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青绮在合卺酒里下的药名唤一滴醉!
所谓一滴醉,便是融酒之后,纵然你健壮如牛,却也只需一滴便能让人头晕目眩,倒头睡上七八个时辰,是为迷药翘楚,也是她在和亲路上,为迷倒轩辕洛,特意从百草中提炼而成!
在她逃离寝殿里,寝殿里只剩下轩辕洛和小乐子。
而这两人,皆已喝了合卺酒。
按理说,他们在她出门之时,便该眩晕至极,不能出声。
她正好可以借着他们昏睡之余,靠着手里的地图和小乐子身上的腰牌,在天亮时混出宫去。
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天下之事,本就有太多的不合情理。
就如现在,她尚不曾逃出朝阳宫,便见御林军大肆调动!
想来她定是错估了什么!
如此阵势……应该是要搜宫!
大事,不妙了啊!
犹感自己为刀俎鱼肉,独孤青绮想着不能按照以前打算如愿出宫,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另作图谋!
是以,她在半路上伺机打晕了一名宫女,将太监服换下,躲过不停穿插巡逻的御林军,暂时混出朝阳宫。
夜色,已深。
独孤青绮左顾右盼,心怀忐忑的躲在廊柱后,紧蹙娥眉,心思电转。
她想,凡事总有例外!
所谓搜宫,总有不能搜的地方!
思及此,她幽暗的眸华于瞬间闪亮,在长呼了一口浊气后,佯装镇定的在宫廊中行进,即使遇到搜宫的御林军,也只低眉敛目,一脸怯懦的躬身让路。
——
曌庆宫!
是为楚国太后寝宫。
据独孤青绮所知,楚国太上皇轩辕煦,在将皇位禅让给新帝轩辕洛之后,便与他的皇后诸葛珍惜居于曌庆宫中。
是以,她想,在这偌大的深宫之中,唯有此处能让她暂时安身。
曌庆宫外,人影绰绰,御林军并排而立,却不见有人胆敢进去搜查。
见此情景,独孤青绮暗道一声果然,心中却喜忧参半!
她喜的是,正如她所料,那些搜宫的御林军,不敢进曌庆宫搜宫!
但她忧的却是……这里被围的跟铁桶一般,她纵然会些轻功,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却是难如登天!
逃无可逃!
她被抓住,是迟早的事情。
思及此,她隐于暗处的俏脸,渐显苦涩落寂。
她不怕被抓。
因为,即便被抓,念在她的身份,和楚岳两国情谊,轩辕洛虽然一定会对她动怒,但……却不会把事情做的太难堪。
最起码,她的小命儿,是完全可以保住的!
可,今日,是她离自由最近的一次。
她等这一日,等了十三年之久,让她放弃,她未免觉得太过可惜!
涩然一叹间,她视线微转,却见一辆精致富华的马车,静静的停在曌庆宫门口偏左之处。
远远的,睇着马车灯笼上,墨黑的宣字,独孤青绮娥眉紧蹙着,眸中迷离闪动……
曌庆宫外。
大规模的搜宫,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单只隔了一道门,曌庆宫内,却恍若隔世,安静悠然,与往夜无异。
美字,用在女人身上,是理所当然。
但若用在男人身上,便让人觉得那人一定阴柔的紧。
可,这个字,用在宣王轩辕珩身上,非但寻不出他身上一丝阴柔之气,反倒会让人觉得,单单一个美字,根本就无法诠释他惊为天人的俊美容颜。
他的容貌,承袭了父母所有的优点,让女人都嫉妒!
自宫殿内缓步而出,轩辕珩回眸朝着自己父皇和母后的寝殿又望了一眼,想到方才他们所提及的事情,他俊脸无俦的容颜之上,尽皆意兴阑珊!
如今,他的皇兄,已然迎娶了南岳公主。
而那位素未谋面的北离公主,也将随她的姑母前来楚国小住。
父皇和母后的意思,他懂!
