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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仿佛她孤独无援的人生就此结束,在这个人来人往的街头,她终于理解了一个词——安心。原来这就是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真好。

1.

余美站在镜子前看了整整一个小时,还沉浸在一种不敢相信的惊愕之中。她轻轻地变换着动作,看着镜子里的人随着她的动作一起动,她轻轻地触碰身上的肌肤,真实的手感让她慢慢地相信镜子里面那个完美绝伦的人真的是她。

巨大的喜悦让她不知所措,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失态的女孩子,摸着镜子笑着自言自语:“真美啊,随便做什么动作都这么美。”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自拍了一张照片,这是她第一次自拍,拍的角度并不好,光线也欠妥,但依然漂亮得令她炫目。

她打开了粉丝群,果断地将自己的照片发了出去。不到几秒,整个群都炸翻了天,粉丝们都惊讶万分,纷纷向她询问这个美女是谁。她装作极平静的口吻回答道:是我。

为了证明真的是自己,她不但连续拍了几张照片,还发了一小段唱歌的视频。一时间,所有的粉丝都被炸出来了,连声高呼女神!

就连平日里最刻薄的黑子也都转变了态度,恭维的话语刷满了屏幕。

余美发自内心地笑了,她终于可以抬头看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终于对她张开了温柔的怀抱。

2.

余美足足在外面逛了一整天,她穿着白珂准备的白色仙女裙,随意披散着头发,戴着一顶白色圆顶阔檐小帽,穿着一双帆布小白鞋,仙气十足地走在人群里,愉快地感受着别人或惊艳或欣赏的目光。

她惊讶地发现,原来低头和抬头看见的世界都不一样,从前的她只能看见布满污渍的地面,而今天她才知道街头如此五光十色,色彩斑斓。

每个人都在对她笑,找借口靠近她,想和她说话。他们将自己店铺里的试用品不断塞给她,一会儿工夫,她的手里已经被塞了十多种零食、护肤品、饮料,还有一个气球。

她来者不拒,这些东西并不珍贵,却是她第一次收到的礼物。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礼物都塞进了手提袋里,满心欢喜地享受着美貌所带来的好处。

她点的冰激凌也比别人的大一些,店员还额外送了她一小份水果。

不论上多挤的公交车,她只要轻轻一笑,立即就有了空位置。

那些眼高于顶的售货员亦对她笑脸相迎,不论她试穿哪件衣服,还是拎起哪个包包,都有人偷偷拍照或争相效仿。

她听到了许多人窃窃私语,猜测她是不是明星,更有许多人找理由想要她的联系方式。万众瞩目,她生平第一次深切地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

她很欢喜,欢喜到忘记了时间,当她还纠结地站在奶茶店前选择时,忽而失去了意识。

3.

夏日早晨的六点,天色已明,阳光透过轻薄的纱帘落在床上,照在余美的脸上。她醒了过来,一瞬间有些失神,这柔软宽阔的大床,宽敞洁净的房间,让她发慌。她慌忙跳起身,疯狂地奔到镜子前,还好,镜子里面的那个人并没有变化,依然是如此完美。

她松了口气,这才留心打量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是一间干净而宽敞的房间,里面布置得很温馨,床是她从前睡的那张床的两倍大,褥垫柔软,被芯是蚕丝的。一旁的衣柜里面挂着整整齐齐十几件衣服,虽并不昂贵,但是每一件穿起来都异常漂亮。

余美想起了那句话,漂亮的东西都是给漂亮的人准备的,没有不好看的衣服,只有不好看的人。

她心里美滋滋的,随便选了一条碎花裙子穿上,一扭头发现化妆台前放着一张纸,纸上写了几句话,还有一把钥匙和门禁卡。余美拿过纸一看,是白珂给她的留言。

留言上面写了这里的地址、小区门禁密码等,交代了一些家中的细节。

末了,她还留下了一句话:即便是最美的身躯,如果不能够好好保养也会不复美丽,垃圾食品少吃。

宛如当头棒喝,余美担忧地在镜前仔细观察,生怕昨天的放纵让这具身躯丢失了一点美丽。还好,美丽依旧。

4.

