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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种试探,叫背道而驰

表面上的背道而驰,其实是某种形式的试探……

早上七点,韩孟语就来拍门了,曾雨十分不乐意。本来游河她就不爱,这好好的一个周末,用来睡睡懒觉,她觉得是天经地义的,就算不用来睡懒觉,也不用这么早起床啊。

刷牙时,曾雨觉得韩孟语对王一祺应该是上心了,不然不会这么早就硬是把她叫了起来。打开门时,看到他心情颇佳地站在门口,她自是没办法对他撒起床气。

韩爸爸跟曾妈妈一早就双双出去晨练了。曾雨洗漱完毕,韩孟语已经做好了面条。曾雨喜欢用豆酱辣椒拌面,不放汤,吃得很干,韩孟语则喜欢吃汤面。曾雨坐在餐桌前,看着一汤一干的两碗面,卖相不错。

曾雨在初入这个家庭时,性格十分别扭。每每韩孟语在家时,曾妈妈让曾雨帮着洗碗、做饭,她就不会像往常乖巧,闹着脾气,一定要求与韩孟语分工做家务。若她洗了碗,韩孟语就一定要扫地、擦桌子,要不就每人洗一天碗,轮流做,再不行,就是谁最后吃完饭谁洗碗。

通常,曾雨会是家里第一个吃完饭的人,而韩孟语则会是家里最后一个吃完饭的人。

韩孟语从没跟她争,轮到他做的话,他会一声不吭地把事情做了。起先,他做得一点都不好,洗碗会摔碗,地也擦不干净。她常带着恶意嘲笑他,他那么高大的一个男生,被小破孩一样的妹妹夹枪带棍地挑衅,也不介意。一段时间后,他便做得很好了。而她常被妈妈教训,说她太懒了,还不厚道,做家务还不如他。

当时曾雨不服气,但是现在她服气了,因为韩孟语会做吃的,面条煮得很好,不光好,还知道迎合她的口味。她自己只会泡面,煮面条通常会煮成面糊。

曾雨一边吃面条,一边打量韩孟语的穿着。韩孟语穿得十分正常,但是因为正常,反而让曾雨觉得不正常了。

“你除了白短袖衬衣和西裤,或者白长袖衬衣和西裤,还有其他的衣服吗?”比如T恤啊,比如其他颜色的衬衣啊,比起他百年不换的装束,哪怕是换一件粉红的衬衣,也是一些改变啊。

“我还有制服。”韩孟语看着自己的装束,衣服很白,熨烫得十分平整,抬头看曾雨,眼神似在询问,哪儿不好了?

曾雨听他提制服,夸张地趴在桌上,法官的夏季制服啊!

曾雨一直觉得,法官的夏季制服是所有职业服装中最难看的。她实在不懂法院那些法官的审美观,如果要显得庄严肃穆,也不用把服装弄成那种颜色啊,灰不溜秋的,颜色像老鼠皮。以前的月牙白她虽然也觉得不太好看,但是比起新款的灰色制服,月牙白就成了黎明时的那一抹天青色,也是夜间的那抹白月光。

“法官的夏季制服太难看了。”曾雨瞅着韩孟语,她怀疑韩孟语的眼光是不是跟最高院的那些大法官一致,如若这样,这还真是韩大法官为数不多的缺陷之一啊。

“我没有其他款式的衣服,这样不好吗?”韩孟语拧眉。

“不是不好,是太过普通了,我天天看你这样穿呢。把你丢人群里,我会第一眼找出你。”

“第一眼找出我?”韩孟语停下吃东西的动作,抬头正视曾雨,眸中光亮一闪,然后缓缓道,“那也挺不错啊,证明我很醒目。”

曾雨将面吃得呼噜呼噜响,边嚼边道:“这还不普通?我之所以会第一眼认出你,是因为我太熟悉你的装扮了。再者,没人会像你这样穿。”

两人又埋头一阵吃喝,快吃完时,韩孟语突然道:“改天,你帮我去挑一些衣服吧。”

曾雨一愣,然后笑了起来,觉得这样挺好。在她看来,韩孟语是真的看中王一祺了。他都肯为王一祺努力至这个份上了,破天荒的第一次啊,不仅愿意改变形象,还请她帮忙呢。

两人吃完面后,曾雨便收拾了碗筷,在厨房快速地洗好。她并不是真的那么小肚鸡肠,只是比较爱追求公平而已。她洗碗时,韩孟语就无所事事地看着她洗碗,无聊地等着她。

等他们拾掇完出门时,曾妈、韩爸还没回来。出门后,韩孟语提着小行李袋,一只手插口袋走在前面,曾雨拎着小手提袋跟在他后面。她看着前面挺拔、简单的男子从容行走在绿荫下的碎花间,清晨的阳光星星点点落在他的发间肩上,白衣黑裤,让他的背影看上去十分清秀雅致。她突然觉得,其实他不需要去改变装束,他这样很帅!

他们走到河边码头时,一祺已经等在约定的地点了,见到他们,她远远地招手。曾雨十分得意地跟韩孟语道:“我就说一祺是一个好女孩吧,一点也不拿乔。谁说迟到是美女的专利了,这就叫人品啊!”

韩孟语听在耳里,不予置评,两人行至王一祺面前。

“一祺,这么大的太阳,你都不带一把遮阳伞吗?”曾雨将伞移至一祺的头顶,近距离地看王一祺。这美人的脸啊,果真不是吹出来的,皮肤白得连颗小雀斑都没有,让曾雨看得大为嫉妒。曾雨的脸啊,不管用哪种美白效果的护肤品,都护理不出这种白晳度,何况这个夏天,她已经被太阳烤焦了,面皮没有晒掉,已是领导怜香惜玉了。

一祺压压帽檐,冲曾雨笑笑,道:“我有这个。”

就一顶遮阳帽?那胳膊那腿,她都不用遮遮?

曾雨看着阳光下穿着白衣、白中裙的一祺,与韩孟语一搭,太般配了。那两团白,灼得她的眼睛都泛出酸意来了。她觉得,两人这样出色登对,是自己这辈子也肖想不来的。

韩孟语去码头的游船售票处买票,两个女孩子在阴凉处候着。他买好票走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提了一些吃的以及瓶装水。曾雨为了体现媒婆的殷勤之态,伸手去接他手中的水和零食,想让这对“天作之合”看上去更免于尘俗,可是男主角更侧重发挥体贴入微的风范,挡掉了她的殷勤,一直将东西提在手中。

周末游河的人不少,码头上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很多都是外地客。这个城市少有景点,仅河的两岸风景秀丽,再被政府开发一番,愣是让河两岸一些平时不见经传的坡壁因象形而有了一些故事传说,未料这一举动倒是带动了市区的经济发展,让闲暇时无处可去的人们多了一个可游玩的去处。

只是再怎么说,这炎热夏季,也不是游河的旺季,除了外地的一些游客,其他就是一些谈恋爱的小青年或者钓鱼爱好者。

游船是上午九点出发,第二天上午九点回岸,提供三餐。曾雨觉得一祺的心思真的是太深沉了,游船只有这么大,船上就那么多人,再怎么陌生的人,经过一整天的相处,也会有一个深入了解了。曾雨觉得,以后她若要倒追一个男人,也这么倡议。

