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外,聚起的人群来得早,去的也快,虽然一个个都贴心无比的劝解着仙师旅途劳顿,请先休息片刻的话,可仙师坚持先检测,他们也乐的其成。
刚刚还人声鼎沸的江边,此刻除了密密麻麻如同葵花花瓣似的凌乱脚印,在没一个能喘气的了……
可就在此时,正要乘着机会出去的李吾昆却是被留守在船上的仆役大汉给拦住了。
大汉姓雄,李吾昆之所以知道他,也是因为这人算的上为数不多能被张子明刘大嗓门记住名字的仆役,不过可惜是个睁眼瞎,大字不识一个,只能在其他睁眼瞎中做大,于是张子明都唤他雄大瞎。
“公……童子……你要去哪?”
面对以后可能成为仙师却又还是个野小子的山里人,雄大瞎奇怪的自尊心和胆怯来回的冲突着,于是一开口,便给李吾昆起了一个颇为不雅的外号。
“你……叫我什么?”李吾昆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糟践过,当即微笑着回头盯住雄大。
那种冰冷的,安静不带一丝涟漪的眸子,却是一对寒冰所凝结的钢枪,稍一对视,雄大瞎的胆气被瞬间刺破,哪怕对手才到他的胸口,哪怕他上午还是个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野孩子……
在恼怒这个没规矩、胆敢忤逆仙师旨意的童子时,雄大瞎似乎也找到了一丝可以挟制住对方的痛脚。
“仙师有令,他不在期间,所有人不可以离开法宝灵船。”
“你说的还是张前辈说的?”
自然是张…天师说的……
听着响动的其他仆役也朝这边凑了过来,不过他们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随着淅淅索索的响动,窥视的眼睛和半边脑袋不时从通道的末尾拐角处探出来。
“雄瞎子想教训仙师的童子?”
“他不会以为自己也是神仙吧?”
雄大瞎涨红的脸因为充血变得好像更大了,同样是凡人,自己称呼天师,而对面这尖嘴猴腮的臭小子居然舔着脸喊前辈,
不过也是如此,雄大瞎气恼的心绪因为地位的差异而变得冷静了些,以前他就是在船上负责服侍仙人的仆役,跟随陈长老出来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每一次,任何一个被选中的孩子,都没有对他犹如今日这般刁难、羞辱……
哪怕他以后是神仙,什么神仙这个德行?
相对而言,雄大瞎更喜欢那种背后捅刀子或者当面踩脸却很有实力的仙长。
李吾昆好笑的看着眼前看似倔强其实奴性十足的家伙。
一分钟。
李吾昆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不使用异能,至于是玩弄对方一分钟还是一分钟让对方臣服、恐惧……随便吧,只是个可怜虫。
可这一切在雄大瞎看来就没那么有意思了,不要说六十息,就是李吾昆逼视的几瞬,他都有种吞了火炭的难受感觉。
就算出生优渥、家庭显贵的童子们也不曾苛责过他一句,甚至不敢同他说话,这个山野的小子居然不怕!仙师的命令都不管不顾,实在是……怎么说来着?
没礼数!没教养!
大概是狐假虎威惯了,雄大瞎高人一等的骄傲,被询问时不断搓揉的脆弱自尊,终于让他在碰到一个硬茬时选择了以卵击石的愚蠢做法。
“为什么张前辈和我说的却是完成任务,就能进出自由?”
任务?背书?那是骗你的!
雄大瞎瞬间就反应过来李吾昆说的是什么,正因为如此,当李吾昆心平气和的说出来时,雄大有种无语的感觉,这孩子恐怕是个憨种吧?
当时张子明确实说过这话的,而且他也在场,不过雄大只是不识字,却不是傻子。
于是带着恶意的心思雄大用着严肃对待的口吻道,“张天师是要童子专心背书,不是要你出去玩。”
“你说张前辈是个骗子?”
李吾昆假模假式的皱眉道。
“我没有!你别造谣!”
雄大瞎瞬间炸毛,这种污蔑他可担不起,如果不小心传到张天师的耳朵里,他就是属猫,也不够死的!
“那你是觉得张前辈的话不好使?”
“当然不是!我就是个仆役,怎么敢违背天师的旨意!”
“嗯,那你的意思是张前辈的话怎么理解得看你的心情?”
雄大瞎在不敢接腔了。
“好了好了,你这种船上的老人怎么可能诋毁张前辈他们?这不是老寿星喝砒霜——找死吗!不过我也不会待你为难,一会如果张前辈提前回来,你可以去告诉他,我是自己硬要出去的,当然……童子们不愿受你管束的事情也可以提一下,到时候张前辈提出个章程来,咱们俩也不用这么为难,你说对吧?”
