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五位表演完了,相国府那位苏卉儿终于坐不住了。
只见她款款上前,行了一礼:“相国府苏卉儿,愿为皇后娘娘献上一曲惊鸿舞。”
皇后娘娘听了许久的乐曲,正有些腻了,见这苏卉儿要献舞,自是高兴的。且早有听闻这苏卉儿乃京城第一才女,容貌生的也算端庄。
皇后点点头,示意她开始。
苏卉儿到一旁去与丝竹管弦的乐师们交代了几句,再走回大殿中央。
乐声起,她便舞了起来,脚步轻点地面,起势倒是不错。苏卉儿如蝴蝶般轻盈的起舞,腰身如婀娜多姿的柳条,裙裾飞扬间露出一张巧笑倩兮的脸。
沉吟捧着一盏茶,欣赏着苏卉儿的舞姿。惊鸿舞的确是舞中之最,但这舞难就难在身肢的劲道,看似柔美,实则大气,对舞者的力量感要求极强。
前世的沉吟以一曲霓裳舞惊艳众人,力压苏卉儿的惊鸿舞。那时的沉吟并不知晓这舞,只觉得苏卉儿舞姿虽美,却与一般的舞蹈无二。
那次回去后,沉吟请来舞师教导,并翻阅古籍,见书中描写的惊鸿大气磅礴,竦青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苦练数年,终于将这惊鸿舞练的行云流水。
沉吟回神,抬头看苏卉儿已接近舞完,此刻脚步稍显凌乱。
惊鸿舞极消耗舞者体力,看来她撑不住要结束了。
沉吟轻笑出声。
笑声如银铃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在座的人微微听到。
苏卉儿舞完,正行礼退下,听到这笑声,便停住脚步看去。
沉吟广袖轻拢于面上,只露出一双笑吟吟的眼睛在外。
苏卉儿本就觉得沉吟是个草包,此刻再也按捺不住。
“不知沉家小姐有何高见,不如上前舞一曲助兴?”
沉吟见她还是那副骄傲的公鸡相,轻放下广袖。
一旁的沉夫人甚是担忧,女儿虽是自幼习舞,但此等场面难免出错,更何况如此高调。
沉吟轻轻拍了拍母亲手背,以示安抚。
回头,笑着对苏卉儿道:“有何不可?”
沉吟起身,那些先前未曾注意到沉吟的人,皆是惊艳不已。
这竟是沉府大小姐?
周围众人议论纷纷声渐起。
“不是说沉府小姐是个丑八怪么?”
“看来传言不可尽信,你瞧她娘也算个美人坯子,怎会生出丑女来。”
“这沉小姐真是美貌惊人啊!”
......
座上的皇帝听闻苏卉儿与沉吟刚刚的对话,也是吃惊了一番。这少女竟是前大学士沉章茂之女,难怪被沉家藏的那么深,竟是如此貌美。
皇帝看向侧方第一位坐着的公西翊,霎时明白了这家伙的私心。这公西翊怕是早已知晓沉府小姐是个美人胚子。
皇后娘娘见沉吟已行至大殿中央,问道:“你可想好了舞什么?”
沉吟扬起头看着坐在上坐的皇后,答道:“沉吟不才,也想学相府小姐跳一曲惊鸿舞。”
沉吟前世虽已霓裳舞赢了苏卉儿,不过今日若是以同样的舞蹈取胜,岂不更精彩?
沉吟又道:“不过,沉吟想请在坐有擅吹笛者,为惊鸿舞伴奏一曲。”
皇后也想看看这沉吟的惊鸿舞究竟有何不同,竟如此明目张胆的挑战京城第一才女。正准备开口询问何人擅于吹奏笛子,却被一旁的声音打断。
“本王来为吟儿伴奏。”
沉吟闭着眼都知道是公西翊在说话,否则还有谁敢当着皇上皇后、文武百官、京城世家的面直呼自己闺名?
沉吟莞尔。
左右是与他定了婚约,叫几声名字也无伤大雅。
“如此,有劳翊王了。”
乐声响起,公西翊执一玉笛于唇边,笛声轻扬,凌驾于丝竹声之上,流亮清润,如碧如云。
沉吟随乐声翩然而起。
宽广的云袖似云霞般铺洒开,腰肢柔软如柳,笛声扬起,只见她渐次仰面反俯下去,雪白银纹的裙带铺洒一圈,仿佛将沉吟托在一朵云上。
公西翊笛声一转,曲调微扬,更加悠扬悦耳。
沉吟随着这笛声挥洒自如,广袖破空一掷,双足快速旋转,流仙裙迸放开来,飞扬如风。
然而仅仅只是如此,又怎能算艳压群芳?
双足随乐曲声渐缓,广袖向上空掷去。
待广袖垂下,沉吟舞姿变柔,灿然一笑,袅袅歌声婉转而起: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律调跟上,笛声配合着她的歌声变得悠长舒缓。
沉吟的目光与公西翊对上。
如果说公西翊的目光内敛深沉如静静的磐石,那么沉吟的目光便是透露着沧海桑田的悲怆。
这舞习得后,便不曾在人前调过。
笛音袅袅,歌喉曼曼,沉吟脚下却突然旋的更疾,腰间缠绕的流仙裙摆铺洒开,如碧海潮生,落英玉华,身体似风中拂柳低穹而下,发间珠翠玲玲摇晃。
长袖再次扬起,沉吟旋的定了,跪坐于殿石上,雪白的裙裾铺开,金红的广袖如花蕊般飘扬着落下。
舞已闭。
大殿寂静无声,众人还未回过神来。
惊鸿之舞,颠倒众生。
公西翊注视着大殿中央的女子。
记得初见她时,她还是沉府里稚嫩的小丫头。
那时他随太傅前往大学士府中学弈,无聊的他跑到花园寻了一处大树,坐在树干上小憩。
却不知何时树下来了个叉着腰的小丫头。
幼时的沉吟便已经出落的粉雕玉琢,着一身粉裙,站在树下叫嚷着让他赶紧下来。
“你是谁,快给我下来!”
彼时的公西翊已到了束发之年,沉吟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娃娃。
公西翊反问道:“你是谁?”
粉嫩的沉吟指指自己,扬着小脸,一脸得意的说:“我?我乃大学士之女!沉吟是也!”
公西翊只觉得好笑,回她:“原来是沉府小姐。我不过是个偷懒的学生。”
“哼,你在这里偷懒,仔细我去爹爹那里告你一状!”
话罢,踢了一脚树干,树枝摇晃着掉了几片树叶。
小沉吟赶紧跑远了。
公西翊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沉吟已然出落长大,自己也已求得与她的婚约。
只是,她已不记得那年树上的玄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