一等舱的票特别少,早已售罄,韩孟语买的是二等舱船票,四人一室,自由混合的。

对于这个舱室,王一祺没有异议,曾雨却有些小意见,她觉得男女混着同居一室总是不妥的。而且这个四人舱中,被安排住进一个年轻妈妈,年轻妈妈还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有陌生人住进来,她就是觉得不自在,虽然她跟一祺,甚至是跟韩孟语,也不见得十分熟悉。

床是上下铺,两张床铺横着挨在一块,这床的床头挨着那床的床尾。年轻妈妈带着小孩,她们便自动让出一个下铺给娘俩儿。一祺是淑女,淑女不应该爬着上床,所以曾雨让一祺睡下铺,于是两个上铺,韩孟语与曾雨一人占一张。

收拾妥当后,游船发出鸣笛声,船身微动,启航了。三人出了舱,到甲板上看风景,有导游在介绍行程及三餐的安排。曾雨虽说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多年,却是第一次乘船游河,主要是这个旅游项目开发没几年,上学时,她没舍得将零花钱花在游河上,一张二等舱船票也要三百多块钱呢。

开船后,甲板上有很大的风,让人觉得一点也不热,所以坐在凉棚下还是挺舒服的。曾雨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本以为大热天游河会是一件痛苦的事,没想到出乎她意料地舒服。人一舒服,反而变得慵懒,两岸的秀山奇峰在她眼里只是一晃而过的景致,唤不起她的大兴致来,只是这一切搭起来,让她觉得十分惬意。

王一祺在低声跟韩孟语说些什么,起初,曾雨会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怎么需要那样低声耳语,但在他们一直保持那样的姿势后,她连偷听的兴致也没了,只是觉得有些郁闷。

她感觉她像一个多余的电灯泡。她相信自己不来,他们也可以相处得很愉快,何苦要拉着她来凑上一脚呢?难道以后他们每次约会,都要拉一个电灯泡照着?照就照吧,他们拉她来照着,却又把她撇在一边,不断私语,电灯泡也很有情绪啊!

导游说完行程及三餐安排,就开始讲解山峰奇迹,指着某座山峰的凹陷处说那是水帘洞,因为旁边有一块石头非常像猴子。

曾雨扯着脖子一个劲儿地看,那石头确实有些像猴子,但是说那儿是水帘洞未免太扯了。

行至一处峭壁旁,导游说这个景点叫沉香救母。

曾雨马上又扯着脖子看,沉香在哪儿?三圣母在哪儿?

导游小姐指着峭壁中间的一条缝隙,道:“这道缝,就是沉香劈开的。”

曾雨无语,沉香呢?三圣母呢?

然后曾雨就领会到了,该情境应当就是: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因为导游的讲解,原本私语的两人终于引颈四顾。曾雨提议替两人在这河光山色中拍几张照,一祺含笑未语,韩孟语却拒绝了,拿过曾雨的手机,主动替两个女孩子拍照。

曾雨觉得韩孟语真是笨,一祺明显十分期待与他合影啊,他竟像榆木般不懂得好好合作。

船上很多人都在抢拍景色,为了找一个好的拍照角度,大家都争先恐后。曾雨像小八婆一样见缝插针,抢到好的位置后再招呼斯文淑女一祺上位,两人合照数张。曾雨想办法拉韩孟语入镜,最终她的成就只是让其他游客替他们三人拍了一张合影。

曾雨浏览着手机里的照片,一个劲地感叹,抬头看看韩孟语,又看看照片,摇头,又摇头。

韩孟语睨着她,终于发问:“你感叹什么?”

曾雨终于逮到了一个跟韩孟语耳语的机会,开始责难,道:“你怎么那么拘泥呢?看看人家谈恋爱,当众接吻都自然得很,让你跟人家合影,你怎么就这么不爽快呢?”

她凑在韩孟语耳边嘀咕,让他呼吸一窒,莫名红了耳根。韩孟语偏了偏头,离她远了些,表情不悦地道:“姑娘家成天想着这些,说话也不注意些。”

曾雨不满地嘟起唇,她这不是在教他怎么追求女孩子吗,他竟不开化,还这样说她,让她十分不满。她一旦不满,会习惯性地嘟嘴唇,但是两人的距离颇近,她这一嘟唇,就让与她近在咫尺的韩孟语一阵恍惚。

仅一瞬间,曾雨觉得韩孟语看她的眼光怪异且灼热,就像她脑袋不清醒时的某个印象。那些细微的感觉突然闪过心头,她自觉与他过于亲近了,忙离开了些,但是心头那一阵惶然让她一时回不了神。最终,她被导游小姐的吆喝声打断,才转移了注意力。

曾雨觉得奇怪,导游小姐怎么会发出那种奇怪的吆喝来,探身观望,发现有船只交错而过,那船上的人回应着导游小姐的吆喝,唱起了不知道是哪个民族的山歌。

两只船最接近的时候,竟然都停在了河面上,导游小姐煽动着船上的游客,说:“那只船挑衅我们,我们要对歌,唱赢他们。”

群众是最受不得激的,一听导游小姐这样说,见对面那只船上的人又唱又鼓掌,于是个个摩拳擦掌,一个接一个亮了嗓子,毫不拘泥。

曾雨瞥了韩孟语一眼,心想:出来玩,就应当像他们这样放得开,拘泥了就不好玩了。

韩孟语收到曾雨挑衅的目光,淡定地抿抿唇,嘴角不由自主地噙了一抹笑,让人瞧不出心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曾雨揉揉鼻头,在一个外地大肚兄唱完一曲后,她也没顾忌,冲着对面的船唱了起来:“嘿,什么水面打跟斗?嘿了了啰。什么水面起高楼?嘿了了啰。什么水面撑阳伞?什么水面共白头?”

她一唱完,旁边的人就笑了起来。曾雨左右相顾,不明白众人笑什么。她觉得此举虽然没有创意,但对歌就应当对刘三姐的歌啊,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前面那些人唱的歌五花八门,没有针对性,她就想把对歌这活动引到正规模式上,有什么可笑的?

导游小姐十分给面子,鼓掌说唱得好,掌音未落,对面船上竟有人回唱。那人扯着跑调的音,用破铜锣嗓子唱道:“鸭子水面打跟斗,嘿了了啰。大船水面起高楼,嘿了了啰。荷叶水面撑阳伞,鸳鸯水面共白头。”

然后对面的船与这条船上的游客同时发出爆笑声来,曾雨隐约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了,脸一热,捧着一张像猴屁股般的脸蛋躲回韩孟语他们身边。

难得啊,她看到韩孟语一直低笑着,王一祺也在笑,只不过王一祺笑得斯文,韩孟语笑得隐忍。曾雨威胁似的瞪他们俩,他们一瞧她的模样,又笑了。

他们的笑一直维持到吃午饭,偌大的餐厅里,人声鼎沸,韩孟语还可以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兀自笑得双肩微抖,曾雨实在气愤。

最初的羞耻感过去后,被韩孟语笑到发火的她,恨不得使劲儿去掐他两把。看他平时那么严肃的一个人,竟为一点小事窃笑不止,笑点未免太低了。

还好,一祺已经不笑了,只是双眼含了一些笑意。

吃完午饭,大家先午休。曾雨毕业不久,睡惯了上下铺,爬上爬下的,十分顺溜。韩孟语则不同,他本身十分高大,又久未睡这样的小床,爬上去时显得有些笨拙,不似以前从容。曾雨刻意掩唇取笑他,他也不介意,爬上床后,拍拍枕头,将枕头调整了方向,放至床尾。

他的床尾挨着曾雨的床头,他若将枕头放至床尾,那么意味着曾雨要将枕头放至床头,否则曾雨用脚底对着他的头,既不礼貌又不雅观。

曾雨躺下后,最初不觉得有什么,等到一室安静时,头顶那细微的呼吸声入耳,她才觉得不自在起来。

她从没有和一个男人睡得这么近,虽然只是头挨着头,虽然那个人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可他也是一个异性啊!