李吾昆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可他每说一句,雄大瞎的心里就冰凉了一分,刚刚他还想着去天师那告他一状,但现在看来,对面要是能放他一马,那就是祖宗保佑了……
真是活阎王!
“哦!对了!”李吾昆左脚几乎已经要迈出灵船,可偏偏他又扭过头呵呵笑道,“这个给你,不然我可真不敢出这个门。
说着,雄大瞎呆滞的目光中突然出现一团淡蓝色的圆球……
轻若无物,但又旋转不休。
“嘶……这个怕不是……”凑近跟前仔细端详了一下,雄大瞎的眼睛当即被震惊填满。
元气,是元气!
距离自己送去图册恐怕也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吧?雄大不相信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背熟仙家法诀,更不用说是运用……
就像他不愿意相信这团仙人才能凝结的特殊物体是李吾昆放出来的……
“这是元气球!”
“不……”轻盈落地的李吾昆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一丝感情也无得自言自语道,“这是一个教训。”
伴随着一声响指,雄大瞎两手间的元气球突然爆炸!在惨叫同呻吟中,灵船再度陷入如同之前的嘈杂混乱。
…………
孤身而去的李吾昆依旧穿着自己那身爬满布丁的灰褐色粗布短打,刚刚过去的事情他已经不在关心,至于雄大瞎也死不了,之后他准备怎么做,李吾昆也无所谓。
余涌县不大,能称得上繁华的地段至多一两处,而今天这日子,但凡有空闲的基本都要去县衙门看看热闹。
猜的不错的话,开山门收徒的地点就定在那,不过既然是偷跑出来,能不和那二位打照面还是不要打照面的好,
可惜李吾昆错估了当地人的热情,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被人潮席卷进了拥挤的人海之中,甚至推推搡搡的退出人群时,怀里还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
装作无意实则警惕的四下打量了一会儿,李吾昆仿佛在确认有没有人在看他,结果好巧不巧,低头抬头间,便发觉有几个敞着上衣,双手花臂的泼皮无赖正恶狠狠的盯着他。
四个?
确认下比较容易走脱的路线,李吾昆当即低头快步。
蛇哥,这小子有问题!”一个在身上搓着泥丸的家伙对着中间的头目窃笑道。
“废话,还用你说!小杂种,在爷爷的鱼塘里捞鱼?”
在同伴的指引下,一个三角眼,双手花臂的秃头将嘴里的草根吐掉。
“估计是乡下来的……”
“不知道规矩?兄弟们给我抓住他!”
愉快的下午时光,李吾昆是从一场追逐开始的。
地头蛇们盘踞余涌县多年,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了如指掌,即便李吾昆反应迅速,可还是不时的被人堵住了前路,随着包围圈不断地缩小,终于——李吾昆再也不用跑了。
一个死胡同。
什么也没有,还足足有两人高的死胡同。
“跑啊!怎么不跑了?”李吾昆刚回头,泼皮们就已经把出口给堵上了,一进一退之间,却是插翅难飞。
为首的正是之前说话的三角眼,此人体格在其他三人中倒不算最魁梧,花臂纹的也不见得比其他人更好,可要论面目可憎,却是无人能及。
他们当中,要么抱着胸,要么提溜着手腕粗细的木棍,但无一例外,每个人的眼中都是闪烁着凶狠的目光。
这年头在场子上混,讲究的就是武力和狠劲,若是寻常人被这四个膘肥体壮的凶恶大汉逼视,估计早就腿软的瘫坐在地,吓得尿裤子。
可李吾昆却是完成任务般松了一口气。
慢慢从怀里掏出类似石头、破布片,树枝之类的垃圾,对面的四人明显愣住了。
“你刚才不是在偷东西?”三角眼难得思考一次,旋即怒斥,“小杂种,你是不是把东西都给调包了!说!你的同伙在哪?”
“我也想知道来着。”
没想到三角眼这么会发散思维,其实就是一件在简单不过的事情。
一边说着李吾昆还一边往小混混身前凑去,情形仿佛调转了过来,不是泼皮们找李吾昆的麻烦,反而是他在故意吸引他们四人前来。
“好好好……把我们引开,好叫你的朋友脱身是吧?老子这就弄死你,看你朋友会不会给你哭一鼻子。”
棍棒挥舞的破空声同惨叫不断从死胡同里传出,持续的时间不算长。
不多时,李吾昆全须全尾的从巷子里出来,手里还惦着三四个轻重不一的钱袋。
至于三角眼四人已经完全没了动静,如果有人经过就会看见,四个男人赤身裸体、极尽缠绵的纠葛在一起,画面旖旎……且刺眼。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