余美很喜欢这个房子,并不大的两居室处处透出温馨的味道,一切都整整齐齐,客厅的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书,蓝色的沙发宛如海洋,浅黄色的墙壁上挂着世界名画,桌子上面有一只矩形的花瓶,里面放着一把黄色的小雏菊。

窗台上面摆着一排生长茂盛的绿植,到处都是一尘不染。她环顾四周,心满意足,这比她幻想过的家还要美好。

电话恰在此时响起,余美看着手机来电人的姓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俞沐辰!他怎么可能会打自己的电话?

她又想起那个雨天的中午,他穿着浅蓝色的毛衣靠在门框上对她浅笑的模样,不由得心跳加速。她曾通过外卖上的联系方式偷偷存了他的电话,可她从未打过啊!

余美指尖微微发颤,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喂?”

“你好,你是夜歌吗?”电话那头传来了充满磁性的嗓音,“我是俞子期,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余美的呼吸差点停滞,他竟然就是俞子期!那个一直以来默默支持她的俞子期!

“不好意思贸然打你的电话,因为有些特别的原因,‘最美歌声’通过海选的歌手的录制马上要开始了,我之前发给你的资料,一直没有得到你的回应,所以只好冒昧打扰,希望你不要介意。”俞沐辰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

余美这才想起之前一直没有回信息给他,连忙说道:“对不起,是我忘记了。”

“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俞沐辰歉然说,“是我擅作主张为你报名,不过我是真的觉得你的歌声很好听,想让更多的人听见。”

余美激动得眼眶湿润:“谢谢你,若非是你,我想我是不敢报名的,我以为我肯定无法通过海选。”

俞沐辰笑了:“你的声音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怎么会不通过?冠军都非你莫属。”

余美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她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语无伦次地向俞沐辰道谢:“谢谢你……真的谢谢……我现在马上过来。”

5.

余美在约定的地点再次见到了俞沐辰,正是初夏,俞沐辰穿着轻薄的米黄色短袖衬衫和浅色的长裤,悠悠地站在阳光下等她。

他的身后是一个花栏,浅紫色的朝颜花连成了一片,他低眉垂眸站在这紫色的花丛前,早晨的阳光为他美好的侧颜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余美的心跳再次加快。

她拼命按捺住自己紧张的情绪,走到俞沐辰面前,冲他微微一笑,假装若无其事地对他说出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的话:“你好。”

俞沐辰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女孩子,她比照片上还要美。

这个时代,美貌已经泛滥,看过太多的美人,已经产生审美疲劳,而眼前这个女孩子单纯干净的笑容,清澈的目光却叫他的心猛然跳了几跳。他的脸上蓦然发烫,向来自信的他突然有点手足无措,甚至有点结结巴巴地说:“我是……”

“你是俞沐辰。”余美脱口而出,“我是夜歌。”

俞沐辰望着余美的面庞,丝毫没有听出余美说出了他的真名,他像喝醉了一样,脑子里晕乎乎的。

6.

节目录制格外顺利,电视台对于这位从天而降的美女歌神赞不绝口,不厌其烦地采访她,为她精心拍摄了一个又一个小视频。她的歌声更是打动了所有人,有人开始预测,余美就是黑马,就是这一届“最美歌声”的冠军。

余美站在镁光灯下,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如潮掌声,巨大的幸福包裹着她,可她还是有些害怕,只怕这一切在转瞬间消失。

录完节目后,她急忙逃到卫生间,畏畏缩缩地照着镜子,镜子里面的她依然完美,她松了口气,再次走了出来,却意外地看见俞沐辰在等她。

余美的脸上飞过一抹绯红,不好意思地走到俞沐辰面前,本想说点什么,却听俞沐辰对她说:“你想过了吗?”

余美一愣:“什么?”

“签约哪家公司。”俞沐辰神色郑重,“我有点后悔让你参加这个节目了。”

“为什么?”余美很奇怪。

“这个节目的冠军需要和他们组建的娱乐公司签约,这家娱乐公司偏娱乐,但是音乐性不够。你如果想在音乐的路上走得更长久,应该考虑专业的音乐公司。”俞沐辰显然经过深思熟虑,他将业内的数家音乐公司的特色和利弊都分析给余美听,让余美做出最合适的选择,“不论你选哪家,我都可以帮你寄样本唱片,以你的实力,签约任何一家都没问题。”

余美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这一行?”