曾雨让她的呼吸声低缓些,轻些,再轻些。她听到韩孟语的呼吸均匀悠长,偶尔因为翻身,还有些微声响,甚至他翻动被子时,还会有一股风带着他的气息扑向她。

游船有着轻微的马达声,还有空调运作时的轻响,曾雨听着这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曾雨是被舱内小孩的说话声吵醒的,睁开眼,她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了,看到大家都醒了,便也坐了起来。底下的小孩一见她坐起来,仰着头,噘着嘴,冲她嚷道:“阿姨打呼了。”

曾雨一愣,她打呼?

年轻的妈妈略带责备地搂过小男孩,侧着身子,抬头冲曾雨抱歉地笑着,反而让曾雨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韩孟语叠好了被子,正准备下床,曾雨趴在床上,俯身讨好地跟小男孩说:“是叔叔在打呼呢。”

正在往床下爬的韩孟语闻言一愣,抬头看着曾雨。

曾雨正好侧头去看他,一对上他如墨水般的眼眸,心里一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抑或是跳快了一拍,像是做贼心虚,又不全然是。

暑气消散了一些后,甲板上的人才多了起来,一些爱好钓鱼的游客静静地坐在有护栏的船舷边。游船行驶得极慢,甲板上有徐徐微风,他们或立或坐,在这里看风景、聊天,都是一种十分惬意的享受。

王一祺自然不会让曾雨跟韩孟语错过这样享受的机会。中午曾雨睡得很好,所以下午聊天时,她的精神极好,妙语连珠,逗得一祺巧笑不已。韩孟语的心情似乎也不错,尽管没有明显的笑容,但是她看得出来,他在认真地倾听。

就连她们说到女人才会感兴趣的首饰、服装,他都没有表现出神游天外的模样来。

曾雨觉得她这个哥哥的修养真的是太好了,并不是他从头至尾都礼貌地认真倾听,她才下如此结论,而是她曾经对他做过那么多幼稚、无聊而且恶劣的事情,他都容忍了。她对他的恶意,并不是一天消除的,她对他的好感,也不是一天积累的。他们现如今能如此祥和友好地一同出游、一同聊天、一同眺望同一处风景,是因为她已经向这个没脾气的哥哥妥协了。

“我上次听到小雨叫伯父韩爸,可以冒昧地问一下缘由吗?”一祺在某个话题的空当如此问道。

曾雨本笑得一脸灿烂,突然听闻此言,略略收敛了笑容。不由自主地就侧头瞅着韩孟语。韩孟语正在回望她,却一副没有打算回答的模样。

“我没跟你说过吗?其实韩爸是我的继父。”曾雨刻意说得云淡风轻,似乎这是一件不怎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又似乎他们这个组合的家庭原本就是一家人一样。

“你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王一祺笑道。

只是,她讨好式的说法却让曾雨心里微微不舒坦。曾经她是那么排斥这个家庭,曾经她因为与爸爸及小汤圆的分开那么悲伤,现如今,从别人口中听说她似乎已经融入这个组合家庭时,即便已经释然了,她仍然有些落寞。

韩孟语不知道从哪里借到了一套钓具,熟练地上饵抛钩。一祺跟曾雨好奇地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然后各坐一侧,陪他看着漂在河面上的浮标,耐心地等着鱼儿上钩。

“真没想到,你会喜欢这么安静的休闲方式。”一祺道,然后侧头问曾雨,“小雨肯定经常跟哥哥一块儿去钓鱼吧?”

曾雨一愣,然后缓缓地摇头,道:“我不爱钓鱼,我怕闷。”

很久以前,她也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他曾经满脸笑容地说带她出去钓鱼,说可以钓到什么样的鱼儿,还说可以买一个玻璃缸,到时钓到某种鱼就给她养着。

曾雨那几天一直跟曾妈妈嚷着要买小金鱼,但曾妈妈一直没给她买,韩孟语跟她说这话时,她已经跟妈妈生了好几天的气。她之后也想过,韩孟语当时完全是好意,讨好她的意思十分明显,可是那个时候的她任性又刁蛮,直接把气撒在了这个哥哥身上。在韩孟语的笑容还没收起时,她已经冲过去将他的那一套新钓具抢过去又折又踩。她不知道那套钓具被她破坏到什么程度,只是一通泄愤后,她就躲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当时,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她只是想要几条小金鱼,妈妈却不满足她,可是韩孟语要买一套钓具,却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一直不知道,那之后韩孟语是不是还钓过鱼。她之后一直没有养金鱼,他也没有再叫她一起去钓鱼,所以,她一直不知道他是否还经常去钓鱼。

“韩大哥会煮鱼吗?”一祺将风吹到脸上的散发拨至耳后,侧着身子,歪着头,看在曾雨的眼里,纯真而美好。

“不会。”韩孟语没去看王一祺,视线的落点一直在浮标上。

“咦,那你钓到的鱼让阿姨煮吗?”

韩孟语闻言侧头看向王一祺,道:“我都放了。”

“啊?那多可惜啊!你花上一天的时间去钓鱼,却没有收获。”

“你要鱼吗?要的话,就给你好了。”韩孟语说这话时,曾雨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闷闷的,若不是刚刚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泼皮无赖的事情,心里也许不会那么别扭。

她抬头去看韩孟语,却不想韩孟语似乎知道她在看他,侧过头来,不躲不闪,直盯着她。

她忽然眨眨眼,晃了晃头,掩饰心头的一丝慌乱,道:“一祺姐陪我哥慢慢等吧,我去找点吃的。”

“嗯,我买了很多好吃的,都放在房里了,你去吃吧。”一祺一点也不在意与韩孟语单独相处,乐得曾雨离开。她坐在甲板上,轻轻晃动着白皙修长的腿,一副无比惬意的模样。

天快黑时,曾雨才看到韩孟语跟王一祺进舱房,而她之后一整个下午都待在舱房里,无聊地看着一部国产宫斗剧,神游天外。

在韩孟语他们回来之前,睡下铺的女人带着小孩也回了舱房,小男孩十分眼馋曾雨手中的零食,又不好意思要,含着手指观望了半天,曾雨才反应过来。韩孟语回舱房时,看到的就是曾雨拿着一块薯片在逗小男孩,骗他叫她“美女姐姐”。

小男孩本来为了得到薯片,那声“美女姐姐”已经到嘴边了,可是一见到韩孟语他们进来,却显得不好意思了,然后为了表示自己不食嗟来之食的骨气,硬是指着王一祺对曾雨道:“她才是美女姐姐!”