虽然他们并未强迫他一定要如何行事,不过身为皇室中人,对于自己的大婚之事,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如今,南岳,中楚和北离三国鼎立。
若他楚国与两国皆有联姻,那……对天下大势,无疑是最好的。
思及此,他微拢的眉,渐渐晕开,如以往一般,在星眉朗目之中,浮上那抹轻佻与玩世不恭!
转眸向外,看到曌庆宫外并排而立的御林军,他俊眸微眯,眸中精光闪动。
见状,早已候在门外的御林军副都统林跃快步上前恭身:“启禀王爷,方才朝阳宫里,丢了东西,皇上大怒,命卑职搜宫!”
“朝阳宫里丢了东西?”
薄削的唇角,轻轻抿起,轩辕珩挑眉看向林跃。
“是!”
林跃点头,依着早前荣禄的吩咐,低声回道:“丢的……是皇后娘娘的嫁妆!”
“哦……”
一个哦字,长长的拖着尾音,轩辕珩神情极不明显的变了变,却又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掩了过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儿,本王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慢慢搜,不过莫要吵了父皇和母后!”
“卑职明白!”
林跃点了点头,恭送轩辕珩步下高台。
信步朝着自己的车辇走去,轩辕珩的心里,思绪百转,唇角却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淡笑。
早前在对饮之时,他的皇兄兴致缺缺。
身为兄弟,他自然知道,他的皇兄对这位新晋的皇后,如他对北离那位小公主一样,并没有多大兴趣。
是以,纵然皇后的嫁妆真的丢了,他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连夜让人搜宫。
看来,这丢的不仅仅是嫁妆啊!
想到某种可能,轩辕珩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淡笑,渐渐绽放,“有点儿意思!”
马车前,随侍的荣明,早已撩起车帘。
轩辕珩低头进入车内,斜倚在锦缎车座上,缓缓瞌上双眸。
酒意上涌,竟觉鼻息之间,一股淡到不能再淡的香味缭绕,他俊朗的眉心,轻动了动……
宣王府的马车,比之一般马车,虽富丽堂皇,却大小相仿。
独孤青绮屏息敛气,浑身紧绷的窝身于车座下,抬眼所见,便是轩辕珩修长有力的双腿。
喉间因实在太过紧张,而忍不住做吞咽动作,她娥眉紧蹙,握在手里的石灰散略显湿濡。
她从不曾奢望自己能够在轩辕珩的眼皮底下蒙混过关,但也不甘重新朝阳宫,做那个犹如金丝雀一般的皇后娘娘。
是以,如今她藏在这里,只不过想要随着宣王府的马车,挨过那道她只靠自己,无法逾越的宫门。
但,即便是如此,她的希望,还是在一只如玉般的大手覆上她的肩头时,彻底破灭了。
“啊!”
肩膀上突来的痛楚,让独孤青绮忍不住轻吟一声,被人直接从车座底下拽出,她来不及多想,抬手将手里的石灰粉朝着大手的主人扬起。
见状,轩辕珩眉心一拧,俊脸瞬时一侧。
与此同时,他手下的力度,蓦地加大,直接掐着女人的脖子,一手摁在车厢上。
痛!
背脊与车厢摩擦的痛楚,瞬间传遍全身,独孤青绮用力一挣,却挣不开喉间有力的手掌,随即眸光一闪,抬腿的动作快如闪电。
许是酒精作祟,亦或是轩辕珩根本就不曾过她在偷袭不成,还被他禁锢的情况下,动作还能如此之快,直接被踢了个正着,只听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但就算如此,他紧扼着她颈项的手,并未松开,而是猛地用力,带着她一同跌坐在另一侧的座位上。
“砰——”
轩辕珩的后背撞击到车厢上,传出一声巨响,紧接着马车停驻,荣明担忧的嗓音悠悠响起:“王爷?”
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独孤青绮仓惶抬眸,撞入头顶上方那双灼热而璀璨的瞳眸之中。
彼此,她和他,全都可以清晰听到对方的呼吸!
独孤青绮水亮的眸,只轻轻一闪,作势便要冲出马车,但她才刚迈出一步,却被轩辕珩陡然用力,直接甩坐在对面。
抬眸之间,见眼前一脸黝黑,却双眸澄亮的女子又要起身,轩辕珩吃痛的揉着自己的肚子,一脸阴郁道:“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只要吼一嗓子,外面那些御林军,便能立即把你交到皇兄手里去!”