俞沐辰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发,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也算是这个行业的人吧。”

“那你是在哪家公司?”余美立即问道。

“一家很小的不出名的公司。”俞沐辰说,“我是里面的创作人。”

“那如果我加入你们公司,是不是可以唱你写的歌?”余美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下了。

俞沐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余美:“你想唱我写的歌?你还没听过我写的歌呢……”

余美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不用听,你写的歌一定好听。”

俞沐辰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一向自诩自己不是颜控,可是眼前的女孩却一次次让他心跳加速。他感到舌头打结,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我……”

余美笑道:“就这么决定了,我要加入你们公司。”

7.

余美的退赛让节目组心如刀割,他们苦苦劝说,她却望着不远处的俞沐辰充耳不闻。俞沐辰的心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度停滞的创作也有了灵感,他彻夜不眠地为她写了一首属于她的新歌。

他有预感,余美是他人生的奇迹,她无心的一句话,随便的一个小动作,都能叫他心跳不已。

怎么会有这样美好的人呢?他坚信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他一定要努力让她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才能对得起她的美好。

除了为她写歌,他破天荒地为余美跑起了关系,努力向各路人马推荐她。

很快,余美在圈子里有了点名气,私下里不少人偷偷联络余美,想要将她挖到自己的公司,不管对方开出了什么样的天价,余美一律拒绝了。

现在是她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每天早早地去公司,试唱俞沐辰为她写的新歌,帮着俞沐辰改编歌曲,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俞沐辰忙碌,心里都觉得满满的。

俞沐辰的努力很快有了结果,一家电视台的节目邀请余美去当嘉宾,虽然是个收视率不高的小节目,出场的时间也并不长,但是总算是有了第一份通告。

余美接到通告后却没有那么兴奋,因为节目录制的时间是晚上六点以后。这不是她的时间,她很想婉拒,可是看到俞沐辰那么兴奋的神情,她实在说不出口。

一整天她都心事重重,俞沐辰以为她紧张,一直安慰她:“不要担心,和你平时一样就好。”

余美努力挤出笑容回应俞沐辰,心里却更加郁闷,到底怎么办?

失去意识之前,余美给白珂留下了一张字条,希望能和她换一天身体使用时间,然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睡下了。

8.

第二天的清早,余美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留言的字条,只见下面写着白珂的回复:可以。

她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整个人雀跃不已,她不停地在衣柜前试衣服,寻找能够录制节目的合适衣服。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俞沐辰也来接她了。

俞沐辰看她精神很好,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一直担心她今天会状态不好。

“这是什么?”余美在车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公主玩偶。

俞沐辰笑了笑说:“你以前不是说过很喜欢公主吗?”

余美心中一动,她从前在网上曾经无意中提过自己很喜欢公主玩偶,没想到他还记得。她抱着那只漂亮的公主玩偶问俞沐辰:“你记得?”

俞沐辰点点头:“当然记得,那天是你生日,你说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收到一个公主娃娃,可是从来没有收到过。”

余美的眼角微微湿润,去年她生日的时候,她看到别人拎着生日蛋糕和鲜花礼物,而为了存钱整容的自己却连一块小蛋糕都不舍得买。

那一天,她照例吃了一碗泡面,她安慰自己说长寿面和泡面都是面,没有祝福的生日也是生日,她心中一时难过,在群里说了几句伤感的话。

过了一会儿后,俞沐辰发了一首歌给她,那是他为她唱的生日歌,祝她生日快乐。

她坐在电脑前,反反复复地听着那首简单的生日歌,听得泪眼婆娑。

“说实话,我一直都不相信,像你这样漂亮的人,会有人不舍得送你礼物。”俞沐辰开玩笑地说,“如果你早点发照片,估计粉丝群里的人送你的娃娃都要堆出房间了。”

余美的心里一惊,抱紧了娃娃,笑得有些尴尬,她突然觉得这个娃娃是送给漂亮完美的余美的,而不是曾经的那个丑八怪。

9.

节目的录制很顺利,虽然从来没有录过节目,可是余美的综艺感却很好,她很卖力,十二分配合,她不希望让俞沐辰失望。

节目组非常满意,再三向俞沐辰表示,一定会大力推她,多给她镜头,他们开玩笑地说:“这样的美人,剪掉任何一帧都是罪过啊。”

俞沐辰亦很高兴,他暗自下定了决心,要给余美找个专业的经纪人,不能因为他而耽误她的前途。

节目录制完后,已是深夜,余美感到有些疲惫,虽然身体可能感觉不到辛苦,可是意识已经疲惫不堪。她连妆容都没有完全卸干净,就疲累地在化妆间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直到感觉到有人轻轻推她。她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却见面前是一名男子,样貌普通,身体瘦弱,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穿着廉价的黑色短袖和短裤。

余美不认识这个人:“你是谁?”