曾雨一回头,就看到王一祺捂着唇,笑得眉眼弯弯,不禁十分郁闷。她将拿在手上的薯片直接丢进了自己的嘴里,嚼得咔嚓作响。

小男孩在听到咔嚓声时,眼里明显流露了后悔的意思,却也颇有骨气地不向曾雨讨要。王一祺十分高兴,抢了曾雨手中的那包薯片就往小男孩手里塞。曾雨反应过来时,不服气地去跟小男孩抢,不料小男孩灵敏地抱着薯片躲到妈妈身后,探出头来,还刻意大声道:“美女姐姐是不会打呼的,美女姐姐也不会强迫人家。”

曾雨就觉得她的那张脸啊,瞬间丢光光了。

当晚,曾雨一直让自己不那么早入睡,所幸中午睡得好,下午活动又少,晚上她基本没太大的睡意。于是她躺在床上,静静地感受着游船的轻微晃动,耳里塞着耳机,听着手机里下载的一些舒缓的音乐,直到黑暗中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她的一只耳机,她才惊觉船舱里已是十分安静,夜已深沉。

曾雨动了一下身子,去看跟她头对头躺着的韩孟语,一时不解他想做什么。

看到他将耳机塞到自己的耳朵里时,曾雨才躺了下来。一只耳机听音乐的效果明显不如两只,她只好将音量调大些,手机里刚好放完了一首歌,正在播放的是《小幸运》,耳里全是缓慢又浅淡的声音。听到“爱上你的时候还不懂感情,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为什么没有发现遇见了你,是生命最好的事情”时,曾雨忽然觉得别扭起来。韩孟语听着这样的歌词,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啊?

她不知道韩孟语的音乐喜好,她觉得自己对他一无所知,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统统不知道。她手机里的那些歌全是适合小女人听的,平时她反反复复听这些音乐,觉得听着舒服。如今他同她一起听歌时,就如同他贸然闯入了她的心灵之地,窥伺了她的内心。她忽然就嫌自己听的歌不够有品位,怕被他嫌弃。

几首歌后,她的心思便飘散开了,不知道听到第几首歌,她的心才沉淀下来,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曾雨醒来时,发现手机已经摆在枕边,耳机的线被整齐地捆扎好,韩孟语的床位上已经没有人了。

小男孩跟他们似乎熟悉了一些,更加肆无忌惮,继续嘲笑曾雨,两人追追打打出了舱房,跑到了甲板上,韩孟语逮到一大一小时,小男孩才收敛起来,立马变得乖乖的。

韩孟语一放开两人,小男孩便哧溜一下跑回舱房。曾雨看着小男孩头也不回地跑开的背影,笑道:“你的样子能吓到小孩。”

韩孟语责备道:“在甲板上,你们不能这样乱跑,挺危险的。”

曾雨噘着嘴,觉得他不仅能吓到小孩,还可以唬到她。

曾雨看他桶里装了些小鱼,问:“这么早就去钓鱼了?你不是说钓到的鱼都放了吗?”

韩孟语瞄了曾雨一眼,淡然道:“一祺说要把鱼养在玻璃缸里,于是我钓些小一点的给她。”

曾雨被噎了一下,心中感觉顿时杂乱纷呈。

游船提供早餐,吃完早餐后,游客们就回舱房收拾东西,准备下船了。

下船时,太阳已升得很高了,晒得人有些蔫蔫的,曾雨拎着小塑料袋,有些无精打采,精神状态显然不如韩孟语跟王一祺。王一祺拎着用塑料袋兜着的小鱼,冲他们俩晃晃,兴高采烈地道别。曾雨一只手撑伞遮太阳,另一只拎着塑料袋的手朝她晃了晃。在她转身后,韩孟语拎过曾雨手中的物件,领着晒得蔫蔫的曾雨往回家的路上走。曾雨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路无语,不复在船上的融洽与轻松,距离感恢复原状,横亘在他们中间。

回到家里,曾妈、韩爸都在家,曾妈妈切了西瓜,一边吃着一边看电视。曾雨随韩孟语进了家门,随手关门遮挡掉室外刺目的阳光,顿时感觉一阵清凉。曾雨换好了拖鞋,噔噔噔就去拿西瓜吃。曾妈妈看到自家女儿吃得没什么形象,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却也不再多说,转头就问还在换鞋的韩孟语:“昨天你们玩得开心吗?你觉得一祺那女娃好吗?”

曾妈妈这样问时,韩爸爸也来了兴趣,拿着西瓜乐呵呵地望着韩孟语。

“可好了,他们相处得很愉快。”韩孟语还未回答,曾雨已口齿不清地抢白了。

韩孟语立直身子,曾雨已经啃到了西瓜皮。曾妈妈转回身子,听到曾雨的说法,十分高兴,眼见曾雨去拿第二块西瓜,忙叱道:“姑娘,给你哥留一块。”

话音未落,她就见曾雨飞快地将西瓜放至唇边,还咬了一大口。曾妈妈一生气,指着自家女儿凶道:“你怎么长这么大,一点长进都没有?每次都这样,好吃又懒做,还不谦让。”

曾雨觉得她比小时候已经好太多了,小时候家里吃西瓜,她为了多吃一块,常常是拿着两块一起吃。吃之前,她先每块都舔舔,还挑衅地看着韩孟语。更猥琐的一次,是她对着一大盘西瓜喷了自己的口水。

不过韩孟语每次都无所谓,曾雨不知道他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偷偷在心里记恨了,但是每每回想起他默默回房间的情景,她心里总有些小忏悔,想想自己那时候,多恶心啊!

曾雨举着那块西瓜,拎着她的东西就打算回房间,以躲开妈妈的训斥,不料韩孟语跟在她的身后和她一起上楼。

在拐过转角后,一心一意踩着楼梯的曾雨突然感觉手一紧,还未回过神来,身体就随之一顿,差点向后倒去。曾雨回头一看,韩孟语竟抓住了她拿着西瓜的手臂,然后在她惊诧得不知所措的神色下,他对着那块被她咬得参差不齐的西瓜,狠狠地咬了下去。

曾雨“啊”地就叫出了声,声音还没收住,韩孟语已越过她,迈着长腿,从容自在地上了楼。

“你怎么了?”曾妈妈在底下听到叫声,出声询问。

“没……没事,西瓜掉了……”

曾雨看着手中的西瓜,惋惜万分,然后又有些愤愤然,一想着西瓜上面有她的口水,韩孟语吃了她的口水,突然有些无地自容,一张脸蛋滚烫滚烫的,兀自在楼梯上纠结,最后她一跺脚,上了楼梯,将剩下的西瓜扔进了垃圾桶,哀怨万分。

周一上班,曾雨觉得她又精力充沛了。前一天她睡得极早,可能在船上还是没有休息得很好,所以昨天晚上她可以说是史无前例地在八点就进入了深层睡眠,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分。她发现起晚了,飞速地穿衣、洗脸、刷牙,所幸是夏天,一切做起来简单,赶到单位时,只迟到了几分钟。同事们过了一个周末,周一上班时,通常都会聊一些八卦,所以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派悠闲。

曾雨最先注意到的是一祺桌上的玻璃缸,里面养了几尾鱼,一些同事围在那里观看议论。

林子说:“这鱼不就是普通的那种鱼吗?青青黑黑的,不好看!”

田小七说:“它们吃草呢,还是吃虾子呢?要是喂得很大了,岂不是要换一个很大的玻璃缸?”

