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祭拜的前一晚京城下了场雨,第二日这风便是更刺骨了些,下过雨的路有些湿滑,一路上林若兰都走得很小心。
直至瞧见了那一方矮小的墓碑,才停下了脚步。
墓碑旁放着一束兰花,还放着上好的桂花糕,林若兰一瞧就知道林府的人已经来过了,那桂花糕定是林正海亲手备的,因为只有林正海做的桂花糕,会裹满蜜糖才盛。
“娘……又是一年了,不知你在那头过得好不好?”
林若兰放下手中的东西,将置办好的那些小点心一件件摆了上来。
“若荷嫁给了自己所爱之人,若竹也为了自己的志向奔走边关,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他们平安健康,您在世的时候,可疼她们这些小辈了,疼得我有时候都觉得您偏心。”
林若兰轻笑过,眼中含泪。
“我过得很好,日子虽不那么红火,但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是您从前喜欢的那种娴静日子,对了,前些日子还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只小兔子,我给它取名“白团子”,它特别听话我一唤它,它就会朝我奔来,我就在想是不是您让它来陪我的?”
林若兰此生,有一件事最为遗憾,其他所有的事都不足以和此事相比。
就是她的母亲没能盼到她出嫁那日,没能亲手送她出嫁,也没能亲自给她梳发。
林若兰母亲走的那一日,握着林若兰的手,一直笑着说自己这一生活得娴静舒适,已是知足,只是惜了瞧不见林若兰出嫁,委屈了林若兰。
那时林若兰想哭,林若兰母亲却道她若哭了,自己便是娴静一生到头过得凄凉了,林若兰便憋着泪,咬破了嘴唇也没让泪花掉下来一滴,她想让母亲走得安心,也只有这一个心愿。
后头那几年,林若兰心头郁闷但却没有落过泪,母亲教诲她,女子虽是柔弱,但若习惯拿眼泪当做过桥木,便是不是柔弱而是卑贱。
一直到这些年,林若兰都谨遵教诲,遇上什么事都且沉着冷静,不常哭哭啼啼,她晓得她娘亲不喜欢。
林若兰在原地一待就是良久,直至天快阴了才准备离开,走到一半的时候,林若兰才想起自己怀里的沉香没有放,又匆匆折回,没想到却看见墓前有个穿着怪异的女子,正想去拿墓前的祭品。
“姑娘!”
林若兰这一唤吓了那姑娘一跳,她匆匆直起身子抱住一旁的树惊魂未定。
那女子跑到树后才晓得后头无路可去,只能抱着树干子惊慌的看着林若兰。
林若兰前思后想,若不是这姑娘有什么难处,也不会连祭品都拿,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便是柔和些。
“我不是有意吓姑娘的,只是这是给故去人的祭品,姑娘拿了不好,若是姑娘肚子饿,那我请姑娘吃顿饭可好?”
那女子警惕得很,望着林若兰满眼的猜疑,紧紧抱着树干不挪手。
“你……你是官府的人吗?”
这一问说出来,倒是让林若兰疑惑了。
“我是女子,女子怎会是官府的人?我与姑娘素不相识,只是见姑娘可能一时落了难,想搭把手罢了,若是姑娘不愿,我也不强求了。”
那女子犹犹豫豫良久,躲在那树干后头,四下打量林若兰。
“你认识我吗?”
林若兰摇了摇头。
“我与姑娘素未谋面,谈何认识?”
那女子不自主的咬了下嘴唇,眼下心头多少有些摇摆。
“那……我能不去外头的饭馆吃饭,去你家里吃吗?”
这要求让林若兰觉着怪得很,瞧了瞧木香,可又觉得那女子没什么恶意,瞧她年岁不大,应当真的是饿急了。
“你过来吧,我带你去我家吃。”
林若兰也不晓得为何对这女子有如此大的好感,明是第一次见却觉得她应当是个极好的人。
那女子唯唯诺诺思量再三,才缓缓从那树后走上前来,抬着眼如同受惊麋鹿一般的惊慌。
她跟在林若兰身子后头,一路上东张西望,直至上了许公府的马车她才好似突然松了一口气,偶尔会掀开一点点轿帘,偷偷看外头的场景。
林若兰偶尔瞧她,她年岁不大,现下更是像个对外头好奇得很的少女。
她眸子极其清澈,像是终年不被侵染的长河,能印出天空、白云和山脉。
木香倒是心头有点不安,这好端端的来祭祀,倒平白无故的捡回来一个人,莫说她到底是谁,就捡了一个人也心头毛得很,更别提带回家了,公爷脾气不好,若是晓得了那还得了。
只是瞧林若兰倒没觉得如何,心头也没觉着有多大事,木香这才沉静了一路,左右思量不知如何做才好。
回了许公府的时候,那女子愣神了下,随后紧紧跟着林若兰的步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女子的芥蒂倒是少了不少,对林若兰的信任感也极速上升。
林若兰回府的时候走了侧门,木香想着她许是怕遇见了许沉生出麻烦事来,就干脆走了侧门图个安静。
“这是我熬的梨汁,你先喝着垫垫肚子,一会儿便能吃饭了。”
林若兰对她照顾有加,但却只字不问她从哪儿来?叫什么?知识点吩咐木香去做饭。
“这是什么东西啊?好好喝!”
那女子浅尝了一口林若兰熬的梨汁,便是惊奇起来,连忙问起林若兰。
“这是雪梨汁,我在里头加了点冰糖,所以喝起来会甜些,也有润肺止咳的效果。”
林若兰不紧不慢的回着,她只管是平缓做着自己的事情,好像根本没有从外头将这女子带回来一般,心头不骄不躁。
那女子四下打量这院落,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只当是一所普通的宅子,只是林若兰养的白团子从门里跳了出来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这匆匆站起来朝那白团子跑过去,抱起了白团子笑得阳光灿烂,方才唯唯诺诺的恐慌样瞬的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林若兰瞧着她的模样不知为何笑了下,随后又觉着心头怪得很,明是带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回来,可却一点都不担心此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