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尚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老板，也就是孔忘川的朋友温鸣，在得知此事后便迅速做出指示，让李姐这边负责报警。
刑侦人员在接到报警之后迅速赶了过来，对相关游戏开发人员进行询问。
池茹看着大家一个个地积极配合调查，高跟鞋在地面上无意识地敲击了几下，犹豫着是否也该配合警方。
毕竟她预见到了那名女生的死亡，而且她也可以证实那名女生确实是被死后化妆的。
对了，还有那只钳制住了死者下颌对她进行化妆的手。
那只手，修长白皙，指甲都被剪短，修剪成了月牙形，唯独无名指上的指甲被刻意留长。从那只手来看，凶手是个严谨细致的人，做事一丝不苟。
凶手的左手上似乎还有一个重要特征。
当时，她只专注于死者被钳制住下颌化妆这一点，并没有刻意关注凶手的手，此刻冷不丁想要回忆起来，竟格外艰难。
正当池茹在努力和自己的记忆力做抗争时，耳畔响起了一道爽朗的男声。
“你就是小池吧？”
她抬眸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朝她走来。
男人身高有一米八五左右，身材挺拔，上身穿着一件T恤和灰色针织开衫。那T恤上也不知是被汗水还是雨水沾湿了，紧紧贴合在身上，将他紧绷的肌肉线条完美展现。
这是一个，身材方面无可挑剔的男人。若非他的脸保养得比她还要精致，她一定会不顾形象地扑上去。
“你是……”她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想。
“孔忘川的老同学，温鸣。”男人伸手钩着走在他身后那男人的脖子，两人站在一起，身高方面竟是谁也不让谁。
温鸣对旁边的男人道：“你这个未婚妻倒是挺有意思的。”
直到这时，池茹才瞧见了刚刚一直被她忽略的孔忘川。
敢情他们两个是一块儿来的。
“我们两个约了上午健身房健身加谈项目。”温鸣解释了一句。
怪不得T恤这么湿。她就说了，这大老板出门怎么可能没个车挡风遮雨嘛。看来不是雨水弄湿的，而是健身时挥洒的汗水，没在健身会所冲个澡就匆匆赶过来了。
“今天是让你来面试的，你怎么面试还面试出个报案来了？”
孔忘川俊脸紧绷，剑眉拧紧，见池茹和温鸣大有坐下来喝杯咖啡慢慢聊天的趋势，连忙开口问出了自己随着温鸣匆匆赶过来最关心的问题。
池茹不以为意：“作为社会主义的好公民，既然发现了对破案有用的线索，当然得积极协助警察‘蜀黍’调查了。我可是要努力获得热心市民奖的人，争取过年回家走亲戚的时候给老爹老娘长脸呢。”
他信了她的邪！
每年都有命案发生，他怎么从没见她对别的案子特别上心并亲自参与进去？唯独这一个，她展现出了十足的好奇心与参与度。
死者死于罗都商场，而池茹昨天也去罗都商场购物了，这中间是否有什么他所没有想到的关联？
或者说，池茹认识死者？
从刑侦队亲自过来可以看出，《入殓师的成人礼》这款游戏恐怕真的和昨天的谋杀案有一定关联。不过毕竟只是协助调查，警方只是让人腾出了一个会议室，找了公司内负责过这款游戏的人一个个谈了谈做了下了解。
刑侦队队长武淮远通过公司员工的介绍，主动朝着公司总负责人温鸣这边走来。
“温总，方便随我去那边简单聊几句吗？”
武淮远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身上沉淀着一个刑警经历世事之后的内敛与光彩。说话间，他倏地发现了温鸣旁边的孔忘川。
他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神色肃穆起来，飞快地朝孔忘川敬了个礼：“孔指导员。”眸中，有着曾经并肩作战的血性。
孔忘川并没有回礼。
颀长的身子静静地站着，他随意地摆弄着掌心的手机，清隽的脸上满是无奈：“武子，我早就不当这个指导员了。”
前年2月份，他便离开了公安系统，也离开了他所喜爱的事业。
“嘿！我管你离没离开，反正咱们哥俩的感情是不会因为你离开就变质的，你可甭想着不认咱们省直机关内的兄弟。”
孔忘川伸拳撞向他：“怎么着也不能忘了你这个被喂了三颗子弹还非得去逮犯罪嫌疑人的武子啊。这么不要命的人，我可是生平第一次结交。”
两个男人的铁拳，刚劲有力，在空中碰撞。
“别只说我啊，你还不是一样？带着一批国际刑警在亚洲基地训练，直升机出问题降落伞数量不够，你可是毫不犹豫将生的机会让了出去，差点就粉身碎骨了。”
听到这儿，池茹心神一凛，望向孔忘川的视线，蓦地幽深起来。
这个男人是傻子吗？出了事只顾着别人，如果不是他命大是不是他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心里将他不珍爱生命的行径狠狠骂了一通，池茹觉得她又多了一条讨厌孔忘川的理由了。
这样的男人，出了事情只会将别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哪还有自己老婆、孩子的地位？
差评！她坚决不能嫁给他！必须得想法子拿到嫁妆，之后马上就分手。
武淮远和温鸣到一边去谈《入殓师的成人礼》游戏的事情了。
孔忘川自然没有去打扰。
然而，当他将视线落在池茹脸上时，竟发现这妮子望着他时带着满眼的不认同和抵触。