莱宝说:“你笨啊,如果它们长得很大了,就不用再喂了啊,我们可以煮了吃。”

一祺这才出声,道:“谁也不准吃,我要一直养一直养的。”

然后,田小七他们十分敏感地抓住了暧昧的引子,捉住一祺,穷追猛问。

曾雨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一祺的心思已经明确得不能再明确了,可她现在就是愁韩孟语,那家伙的心思深不可测,她也拿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曾雨觉得,既然是她让一祺进入了角色,那势必也要让韩孟语尽快地进入角色。

可是当晚上再次灰头土脸地回到家时,曾雨已经将早上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了,身体疲累是一回事,另外一码事,是曾妈妈用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将曾雨的心思完全搅乱了。

曾妈妈不知道她说的那句话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威力,餐桌上的三人全部停下筷子,定定地望着她。

“就是相亲啊!”曾妈妈以为她没说明白,于是重复道。说完,她缓慢地将筷子伸进嘴里一舔,来来回回地注视着三人,不明白这话有什么好惊奇的。

“对方可老实了,也是公务员,职业稳当,父母人也相当好,而且很健康。小雨你以后要是生了小孩,公婆身体好还能帮你们带带小孩。”

曾雨艰难地吞下口中的食物,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之前,曾妈虽说要给她找个对象,也只是叨唠,没有这样具体化、实际化,现在真出现一个人让她去相亲,她心里那种滋味像囫囵吞枣,不知道是太满了,还是太空了,反正她噎着了。

“对方是哪个单位的呢?什么职务啊?”

“他是当兵转业回来的,在房产管理局。现在房产管理局多吃香啊,多好的工作。”

曾雨听曾妈一说,好好的一个人,听上去硬是市侩了。

韩爸想了想,道:“他只怕不是正式编制吧。房产管理局有很多事业编制,退伍回来的人,一般都是事业编制的。”

曾妈显然没问清这个,一时有些摸不清,但想想又道:“事业编就事业编呗,也没什么,只要他人品好、性格好,不会亏待我们小雨就行了。咱们也不是大家大户,对方工作稳当,能做上一辈子,安安生生过日子就行。”

韩爸想想,觉得曾妈说得对,点点头,继续扒饭。

曾雨拧着眉头,半天没舒展。她虽然觉得自己年纪尚小,但很有自我认知,没有像同龄人一般幻想过不切实际的爱情。周围相亲的朋友大有人在,她也不排斥,只是真的要去相亲了,又有些郁郁寡欢,在心里感叹着自己终是有这么一天。

曾妈与韩爸还在讨论要给曾雨找的对象的各种条件,曾雨一边嚼着饭,一边认真地听着,对于询问韩孟语的事情,已经一股脑忘却,甚至连坐在身边的那个人,她也彻底忽略掉了。

相亲安排在周三晚上。

曾妈足足兴奋了两天,周三下午,她的热情更是高涨至顶点。曾雨还在上班,就接了妈妈好几个电话,让她跟领导说一声,早一点回家。她翘了一个小时的班,回到家里,曾妈二话不说,就让她先去洗澡,然后在她的衣柜里挑挑拣拣,扔了一床的衣服。她一出来,曾妈就拿一件件衣服往她身上比,看哪件漂亮。

“还是这件衣服好,我就喜欢看你穿这件,穿着显得精神。”曾雨看着曾妈手中的衣服,不由得有些发窘。这衣服已过时几百年不说,还偏厚,这样的大热天,穿上去不是精神病,而是神经病了。

拒绝了老妈的意见,曾雨自己挑了一身衣服,平时不怎么化妆的她,只将头发梳了一下。她晒得发黑的皮肤,估计用粉遮也遮不住,就算遮住了脸,脖子、胳膊都会露馅,索性就这样了。

曾雨打扮好时,韩孟语下班了,曾妈妈拉着韩孟语问:“孟语,你看你妹妹这身打扮,以男人的眼光来看,能吸引人吗?”

曾雨没料到妈妈会这样去征询韩孟语的意见,被韩孟语一看,她突然感觉极不自在,急忙抢先跟自家老妈抱怨道:“妈,自家人看自家人跟别人看肯定不一样。大家看了这么多年,都看习惯了,能有什么意见啊,你瞎折腾什么啊?”

韩爸马上接话,道:“那可不对。我看我们家小雨一天比一天漂亮,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这话说得曾妈十分高兴,乐呵呵地又把自家女儿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审视了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了,看看墙上的钟,时间差不多了,喊上韩爸跟韩孟语,说是一起去给曾雨参谋参谋。

韩爸一早就做好了去当参谋的准备,只是一直未发言的韩孟语,在这个时候推说自己晚上要加班写判决书,径直上了楼。

曾雨觉得韩孟语没有去简直是太遗憾了,那场面多闹腾啊!两家人,曾雨家只来了三人,而男方家来了七人,加上一个介绍人,一间包厢坐满了人,十人位的大圆桌,还加了一张凳子一套碗筷。

曾雨从头至尾都有一种晕乎感,眼前是一些陌生人,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个个都带着一种探究的目光来打量她,她不知道怎么称呼,只能见人就笑。

最要命的是,男方的奶奶出于对孙子的关爱,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来了,坐在上位,从头到尾都拉着曾雨的手,没放开过。

曾雨觉得她的脸都快笑垮了,被握住的手,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介绍人一个劲儿地夸着双方,两家人把对方或自己子女再夸一次,她听得多了,才听明白,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对象叫颜南北。

那人的长相,不帅也不难看,没韩孟语高,但可能比韩爸要高一丁点,因为当过兵,所以坐得笔直,少言寡语,很少看向曾雨,一看就知道真如他们家人所说:老实得很!

开始吃饭时,曾雨才得以将手抽出。那老奶奶乐呵呵的,竟以看孙媳妇的目光看她了。她心中突然就十分排斥这次相亲,竟有一种事竟至此、尘埃落定的悲怆感,于是自此埋头狠吃,不再多言。

酒足饭饱后,在介绍人的提议下,两个主角互换了电话号码,这一席相亲大宴算是结束了。

曾妈与韩爸一路议论着回到家,曾雨夹在两人中间,一路沉默地听着。曾妈认为那男孩不错,看上去老实,比曾雨大一岁,年龄相当,家里条件也不错,家里人对他都很关爱,证明在家里的地位举足轻重。

韩爸偶尔点头,他担心颜南北不怎么说话,交际能力与社会适应能力恐怕有些弱。曾妈又说了,少些社会交际也挺好的,人单纯,不会被一些社会风气污染,再说人家是当兵回来的,好歹思想健康,身体健壮。

对于这点,韩爸是表示赞同的,曾雨没什么意见,心里那股感觉不是明显排斥,但也绝不是十分欢喜。听长辈们这样议论来议论去,她心里像在拉锯般,扯过来拉回去,自我辩论着。

三个人回到家时,曾雨率先发现韩孟语不同寻常地在客厅里看电视,看的还是网上评论的最烂十部影片之首,各大电视台循环播到让人看到就作呕,她哥哥居然盯着电视屏幕,一眼不眨,看得极其认真。