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抓着她的肩膀,仔细看着她的脸。他的眼神很古怪,热烈又冰冷,叫人不寒而栗:“是我。”

余美陡然感到一种恐惧,她不由得喊出了声:“来人啊!救命啊!”一边喊一边将能抓住的化妆品扔向男子,拼命地挣脱他的手。

男子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别出声!”

余美吓得不轻,拼命地挣脱。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俞沐辰的声音:“余美!余美!你怎么了?”

男子紧紧捂住余美的嘴,警惕地望着门外。俞沐辰的声音再次传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我能进来吗?”说着猛然用力推开了门,手持着三脚架冲了进来。

男子见势不妙,将余美用力往他怀中一推,拼命地往窗边跑。他猛然推开了窗户,利索地翻身跳出了窗外。

俞沐辰的手中拿着三脚架,见余美被推出来,急忙将三脚架扔掉向余美扑过去。他用力过猛没有接住余美,趴在了余美面前,余美重重摔在了他的身上。

余美惊魂未定,她并未受伤,俞沐辰成了她的人肉靠垫。

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俞沐辰身上,登时脸上火烧火燎。

俞沐辰顾不得被撞得疼痛的身体,翻过身抓着余美的手问:“你没事吧?”

余美摇摇头,脸颊烧了起来。此时的俞沐辰在她的身下,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她感受到了俞沐辰坚挺的胸肌,俞沐辰也一定感觉到了她急促的心跳……

微黄的灯光照在他紧张的脸庞上,余美偷偷地想,他的睫毛好长,他的嘴唇看起来好软……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情不自禁地伏下身,轻轻地在他的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俞沐辰怔怔地看着余美,她的双眸灿若星辰,脸颊红得仿佛盛开的花朵,她这么美,美得让人不敢相信。他牢牢抓住她的手掌,内心像被一阵电流击中,他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脑海里却闪过无数情歌的旋律。

余美的脸烧得更厉害,她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想要逃离,手却被俞沐辰牢牢地抓住无法逃离。

她艰难地别过头去,从俞沐辰的身上移开,良久后吐出两个字:“谢谢。”

俞沐辰也红着脸松开了手,绅士地将她扶了起来。

10.

这一场蹩脚的英雄救美的戏份结束后,俞沐辰问余美:“饿不饿?吃点夜宵吧。”

余美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听到夜宵两个字,顿时眼前一亮。

她送外卖的时候最怕人家点夜宵,她经常饥肠辘辘地送着各种好吃的外卖,那香味让她垂涎欲滴,但为了省钱,她从不给自己奢侈的机会。

俞沐辰见余美愿意,一连列举了七八个选择,余美每个都想吃,最后选择了她心心念念的小龙虾,俞沐辰带着她欣然前往。

夏天夜晚的街头是小龙虾和烧烤的圣地,一字排开的大排档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余美深吸一口气,这人间的烟火是她渴望的。

俞沐辰带着她去了一家不大的排档,点了两份不同口味的小龙虾。余美简直两眼放光,她试着夹起一个小龙虾送到口边,却见俞沐辰笑着看着她,不由得脸红了:“怎么了?”

俞沐辰笑着说:“小龙虾一般都是用手吃的。”说着,他拿过一个小龙虾剥开虾壳示范给她看,他一边剥一边告诉她,哪里能吃哪里不能吃。

余美不知道吃小龙虾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她看着鲜红的虾壳感觉有点下不去手。这时,俞沐辰将剥好的虾肉放到了她的碗中。

俞沐辰笑着说:“女孩子都不爱弄脏手,这事我来吧。”说着挽起衣袖继续拿过一只小龙虾剥壳。

余美愣愣地看着他,他的嘴角带着笑容,修长的手指上沾满了龙虾汤的汁液,一边闲闲地和她叙话:“你好像不是这里人?”

余美点点头:“我是三年前来的这里。”

“哦?那么小就来这里了?”俞沐辰很惊讶,“你一个人来的吗?”

余美的脸上浮现一抹苦涩的笑容:“是的。”

俞沐辰停下了动作:“你家人呢?”

