨远方忽然问。
尚想儿迟疑了一下：“有啊，喜欢并爱慕。”
“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尚想儿停下手中的活：“他是书香门第里长大的人，后来家道中落，亲人一一离世，他看不惯人间冷暖，便到了三清观中，我就是在观里认识他的。他不爱说话，但是却默默帮助着身边的人，他身子不好，却在冬日里把煤炭送于我，他很普通，但是在众生之中，我偏偏就相中了他。虽然我知道我与他不可能修成正果，但是能在他身边陪着他，我也就知足了。”
“你要的太少。”即墨远方放下酒杯。
“爱一个人，本来就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我得到的太少，他得到的太少，那我们永远也不能满足对方；我付出了很多，他付出了很多，那我们便得到了很多。”尚想儿看即墨远方：“你呢？可有心慕之人？”
“我能有一个就好了。”
“上回你不是跟我提到过邵冬雪吗？”
“那是我爹给我安排的亲事。“
“你对她什么感觉？”尚想儿好奇。
“我嫌她烦，管我这个管我那个。”
“如若成婚，那可是你一辈子的枕边人，成婚这种事，你还是得考虑清楚，别让自己遗憾，也别耽误了人家姑娘。那个姑娘可真可怜……”
“她怎么可怜了？我这么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家财万贯，身份尊贵……”即墨远方急。
“你这个傻子。”尚想儿笑。
“也只有你这么说我时我不会生气，要是换做许墨，我早就让他好看了，也只有你，我才会给这么大的面子。”
“是是是……”尚想儿早就听惯了即墨远方天花乱坠式的说调。
即墨远方看着天空，忽然想起小时候的玩笑话，他说：我要娶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尚姐，你说，这天底下最美的人是谁？”即墨远方问。
“你娘啊，辛苦把你拉扯大，从少女变成女人，把最美的时光交给了你爹和你，她不是最美的，还有谁最美？”
“……”不过尚想儿没想到的是，即墨远方并不是娘亲拉扯大的，但是娘亲是天下最美这个观点，即墨远方不反驳。
“对了，我以前听道观里的道长提过，这天底下另外一个最美的人，不，最美的灵，也不对，算人吧，反正是——灵长，虽然我不知道ta是男是女，但肯定是最好看的。”尚想儿一本正经。
“那他万一是个男的呢？”小时候的话，果然只能用来当戏言。
“男的就男的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