听到嘈杂声,韩孟语才恍然回神,转过头来。曾雨已经换好鞋,抢先走到厨房倒了水喝。

“那菜可真咸。”曾雨早就忍不住了,极想喝水。

“人家订的可是顶好的酒楼啊,你还嫌人家的菜味道不好。”曾妈不喜欢自己家的孩子这么挑剔。

“菜又咸又辣,那厨师怕是四川来的吧。”曾雨又咕噜喝下一口水。

“我还是觉得韩爸做的菜最好吃。”曾雨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想拍韩爸的马屁,却让韩爸十分开心,他乐呵呵地道:“要是小雨不嫁该有多好,韩爸一直煮好吃的给你吃。”

韩爸说这话的时候,曾雨正偷偷地瞅韩孟语,而韩孟语在听闻韩爸这样说时,突然就将视线投向曾雨身上,灼灼视线让曾雨饮水的姿势一顿,含在口腔里的水突然就呛进了气管,于是一阵大咳,水弄了满脸满地。曾妈妈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拍她的背,替她顺气。

曾雨停止咳时,听到韩爸在问韩孟语怎么还没有休息,韩孟语继续瞄着电视,说是写东西写累了,看电视放松一下。

曾雨觉得这可真新鲜,韩孟语可是第一次用看电视来放松。电视对他的有用之处就在于每天七点的《新闻联播》,要不然就是全国性重大事件的直播。他以前看到她看言情剧、古装武侠剧,都会投以让她觉得他在鄙视自己的眼神。

曾雨觉得她错过了鄙视他的最好时机,多难得啊,他居然在看大烂片。

一家人正唠着嗑,曾雨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一看,就愣在了那里。曾妈反应最为敏锐,转过身子就去看曾雨手机的屏幕,然后眼中光芒大盛,催着曾雨赶紧接电话。

曾雨经老妈这么一催促,不敢再迟疑,马上就点了接听键。对方先是一阵沉默,在曾雨“喂”了两声后,对方有些支吾,说自己是颜南北。

曾雨轻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是颜南北,我们存了彼此的号码。”

曾妈妈将耳朵贴近手机,企图听出什么来。

曾雨见自家老妈这么不客气地偷听,索性按了免提,一时间,颜南北的声音通过手机的扩音器在安静的韩家客厅中响起。曾雨这才发现,不知道是韩爸还是韩孟语已经将电视关掉了。

“那个,我的家人都十分喜欢你。”颜南北说。

“嗯,谢谢,我觉得你的家人很热情。”曾雨回应。

“我也觉得你很好。”颜南北又说。

曾雨被噎了一下,等了几秒钟,瞅瞅自家老妈,然后回道:“你过奖了!”

“我没有谈恋爱的经验,不知道这样讲会不会惹你不高兴,我们能进一步交往看看吗?”颜南北此话一出,曾雨觉得屋里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了。

曾妈妈一个劲儿地点头,示意曾雨答应。

曾雨觉得郁闷,哪有人这样问话的,摆明了让人不好拒绝啊!换一个人,也许觉得不乐意了,马上就回绝掉,可是她不是那样的人啊,她最怕伤害别人了,让她马上明确地拒绝,她做不到。

但是谁都知道进一步交往是什么意思,曾雨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虽然不好立即回绝,但也可以换一个平和的方式来说,于是道:“我们先做朋友吧。”

她这样说,连曾妈妈都没有意见,对方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意见。电话那头,颜南北的语调似乎较刚刚轻松了一些。曾雨关了免提,才将手机贴回耳边,就见坐在沙发上的韩孟语倏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绕过他们,径自上楼。

曾雨的约会始于相亲那一周的周末,颜南北居然将约会地点定在嘈杂的麦当劳。对于这点,曾雨内心是拒绝的,他就不能找一个安静点、情调好点的甜品店吗?但转而想想,才转业的兵哥哥怕是对这边不熟,麦当劳倒是挺显眼、挺好找的。正值周末,麦当劳里人特别多,小孩尤其多,他去点餐的时候,曾雨占了两个座,座位对面是一个看上去有点不开心的小胖墩,小胖墩旁边放了一袋东西,估计是小胖墩的家长去点餐了。

等候不久,曾雨的手机便响了,一祺在电话里问她现在在哪里约会。

“你怎么知道我在约会?”曾雨觉得十分奇怪。

“孟语说的。”一祺声音轻快,透着一些小八卦的意味。

“你跟我哥在约会?”曾雨惊奇,他们的关系已经到私下约会的程度了?才过了一个星期,他们就不用她这个电灯泡了?

一祺的心情十分好,笑得欢快,说:“嗯,我们去你那儿好不好?我帮你看看对方怎样。你哥说他没有见过对方,我们就一起来见见好了,你们现在在哪儿?”

曾雨看看熙攘的麦当劳,虽然觉得这地方与韩孟语那对人的风格极其不符,却也没什么好理由推却,于是道:“麦当劳。”

“好,我们十分钟内到。”

电话一挂,曾雨便有些失神,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儿,只觉得有些不妥。放眼望去,颜南北还在安生地排着队,他的身形与相貌淹没在人群里,她好半天才看到。那个男人啊,连她自己都不熟悉,怎么介绍给一祺他们认识啊?

颜南北端着点好的食物过来时,小胖墩正在跟他妈妈撒娇,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一定要吃广告里的那款新品,他妈妈说那已经下架了,然后他就开始号啕大哭。

曾雨觉得小胖墩被宠坏了,麦当劳因为他的哭闹显得更为嘈杂,曾雨跟颜南北坐他们对面,更是因此无法进食,这种感觉糟透了。

韩孟语与王一祺在这个时候进了麦当劳,小胖墩的妈妈哄着小胖墩,说带他去肯德基,他才抽抽噎噎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被妈妈牵着手,离开了麦当劳。

韩孟语与王一祺刚好赶上他们离开,在曾雨对面的两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曾雨看不出韩孟语对于掺和她的约会有多大的兴致,倒是一祺满面春风,笑得和蔼可亲,显出难得的八卦意味来。

曾雨替二人做了介绍,颜南北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带着点讨好的意味,赞道:“二位容貌出色,真是男才女貌,很相配啊。”

一祺回道:“哪里哪里,你跟我们家小雨也很配啊!”

曾雨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心里莫明其妙地涌上一种强烈的落差感,是因为一祺说她跟颜南北相配,还是因为一祺说“我们家……”?

曾雨搅了搅冰淇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问韩孟语跟王一祺想要点些什么。颜南北很是热情主动地站起身,说再去排队,给二人点餐。

韩孟语这才开口,淡然道:“不用客气,我不吃这些。”

一祺巧笑倩兮,道:“我也从不吃这些。”

颜南北尴尬地坐下,曾雨心里的落差感更甚:他们啊,什么人啊,从来不吃这些的啊!哪儿像她跟颜南北,真配啊!她突然觉得有些堵得慌,侧头看了看颜南北。颜南北虽然外形很平凡,但是没有什么大毛病啊;虽然言语不多,但是人很殷勤啊,没什么不好,真没什么不好!

曾雨在心底对颜南北衡量一番后,眼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韩孟语。不知道为什么,颜南北因为当过兵,所以坐姿很端正,但是在曾雨眼里,韩孟语的坐姿比颜南北更端正,加上韩孟语的身高比颜南北要高上一些,所以当这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的时候,曾雨一眼望去,两两相比,韩孟语的气势要比颜南北盛上许多。尽管曾雨认定颜南北还不错,但一经比较,她又觉得……两人仍是相差甚远!