“在家里。”余美的心里一阵刺痛,不想再多说。

俞沐辰见她如此,聪明地没有再问,而是转头说起了笑话,逗她开心。他说笑话的水平很糟糕,但余美不介意,她发自内心地开心。

俞沐辰剥了整整两盆虾,虾肉几乎全送到了余美的碗中。余美的碗里堆得高高的,没办法再多放一只。

俞沐辰将手中的虾肉递到了她的嘴边,余美愣了愣张开了嘴,鲜嫩多汁的虾肉送入了她的口中,带着一点点他的味道。

两个人的心在瞬间跳得极快,都有些恍惚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对于认识不久的异性来说,他们这样会不会太亲密了一点?

可是好像又极自然。

俞沐辰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无意识地将面前的虾壳捏得粉碎。余美赶紧低下头,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虾肉,掩盖着扑通扑通的心跳。

这顿夜宵吃了很久,待到大排档的老板快要收摊了,两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11.

凌晨的街头,只听到路旁草丛里的虫鸣,夜风习习吹着,夹着一缕淡淡的桂花香。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余美一时顽皮脱下了鞋子,光脚走在路上,俞沐辰很是担心:“脚可别受伤。”

余美却满不在乎:“我小时候经常这样走,没有关系。”

俞沐辰望着她笑:“你还做过这样的事呢?”

余美点头说:“是啊,我最喜欢在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在外面走,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就一个人在路上唱歌。”

“为什么?”俞沐辰很奇怪。

“这样谁也看不见我啊。”余美笑着说。

俞沐辰愣了愣:“所以你叫夜歌?”

“对,歌声本来就是听的,不需要看,不是吗?”余美喃喃地说,“只要听到好听的歌声就可以了,至于长什么样子又有什么要紧呢?”

俞沐辰愣了许久后说:“你说得对,其实人听的就是声音,这也是你之前不肯露面的原因吧?”

余美的心中一紧,含含糊糊地点头:“我怕你们看见了,就不会再听我的歌声了。”

俞沐辰越发觉得惭愧,他也曾对余美的容貌产生过怀疑,认为她是不能见人的那种,没想到她居然这般貌美。他看着她,觉得自己是个彻底的俗人,而她大概是坠落凡间的天使吧。

两人故意绕着圈走,围着城区转来转去,心动的人有无限的体力,怎么走都不觉得累,说多少话也不觉得乏。

走到余美的住所时,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晨曦透过薄如蛋壳的天幕,一点点照向人间。已经五点半了,俞沐辰抬头看了看楼上,对余美说:“我送你上楼吧。”

余美很犹豫,她的时间快要结束了,可是她说不出拒绝。

俞沐辰见她如此,笑着说:“我是担心你有危险,这样吧,你到了家给我开一盏灯,我就知道你安全到家了,好吗?”

余美点点头,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俞沐辰,飞奔回家,打开了客厅的灯。她拉开窗帘往楼下望去,俞沐辰依然站在楼下冲着她笑。

她恨不得奔到楼下抱紧他,可是时间一点点流逝,她只能望着那个身影,一点一点失去了意识。

12.

余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早晨,她靠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张纸,上面写满了白珂的留言。

白珂对她吃小龙虾这件事极度不满,认为她弄了一身难闻的气味在身上,并且严厉警告她再也不许去那种可疑廉价的大排档。

余美并不是很在意,白珂对她的生活虽然有诸多要求,但是她依然拥有这身躯的一半,她有资格去支配。

她也并不完全喜欢白珂的生活,有时候醒来会觉得腰酸背痛,大多是因为白珂写了一夜的小说;有时候还会感觉到嘴巴里留着咖啡的味道,她并不喜欢咖啡;还有白珂的穿衣品位和化妆手法,性感成熟得让她有些错觉,仿佛自己变成了成熟女性。

不过既然是共用一具身体,彼此就只能忍耐。余美很明白,自己现在和灰姑娘一样,钟声响起,就会被打回原形。

她打开了手机,里面有几条俞沐辰发给她的消息,消息显示已读,显然白珂已经看过了,不过她很识趣,并没有回复。

余美很有些恼怒,看来是时候和白珂说清楚,不许看对方的手机这件事。她忽然想到,这么久了,她从未看过有人给白珂发消息,也没有人给白珂打过一个电话。

真是个怪人,余美暗想,白珂脸上的那道疤痕显然很有故事,可是白珂为何如此神秘?就连她都没有发现白珂任何的生活痕迹。

她打开了网络,搜索白珂的消息,发现网上的消息也是寥寥无几。看来白珂是个并不出名的作者,要么就是她用了其他笔名。

余美想了想,这与自己无关,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余美”在网上的消息。她习惯地搜索了自己的名字,发现自己名字的搜索量渐渐增多了。