什么情况？
“你是不是对我又有什么意见了？没关系，我这儿不是‘一言堂’，你对我有任何意见尽管提。”
“真的？”
男人补充道：“反正你提的意见我基本都不会采纳。”
池茹：“……”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温鸣那边谈完了，重新走回来时便瞧见了这两人的不对劲。
他努力调节气氛：“小池，我这位老同学可是典型的抠门鬼，你和他住一起，肯定受尽各种奴役吧？”
“那还用说，他就是个典型的周扒皮。”
“小池，你知道我这个岗位给你开的薪资吧？八千块其实不多，可能对你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男人别有深意地扫过她的穿搭。
刚才面试完毕，池茹便签了李姐给她的合同。她也没仔细看，就瞧了一眼薪资那块，被那八千的数字给惊了一下。
她是万万没想到一个前台的岗位能开价到八千块的，总觉得这个应聘应得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会儿见温鸣欲言又止，眼神又别有深意地望向她的身上，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向来便不把钱放在眼里，老爹老娘只有她一个女儿，那么大一份家业，总不会真的没她的份。作为典型的白富美，她花钱确实是大手大脚惯了，所以温鸣是觉得八千块的月薪是决计养不活她的？
“其实我还好，花钱还是比较节制的，穿戴方面每一件基本都不会超过两位数。”
“所谓两位数，是以万为单位的两位数吧。换句话说，是六位数。”孔忘川凉凉地开口，不遗余力地拆她的台。
池茹扭头看向他：“你闭嘴！”
对着“吝啬孔”时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转而望向温鸣时，她又笑得春风般灿烂：“温总，有个问题我挺想问您的。”
“小池，你这就见外了不是？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别您不您的，我不爱听。”温鸣还真是一点老板的架子都没有。
当然，池茹很清楚，他这完全是看在孔忘川的面子上。
“温总，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卖了？一个前台你给我每月八千块，还有各种津贴，年终‘十五薪’。这条件也太好了些吧？”
这下子轮到温鸣诧异了：“前台？”
“对啊。”
“谁说我是招前台了，我招的是程序员鼓励师啊。”温鸣望向孔忘川，“是你告诉小池应聘前台的？”
“难道不是？”
从孔忘川那明显疑惑的神色来看，池茹可以很肯定他应该是传达招聘内容的时候传达错误，导致了她接收到了错误讯息。
孔忘川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一职业，有些疑惑地问：“程序员鼓励师是具体从事什么的？”
温鸣笑了：“你不是涉足了物联网行业吗？你公司的程序员也不少，没理由不知道啊。”
事实上，孔忘川还真的不知道。
“程序员鼓励师嘛，不言而喻，就是给程序员加油打气的人。基本上呢，是一些长相清新甜美，爱笑会讨人喜欢，能言善道且最好懂点技术的女孩子。当然，前面几条满足了最后那一条可以忽略不计。”池茹非常官方全面地进行了解释，顺便补上一句，“孔先生还真是个好男友啊，亲自将女友送去为别的男人贴身服务。”
柔美的女声，偏偏语气格外阴阳怪气，尤其是“贴身服务”四字，咬字清晰，带着一丝小愤怒。
被她这么一说，孔忘川那张俊脸上有一刹那的凝滞：“抱歉，我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份工作的特殊性。”
“道歉有用还需要警察干吗？孔忘川，你说说你，平常克扣我零花钱就算了，影响我消费水平降低我生活品质我也忍了，现在居然要将我这个老爹老娘的掌中宝送去给别的男人。你就是这样当人家未来女婿的？你还我嫁妆！我要和你一刀两断永不相见，嘤嘤嘤……”
唱作俱佳，大有抹眼泪的趋势。
原本还对她怀有内疚的男人在瞧见她这番做派之后，当即便将心底的愧意扫了个一干二净：“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你那嫁妆吧。”眸底，是洞悉一切的幽光。
被一下子戳穿了小心思，池茹没趣地抹了把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对！你都把我推给别的男人了，凭什么我不能拿回自己的嫁妆找别的男人嫁了！”
眼见这两人的大战一触即发，温鸣再也无法无动于衷了。他主动当这和事佬：“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是我当初和忘川说的时候表述不清引起了误会。要不这样，小池你也不用当程序员鼓励师了，你来应聘的是前台，那我重新给你安排一个前台的岗位，薪资照旧怎么样？”
“不用麻烦了，温总。合同都签好了你还给我这么好待遇，我当前台的话岂不是让你亏大发了？这个鼓励师的活儿，我干！”
池茹挑衅地看了孔忘川一眼，飞快地确定下来。