“待会儿我们去看电影,小雨你们要一起吗?”一祺问。

曾雨忆及上回的乌龙事件,再不敢会错意思,正想摇头,谁知颜南北竟飞快地开腔答应了。

颜南北瞅了一眼曾雨,笑着道:“我正愁吃完了我们要去哪儿逛逛呢,正好韩大哥跟王小姐一起,看看电影是不错的选择。”

曾雨扭头跟颜南北小声道:“还是不要了吧,我哥他们喜欢看灾难片。”

意思是,那两人跟他们这一对不是一个调调。

“不是灾难片,孟语说要去看开心麻花新上映的电影,听说反响挺好的。”一祺抢白道,意思是一点也不在意多两个电灯泡。在王一祺看来,她跟韩孟语还不是十分熟稔,两人在一起过于拘谨了,多上曾雨这一对,对她来说,有利于她与韩孟语更轻松地相处。

曾雨十分怀疑地瞄了一眼韩孟语,不明白他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抽时间去看喜剧片。在他们家,就她爱看那些无厘头的喜剧片,连曾妈都反感她看,说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总是让她笑得跟一个白痴似的。韩爸与他虽不曾说她,可是她明白得很,他很鄙视她的品位。

电影是开心麻花的新作,带一点奇遇成分,曾雨其实已经在网上看过枪版了,一直等着能有一个清晰点、没有镜头晃动、没有人走来走去或咳嗽的正常点的版本,可以在网上免费下载,让她再认真地看上一次,现在有机会让她进影院看,她求之不得。四个人买票进入电影院后,发现来看的人其实并不多,空位多得很,并不需要按号就座,于是四人找了一排观影体验比较好的位置坐了下来。她本想与一祺挨着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祺先往里进,韩孟语跟在王一祺身后,直接坐在了一祺的身旁,于是她只能夹在韩孟语与颜南北中间,安生就座。

电影还未开始的时候,曾雨跟颜南北小声地讨论着剧情,说这部片子特别特别好笑,网上的评分有八分了。

颜南北替曾雨买了许多吃的,曾雨在准备拆食物包装时,见韩孟语没有为一祺买任何吃的,便举着爆米花越过韩孟语递向一祺,一祺却很矜持地向她挥手拒绝了。

曾雨叹了一口气,不明白一祺与韩孟语来看电影抱的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态,与看这种影片的气氛简直就是格格不入嘛!虽然她跟韩孟语是一家人,但是……

曾雨扭头看颜南北,颜南北的表情在变幻的光影下显得十分专注,一副心思明显被剧情吸引了进去的模样。曾雨觉得,还是颜南北跟她属于同类人,王一祺说的那句话其实一点都没错。

影片从一开始就特别搞笑,情节设置得又不尴尬,曾雨的笑点低,从一开始就笑个不停。当电影里的搞笑包袱一个接一个丢出来时,曾雨已经笑得直抹眼泪了,感觉再笑下去,嘴都要合不上了。

“太好笑了,我还真没想到可以有这样的梗。你看啊,他居然就这样飞了出去!”曾雨扯着某人的袖子直嚷嚷,嚷嚷完了,一看,咦,她扯错人了,居然扯了自家哥哥的袖子,手一松,低头扫了一眼他的衬衫衣袖,已经被她抓出皱痕来,于是又伸手抚了抚,抚完了,又不由自主地用抓过他袖子的手抓爆米花吃。

影片的后半部分不如前半部分好笑了,而是将重点延伸到主角的无畏精神上来,主角被人揍得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时,曾雨便没有心情吃爆米花了。

可是突然那一瞬间,在她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她原先沉浸在电影中的感观完全被转移,因为她那安生放在座椅扶手上的左手被一只大手安稳地覆上了。

曾雨直视前方,不动声色,可是心如擂鼓般跳动。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被盖住的手,心想:也许他是不经意的,也许他还未察觉,便想悄悄地将手从他的手心底下抽出来。

可是她的手才轻轻一抽,他那盖住她的手竟飞快一拢,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她觉得自己的小心肝狠狠地一抖,嗓子眼一阵发紧,耳里是呼啸而过的血液流动的声音。

影院里的光影打在观众的脸上,忽明忽暗,电影演到高潮处,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电影上,谁都没有关注到自己身旁人的行为动作,那两只覆在一起的手隐在黑暗中,丝毫不显异状,但是在曾雨的心底搅起了惊天巨浪。

那天晚上,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她睡到迷迷糊糊,半夜起床上厕所……

她真的是睡到迷糊了,迷糊到竟没有发现厕所的灯是亮的,也没有发现这么晚还有人在洗手间,直到视线对上后,看到他近在咫尺,而她已经从睡裙里脱下了内裤,坐在马桶上了。

她记得自己当时本想大叫出声的,可是……

她的唇上突然有种针刺感,这种感觉让当时的记忆似乎变得清晰起来。之后她总自我催眠,告诫自己那天晚上的事其实只是她做的一场怪梦。她不想也不敢承认,那让她觉得是一场颠覆的一吻对于她及整个韩家意味着什么,但是当他的手像现在这样既隐讳又大胆地覆上她的手时,她便无法再自我欺骗。那并不是一场梦,那晚他亲吻她嘴唇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一阵火热。

当时,他可以用手捂住她的唇,不让她尖叫啊,他也可以马上退出去,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啊,可是他用那样的方式……

他是她高高在上、沉稳内敛的哥哥啊,即便她已经不再那么排斥和针对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远远谈不上亲密啊,可是他对她那样……

她不断地自我催眠,不记得他是怎样出去的,连自己是怎样回房的都不记得了,但她记得在他离开卫生间后,自己呆愣良久,最后还想到低头审视自己的状态。幸好,宽大的睡裙将屁股遮掩得很好,连内裤也只是露了一角。之后,她又记起自己在床上反复折腾良久后,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睡着的。第二天想起那件事时,她觉得不可思议且不真实,韩孟语之于她啊,之前表现得那样云淡风轻、淡泊宁静啊!

而现在,他坐在他女朋友的旁边,却错握了她的手,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曾雨忆及那晚,便觉得无地自容,想用手捂脸,于是不自觉地抽了抽左手。然后这回她更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又紧了紧,坚持着没让她的手从他的掌心抽离出去。

电影快接近尾声了,是happy ending,一片和睦美好的情景。旁边的颜南北突然说了一句什么,曾雨没听清,只紧张地将手用力一抽,未料韩孟语此时已打算放开她,于是她的手用力过猛,弯曲的手肘就撞在了座椅椅背上,发出一声闷响来。

顾不上手肘的疼痛,曾雨慌忙想掩饰什么,转头与颜南北交谈起来,自此,她再也不敢回头看向另一边。

有人打算离场了,站起来的人多了起来,曾雨坐不住,也站了起来,催促着坐在外面的颜南北起身离开。

颜南北还没反应过来,动作有些迟缓,刚要站直身,就感觉曾雨的身子一倾,他想伸手去扶,动作却不够快,手还未伸出,便感觉暖玉在怀,心旌一荡,那个柔情满怀啊!