俞沐辰给她发了一个视频,是那天她录制节目剪出来的片花,视频里她笑得很甜,偶尔还可以看到观众席里一扫而过的俞沐辰,他的眼神专注得让人心动。

余美想起了那一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拿着手机给俞沐辰发了消息:我看到片花了,剪得很好。

俞沐辰很快回了消息:这周五节目就会播出,等着看吧。

余美很惊讶:你怎么这么早?

俞沐辰的电话拨了过来:“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余美很兴奋,对着电话连连点头:“去哪里吃?”

“我一会儿就来接你。”俞沐辰说,“你等着我。”

余美很激动,她飞快地换掉了身上的衣裳,洗干净脸上的妆容,打扮得如同邻家女孩般,方才出了门。俞沐辰早已在楼下等候,一看见余美立即笑了起来。他喜欢余美这身打扮,不谙世事的俏皮天真少女,不动声色地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忍不住想保护她。

13.

俞沐辰带着余美去了一条很老的巷道,巷道很深,中间一株两人合抱的香樟树,枝叶繁茂,盖住了巷道。早餐铺子就在树下支着,一只不大的小火炉上面放着一口大锅,里面咕嘟咕嘟地煮着面条和馄饨。老板年纪很大,站在锅边熟练地捞馄饨和面条,身上的衣服很旧,却很干净,一旁还有位老太太正在专心致志地包馄饨。

旁边零零散散地摆着几张桌子,桌子边围满了吃早饭的人。俞沐辰向老板打了一声招呼,点了两碗馄饨,带着余美挑座位。

来吃早点的人很多,只剩两个空位了,俞沐辰看了看两张小椅子,掏出了纸巾细细擦干净,又将他们面前的桌子擦得干干净净,才让余美坐下。

“这家的馄饨很好吃,来这儿吃的人特别多,一般超过八点就没了。”俞沐辰拿过了勺子仔细擦干净后递给余美,“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两碗鲜美的馄饨很快端了上来,汤色透亮,内馅鲜美,余美刚要吃,俞沐辰又叫住她:“小心烫。”说着舀了一勺馄饨吹了两口,再送到她的嘴边。

余美没有吃,只是眼圈红红地望着俞沐辰。俞沐辰愣住了,手忙脚乱地放下了馄饨:“你怎么了?是不是烫着了?”一边说一边仔细检查她的手和脸上有没有溅到油。

余美拼命地摇头,俞沐辰更加着急:“到底怎么了?”

余美含着眼泪看着他:“我……我爸爸都没有像你这样对待过我。”

俞沐辰愣了,余美的眼泪滑出了眼眶,爸爸不喜欢她,从来对她冷嘲热讽,即便她摔倒了,他也不曾伸手扶她,只会厌烦地骂她笨。在她的记忆里,爸爸从未为她做一件事,即便举手之劳也不肯。

俞沐辰看着余美努力忍着泪水的模样,更加心疼,如此美的女生,却拥有如此小心翼翼的灵魂,她的一颦一笑都带着胆怯,仿佛遭受过太多的苛责,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畏惧和讨好。

俞沐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出手来将她搂在怀中。

余美伏在俞沐辰的怀中,他的胸膛很宽阔,足以将她整个抱在怀中,一时间她有种有了依靠的感觉。

仿佛她孤独无援的人生就此结束,在这个人来人往的街头,她终于理解了一个词——安心。原来这就是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真好。

14.

吃过早饭,俞沐辰对余美说:“我为你新写了一首歌,你去试试吧?”