他此言一出,独孤青绮的身形,蓦地便是一僵!
黝黑的面容上,神情复杂难辨,她紧咬了下唇瓣,瞪大了眸子盯着眼前的男人。
“王爷!”
半晌儿,见轩辕珩一直不曾应声,马车外的荣明再次出声。
轩辕珩深看独孤青绮一眼,叹声对车外的荣明轻道:“本王无碍,只是喝的尽兴了些,今儿夜里就不回了,转道朝阳宫!”
闻言,独孤青绮猛地一震!
将她身体的滞怔看在眼里,轩辕珩乌黑的双瞳中,饶有兴味道:“皇嫂,臣弟送您回宫!”
在轩辕珩命令马车转道朝阳宫时,独孤青绮便知他大约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是以此刻,闻他轻唤一声皇嫂,她只淡淡拧眉,却并未露出震惊之色!
见她如此,轩辕珩魅人的眸色隐隐闪动。
他唤她皇嫂,她却听之由之。
由此可见,他所料不差。
但……
依着现在这般情形,若是换做旁人,不被吓哭,也该惊慌失措了。
可眼前一脸黝黑的女子,竟还能镇定自若的坐在那里!
不过,转念一想。
她有胆子逃,便该早已料到有可能会被抓住。
难道是为了南岳的那位将军?!
想到那次偶然听到的民间传言,轩辕珩的脸色,不禁泄出一抹玩味之色!
不管为了什么,她今日能将皇宫弄的鸡飞狗跳,便是本事,如今临危不乱,便足够让他刮目相看。
马车里的气氛,静谧的让人心慌!
耳边,是车轮滚动的咯吱声。
被轩辕珩盯得有些发毛,独孤青绮眸色微漾。
静静地,迎视着轩辕珩戏谑的神色,知他是在等她开口,她唇角忽然勾起,似笑非笑的出声问道:“以王爷对皇上的了解,本宫生得如此模样,可能入得了他的眼?”
“入不了!”
轩辕珩微眯了眸,看着独孤青绮,却丝毫不掩那从眼缝里迸射而出的精光。
“那便是了!”
双瞳谨慎的凝着轩辕珩俊美的容颜,独孤青绮的语气,仍旧淡定自然:“本宫在南岳皇宫,见惯了宫中失宠妃嫔的凄凉,既是深知入不了皇上的眼,如今便只得想法子逃了……”
“可皇嫂……”
轩辕珩微抬下巴,深邃的眸中,透着几分慵懒:“你是和亲而来,若就这么平白的逃了,这两国之间的关系,只怕难以交代啊!”他不会傻到去问独孤青绮为何没在和亲的路上逃,因为岳皇独孤辰的行事手段,他打小便如雷贯耳,那独孤辰也应该早就知道,他家的长公主想要逃婚吧……
“交代?”
独孤青绮轻笑了下:“岳国的送亲队伍,已然将本宫送入楚国皇宫,从今往后,本宫的生死,便与南岳无关,自然无需什么交代!”
听得出独孤青绮话里对独孤辰的怨怼,轩辕珩只当她被独孤辰拆散了姻缘心怀不满。
虽然方才,他的父皇和母后,有意要撮合他跟北离公主。
不过他们却不曾强迫过他。
但是这独孤辰,还真是为了升平大世,拆散了自己女儿的姻缘啊!
“可惜啊……”
无奈轻叹,他微微侧目,睨了眼由远及近的朝阳宫,俊目轻眯道:“皇嫂终究没能逃出楚国皇宫!”
循着他的视线,望见马车外灯火通明的朝阳宫,独孤青绮脸色微沉!
只差一步!
她等了那么久,只差一步就能逃离这座新的牢笼。
可……
她不甘心啊!
深吸口气,灼燃的视线在轩辕珩令人甘愿沉迷的五官上打转,她一咬牙,一狠心,猛地起身,直接抱住他的大腿,声音柔到仿佛能泌出水来:“宣王爷,算我求你,你就放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