后者的眉蹙得越发紧了几分，可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再说。
没有进一步证据表明《入殓师的成人礼》与罗都商场洗手间的谋杀案有关，墨城公安局局长主动约谈了温鸣以及该游戏制作的核心人员之后，并没有要求温鸣暂时下线该游戏产品。
只不过不知怎的，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入殓师的成人礼》一下子成了游戏中的翘楚，从原本的APP下载排行榜第八一下子升到了榜首。随便挑几个游戏玩家一问，十个里有九个都玩过这款游戏。
游戏用户在短时间内的涌入量达到高峰值，游戏好几次差点就要崩溃导致访问中断。这些天来公司内部的数据分析人员笑得格外骚气。可怜了开发维护人员，已经连续加班一个礼拜了。
这个时候，作为公司唯一一位程序员美女鼓励师，池茹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程序员加班？
作为他们的鼓励师，她自然得陪着加班，订外卖，跑腿买咖啡，嘘寒问暖。
有些程序员加班太晚就随便在公司将就着睡了，她还得随时随地关注人家冻没冻着饿没饿着，然后赶紧向李姐申请买生活用品。
第二天早上，她还得早早赶去公司，给没吃早餐便来上班的程序员们送上爱心早餐的问候。
下午茶活动，她精心准备了水果和茶点。
在他们身心疲惫之时，她及时送上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和人家探讨游戏，拉着人去健身区域打打兵乒球网球跑跑步……
总而言之，她的日子，必须得围绕着公司的程序员转。
作为一个向来都是被男人包围的美女，池茹这一次依旧是被男性生物包围着，可重点是，是她主动去包围他们！怎一个身心疲惫了得！
周五晚上。
池茹又陪着程序员加班到很晚。
人家估计还要奋斗到十一点，她实在是熬不住了，九点半的时候外卖送到，她嘱咐他们赶紧吃之后便提前离开了。
大厦外，路灯昏黄，天色暗沉得厉害，冷风拂面，她不适地抬手挡了挡。
往前走了几步，依旧没有见到孔忘川的车。她一个电话便打了过去。
机械的女声提醒着她对方已关机。
她一个气愤，便噼里啪啦发了一大堆微信过去：
“说好的来接我呢？你就是这样当人男友的？”
“能不能靠点谱走点心！不知道大晚上的女人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吗？”
“想分手就说，还我嫁妆我分分钟走人！”
“您的女友已下线！”
“智障！浪费老子唾沫星子。”
“拜拜了您嘞！送您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
泄愤般发了一大堆，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发了什么大逆不道的消息时，想要撤回已然来不及。她心虚地瞧着自己骂人的话，心想着自己的嫁妆看来是永远都没有指望拿回来了。
替自己默哀三秒。
既然某些男人不愿意发挥男友的作用来接她，她只好打开手机软件叫车。
作为金融城市的墨城，这个时间点的夜生活正是盛放时。
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司机接单。
等了两分钟后，总算是有司机接单了。池茹裹紧了身上的长款针织开衫，踩着高跟鞋走向路口提前等候。
接单的是一辆白色现代朗动，根据地图显示，距离她这边还剩一个红绿灯的距离。
十几秒后，车子开到了她这边停下。
池茹看了一眼车牌号，确认无误之后便去开后座的车门，没承想她的手还没碰上车门把手，车门便被里头的人给打开了。
尖细的高跟鞋落地，走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年女人。女人瓜子脸，波浪卷的长发带动起一阵香风，让池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香水味道还真是够呛人的。
等女人下了车，池茹才上了车，关上车门：“师傅，您开车吧。”
“好嘞——”司机爽快地应了一声，加足马力开了出去。
池茹正闭目养神，然而她刚闭上眼不过三秒，整个人便被吓得睁开了眼，情绪激动地开口：“停车！师傅您赶紧停车！”
被她这冷不丁地喊停，司机师傅莫名其妙地刹车：“怎么了这是？”
“我有点事得取消行程，实在不好意思。”
语毕，她也不等司机说话便飞快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庆幸今天的高跟鞋只有五厘米，跑动起来并不是太费事。大晚上的，凉风吹动起她的发丝，打在她脸上还是有丝丝的凉意。
却不及她心底彻骨的冷。
刚刚她又看到了。
不，确切地说，是预见。
而预见的人，正是与她交错而过的上一个乘客。
那个身上有浓重香水味的鬈发女人。
预见的画面中，鬈发女人睁大着惊恐的眸子失去了生命体征，手臂垂落。之后，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将她挪到了一张折叠软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