曾雨也不明白她怎么就扑到颜南北身上了,她只觉得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失了平衡。她倾向颜南北时,还感觉到身后有一只手拉了自己一下,可是被她条件反射地挣脱掉了,这一挣脱,结果就是她倒在了颜南北的怀里,被他抱了个正着。

曾雨只觉得一团混乱,连分开各自回家时,对一祺都笑得虚无与勉强,更是忘记自己是如何与颜南北说再见的。等到终于只剩她与韩孟语时,那些纷乱的思绪突然回笼般集中起来,她的整副心神无比专注,感应着身旁人的一举一动。

“那天……”尽管斟酌了很久,可是当发出声音的时候,曾雨仍是踟蹰了。

怎么问呢?问他那天是不是看到她小解了?哦,她死也不要将这样的话说出口。

问他为什么要亲她?她又觉得事情过了这么久才问,似乎不合时宜。

问他刚刚为什么要摸自己的手?对啊,他为什么要摸自己的手呢?难道他摸错了?本来想摸一祺的?这也太不靠谱了啊,一左一右的,他分不清吗?也可能真的没分清,她不是还想抓颜南北的衣袖吗,后来却抓到他的,所以他有可能摸错了。

“你在想什么,想成这样?”

他从她发声起就在等她开口,可她还没想好如何开口问他,他却瞅到了她反复纠结的表情,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那天……那天……晚上……”曾雨觉得她要崩溃了,怎么也问不出口啊!

“我撞见你上厕所的那天晚上?”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的韩孟语直接将话丢了出来,这话一丢,无疑像丢了一个重磅炸弹,曾雨轰一下被炸得气血翻涌,满面通红。

他真亲了!他真亲了她!他还直言不讳,说得坦荡荡!

曾雨有跳车的冲动,她长这么大,除了读小学时有一次因为回答不出问题让老师罚站墙角,还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感到无地自容。

平日,不管是自我纠结还是反复揣测,都因为他在她面前装得云淡风轻,那些尴尬就不像现在这般明显,她也可以自欺欺人地当成意外,可是刚刚黑暗里他的行为又让她直觉事情已经不再简单,现下他毫不避讳地提及那事让她后悔极了。她宁愿他继续云淡风轻下去,她宁愿自己自欺欺人下去。

韩孟语看到坐在旁边的曾雨整张面孔可以蒸腾出热气的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见她如此纠结,他心中反而舒坦了起来。

“我那时……我那时……睡迷糊了。”曾雨语无伦次地想补救些什么,一想到她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解裤如厕,简直就无法原谅自己。

韩孟语轻轻地打着方向盘,车子缓缓地改变方向,待摆正方向后,他淡淡地瞅了一眼不断揪着头发的曾雨,缓缓道:“我那时,很清醒。”

曾雨似乎又重重地挨了一拳,本来纠结到无以复加的她,在听闻他的话后,如惊弓之鸟,一颗心提至嗓子眼,悬了半天,然后咻的一声,坠至无底深渊。

她机械地转过头,带着七分哀怨、八分羞惭、九分不解、十分愤懑,出声问道:“你为什么亲我?”

“我不知道。”相较她的迟疑,韩孟语的回答干脆而快速。

不知道?他堂堂一个大法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你刚刚为什么又抓我的手?”曾雨哼哼唧唧,用不满的眼神盯着他。

这一回,韩孟语不如刚刚干脆了,他避开她的眼神,抿着唇,半天没有回答。

得不到他的回答,曾雨觉得有些愤慨,其实又害怕他真的跟她说些什么。此时此刻,她突然想远远地躲开,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想要听到了。她将身体向车门一侧靠了靠,企图拉开自己与韩孟语之间的距离。

韩孟语飞快地瞟了她一眼,放缓了车子速度,她抬眼看向前方,路口是红灯。

车子缓缓停住。

曾雨一等车子停稳了,突然飞快地开了车门,毫不停歇地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跑向人行道,落荒而逃。

韩孟语看着她疾步于林荫道上,转个弯,消失了。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一直在犹疑,究竟要如何开始,要怎样做才周全。那个亲吻可能只是一时冲动,但是它真真实实发生了。她像奓毛的雏鸟一样,在第二天就开始紧张兮兮、虚虚实实地对他研究试探,甚至乱点鸳鸯,将事情弄至现在的局面。他不知道如何去正式面对她的提问,他只是知道,现在她与他的背道而驰,其实也是一种试探的形式。

红灯转绿灯,他身后的喇叭声不断,后面的车辆越过他的车驶去。绿灯又转成红灯,不知道转了多少个灯,这辆在车流中停驻良久的车子才又启动,缓缓驶入车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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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在胡塞尔的意识现象学和舍勒的感受现象学的背景下,将其新创的道德意识现象学与佛教唯识学和儒家心学特别是孟子的良知学说联系起来进行研究的,对道德意识的三种来源即内心的、外在的和超越的起源,也即对道德本能、社会伦理和神学伦理进行了区分和描述,尤其对道德本能之所以是自然本能进行了深度挖掘和分析,以回答“我们为何以及如何意识到善?”的问题。
  • 哈利波特之星空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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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角穿越哈利波特世界,在星空下书写一段传奇,留下一段不朽的传说。
  • 次元的奇异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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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逃离现实世界以上帝视角?看着故事里?人物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恍若?身临其境,虽身处?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世界,却能?一起开心、一起难过,一起体会生命的多姿多彩。合上书,回到了残酷的现实,柴米油盐酱醋茶,为生存颠肺流离每天?于三点一线间辗转,蝼蚁般?繁忙,却毫无意义,生活?单调乏味,十年如一日?千篇一律直到倒下那刻,还会怀疑,怀疑自己?是否?曾真正的活过。
  • 龙腾记(全三册)

    龙腾记(全三册)

    他出身市井,有着无人能比的机缘,却仍沦落为畜牲。他像野狗一样地生活,又像魔鬼一样地杀戳……当他第一步踏进江湖,便卷入了一场关系天下命运的阴谋,从此,他不由自主地顺着别人设计好的道路杀戳,逃亡……但他终以不屈的意志使自己不断地强大,更以无与伦比的武功征服江湖,而龙行天下,成为天下间的至强者。
  • 汉英中国法律词汇手册

    汉英中国法律词汇手册

    编者从全国人大网站上下载七大类三百多部法律文本,参考中国政府网公布的现行法律中的190多部有英文版本的法律文本作为编辑蓝本。根据英汉对照版本,从中选取近两万词汇,依法选词条,借词找例句,以一部法律为基本单位,以条、款、项、目甚至句和段落为最小单位,把所选每部法律,从每条着手,按照法务实践应用,结合法理研究需要,选词择句,保留法律词条,删除生活及其他词汇,校对英语翻译,并按汉字注音规则给词条注上汉语拼音。实用性强,查找便捷,具有较高的出版价值。
  • 学校径赛运动的组织编排(上)(学校体育运动会组织管理实用方法)

    学校径赛运动的组织编排(上)(学校体育运动会组织管理实用方法)

    学校体育运动会管理的意义与作用表现在:一是构成学校体育竞赛系统的桥梁和纽带;二是学校体育竞赛部门分工协作,共同完成竞赛任务的需要;三是实现学校体育竞赛科学化的保证。
  • 迷云重重

    迷云重重

    传说中使人富可敌国的神秘秘籍身在何处?众多的王公贵族、英雄豪杰、江湖路人你死我活的争夺到底是为哪般?神秘的府宅里到底藏有什么重大的秘密?神秘与诡异的故事为什么会一个接一个的发生?神秘的故事,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情节将带你进入一个非一般的梦幻世界,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