余美望着俞沐辰的眼神都在发光,他多好看呀,她终于可以直视他了。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俞沐辰一路,连路都懒得看,差点撞到了前面的电线杆。

俞沐辰急忙将她拉到怀中,余美猝不及防被俞沐辰抱住,脸瞬间红透。俞沐辰轻轻松开她,望着她的模样,伸出了手,扣紧了她的掌心。

两人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连开车的时候他也牵着她的手,他从前认为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今天却觉得丝毫没有问题。

他们手牵手进了公司,惹来无数人的瞩目,大家都知道俞沐辰是冰山才子,却没想到也会这样。

俞沐辰却丝毫不在乎他们的眼光,径自牵着余美进了录音棚。

俞沐辰为余美写了一首情歌,无论是歌词还是曲调都明显超出了俞沐辰原有的水平,配上余美天籁般的嗓音,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余美也沉浸在歌曲的意境里,偶尔抬头时,一下就看到了俞沐辰火辣辣的目光,余美也不回避,笑眯眯地回望过去,四目相对时,火花四溅。

录音棚的其他人都被迫吃了成吨的狗粮。

余美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幸福笼罩,她很满意现在的状态。

唯一遗憾的是,她只有半天的时间,周五的夜晚她不能和俞沐辰一起看节目,俞沐辰很热情,她好不容易才狠下心来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看着俞沐辰失望的眼神,余美心里也空落落的。

15.

节目播出后,余美成了节目里最大的黑马,很多人都开始关注她、讨论她。

她甚至收到了一张邀请卡,邀请她去参加一场酒会。

她没有参加过这种酒会,但也知道这种高档地方需要穿高档礼服,她没有这个经济实力,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便将那张邀请卡扔在了茶几上,一心一意地想着俞沐辰,想着下一次该和他去哪里约会。

俞沐辰很细心,每次都会带她去不同的地方,虽然都不是什么高档会所,却都是她喜欢的地方。她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见到俞沐辰,每次看见他时,都觉得他在发光。可惜只有十二个小时,她黯然神伤,若是自己有钱,独占这个身躯该多好?

但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据说因为是实验阶段,所以费用低廉得可怕,如果真的按照市场价格,她连十分之一都无法支付。

16.

余美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她还躺在沙发上,只是这一次她满身酒味,身上的衣裳却是她从未见过的高档奢侈品,她的身上还佩戴着价值不菲的珠宝。她很惊讶,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这一身不知所措。白珂到底做什么了?这些衣服和珠宝又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她惶恐不安之时,她看到了手机里面陌生的信息:余小姐,昨夜你真是明艳动人,所有人的风头都被你盖住了。

余美更惊讶,白珂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对方会称呼她为余小姐?

对方还向她连续发了好几张照片,照片里的她穿着这身衣裳面带微笑,散发着一股高贵冷艳的气息。

余美这才明白,昨夜白珂冒充她去了酒会。她有些恼怒,白珂凭什么这样做?又有些担心,不知道白珂昨夜到底干了什么,是不是把她的脸都丢光了。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她收到了许多陌生人的信息,他们一致称赞她美丽大方,举止优雅,学识渊博。

甚至还有人问她是不是贵族的后代,亦有人问她是哪家富家千金,余美既惶恐又惊讶,没想到白珂居然是这样的人。

余美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忽然很想打开看一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她走到门边一看,门是密码锁,她不知道密码。她只能悻悻地放弃,心里面却对白珂更加好奇。

她仔细翻看了化妆台前的化妆品和护肤品,每一样都是昂贵的名牌货,贵到她在商场里都不敢上柜台问的那种。

她选了几样东西查了下价格,算下来竟然要两万多块,余美咂舌!

与此同时,她心里也起了一些疑惑,白珂如果这样有钱,为何要和她共同使用一具身躯?自己独自使用一具不好吗?

她想不出白珂这样做的原因,单单面前这些奢侈品就足够支付实验昂贵的费用了,难道只是为了救她吗?

尽管她和白珂相识不久,但是她并不觉得白珂是一个能彻底奉献的好人。

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给白珂留言询问。

17.

一整天,余美过得忐忑不安,她哪里也没去,只是在家里仔细查验白珂留下的每一件东西,然而一切都很正常,她看不出来任何端倪。她比任何时候都急切地盼望着天黑,急切地盼望明天的来临。

第二天的晨光唤醒她的那一刻,她一睁眼就立即寻找留给白珂的字条,上面果然有白珂的回话,内容寥寥几句:东西都是借来的,已经归还。替她去参加宴会,只是为了帮助她,不希望她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至于化妆品和护肤品,白珂反问了一句:女人最重要的衣服难道不是护肤品和化妆品吗?为了最重要的衣服,花多少钱都是应该的。

余美想了想倒也觉得合理,或许正常的女人就该这样,她自嘲地想,肯定是自己太不像女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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