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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恩情胜真情(三)

龙山寨说的好听,不过就二三十位志同道合的兄弟们合力筹建的。奈何庄禹胸怀天下,处处积善,他那些积攒的三万两银票也用去干净,此刻身无分文。也正因此,这帮兄弟更加对他敬重,各个取出全部家当暗中就建起山寨,一并推荐庄禹为寨主,日后图谋招纳更多弟兄入伙。需知,除非庄禹的本事,其他兄弟真没庄禹的威名壮远可担大任。

做了龙山寨的寨主,庄禹毫无寨主的脾性,反倒豪放洒脱更显,不消两月之间这山寨便聚集了数百主动来投靠的弟兄。

越发的名声在外,可庄禹与这数百人的兄弟皆守口如瓶,各处官府都不能查出庄禹的落脚之所。为了颜面,也为了早日查探庄禹这个贼首的下落,受害最甚的应天那些达官贵人上告官府,钱府尹最终决心下令通缉并以赏银万两为饵,非得寻出庄禹的贼窝。

令人痛惜的是,对庄禹豪情万丈的敬仰使得穷苦百姓决计不会透露半点风声,而其他人等一概不知他的所在,除了陶有烈一家以外。

一万两纹银,想来多么令人心下摇摆,但为此出卖当世英雄的庄禹实在风险太大。需知,庄禹与一众兄弟劫取来的钱银除去少数留用,其余的皆散去民间,沐泽的苦难庶民定不会透露半点消息。

只是,陶有烈一想到这个妻侄女就令他心虚,再想到庄禹与他陶家越发交集过密,设若有一日被别人窥得告去官府,他陶家不也就成了贼人的帮凶了吗?

烈日当空,盛夏时分。一男子头上戴着斗笠,鬼鬼祟祟赶来应天府衙,他眸光四扫周遭,确实没遇着熟人,这般,他便对阻住他去路的衙役说道:“烦请通告钱老爷,就说知晓庄禹下落的一庶人求见。”

还用多言什么?衙役听闻登时就去禀报了钱府尹。

想那钱府尹老谋深算,对这等密报之人岂会小觑,连忙吩咐下人备下酒菜,盛情管待一番,钱府尹亦在密报之人酒足饭饱之后匆匆赶来问话。

密报之人自称椒城陶家布庄的东家---陶有烈,对庄禹的藏匿之处清清楚楚,顺便多奉送一条消息,便是十里秦淮第一美之称的周兰儿也在椒城龙山,已是庄禹如今的压寨夫人。

得了消息,钱府尹立时噙笑打赏,这赏银真个就是一万两,而后一再包管替陶有烈守密,不宣告天下人知晓是他---陶有烈通风报信官府庄禹的藏匿之处。

送走陶有烈,钱府尹稍有揆度便命人传话唤一人来府衙。而此人便是嵇浒。

话说嵇浒自打京城亟亟返回应天之时,与兰儿约定已然过去十日。兰儿被贼人拐去不知所踪,多番查探依然无果,遂思虑再三,登门觐见钱府尹,言明想要追拿庄禹此人,因着庄禹拐走了应天第一美,这美人儿可是他的红颜知己呢!

虽不说是彼此立下山盟海誓的心爱女子,可老成于世故的钱府尹怎会瞧不出嵇浒对周兰儿是动了情愫的?如此,他也顺水推舟,应承帮衬嵇浒查寻庄禹与周兰儿的下落。这会也该如实告知了。

嵇浒得了消息,便自告奋勇,因着钱府尹预谋强攻龙山,非得替应天那许多的达官贵人、大富人家报仇雪恨呢!嵇浒才俊男子,文韬武略,又是边塞大将军的独子,是故,钱府尹听他自告奋勇立时便哈哈大笑,而后言明会举荐给应天守备将军,得来兵马,好令嵇浒统摄军兵和衙役一同成事,湔洗兰儿被庄禹拐去的怨恨。

如此这般,嵇浒带兵攻打龙山便可成行。

再则说道周兰儿苦苦等待,过去四个月都没等着嵇浒焦急查探她下落的消息。她的心一日冷彻过一日。而庄禹仍旧隔三差五赶来陶家布庄,具礼登门、凑趣讨好,周兰儿对庄禹越发喜爱。二人不知不觉间也成就了情愫。

总而言之,周兰儿待在姨母家处处不得安生才是主因,芳心又被庄禹强攻她焉能不束手就擒,听从庄禹的求娶一说?

这雄踞龙山的英雄俨然成就当世枭雄。他四方打家劫舍,不再拘囿于应天这一富庶之地,行至何处劫取了富贵人家的银钱必择饥民、灾民施舍,千金散去人也遁迹无处可寻。

纵然再厉害的枭雄,不过区区几百人的弟兄与他庄禹同心同德,是故,待钱府尹整备周全,令嵇浒赶来椒城与地方官府衙役一道攻山便轻而易举了。而况,陶有烈先前也将龙山寨的细枝末节全数告知钱府尹。有备而来,龙山还能守得住?

钱府尹替达官贵人报了仇,功劳自然少不得,他也不独得,心下喜爱这位晚辈贤侄,遂上报了朝廷吹嘘庄禹对天下的危害,顺便大为赞誉嵇浒的功绩。也预备着有朝一日他那小女儿好有个本事的男子嫁过去。

人死曲终。周兰儿一代美人儿就此心恨、愁怨、凄惨中香消玉殒了。她对嵇浒的真情换来毫无指望,可她焉能知晓嵇浒为了她整个有为俊彦之才颓废的只会日夜饮酒买醉。

在周兰儿遁迹的这几个月之中,嵇浒想尽一切办法去寻她,也曾与庄禹的欲图不谋而合,便是设法躲过老鸨子的监视,悄无声息地带走兰儿,先个避开嚣世,恩恩爱爱,待日后从长计议与老鸨子再度周旋。

凭借边塞大将军的威名,应天府尹的钱叔叔必定会替他蒇事,助力他抱得美人归。多番思虑,就待周兰儿与他同心同德便可,哪知兰儿已被庄禹拐跑了。

与嵇浒不同,庄禹爱慕周兰儿,打从心底爱慕至深,直到周兰儿情急之下言明一切。说她先前失身嵇浒,且非璧人,配不上当世大英雄的庄禹。而庄禹却豁然阔达,不计较周兰儿的过往,只需她不再躲避他对她的一番心意就可。

可想而知,周兰儿为了避开表弟连连的刻意滋扰,避开姨丈每日里的冷言冷语,她唯有委身庄禹才是最好的出路。毕竟,卖身契尚在老鸨子手上,她逃去何处也不便嫁人,迟早身份败露,说不定牵连夫家就罪过了。

斟酌再斟酌,危虑再危虑,她迫于无奈择了庄禹,成了压寨夫人。

好在,庄禹不负她的这段情义,待她如宾,极尽优渥爱护。短短两月的恩恩爱爱,对兰儿来言,她心满意足了,临诀别之时,凄苦的双眸渴慕的是夫君能救她性命再度逃遁山野,再苦再难也不惧了。不过,夫君被军兵隔开,他勇武过人的使出最后的气力斩杀阻碍军兵时悲痛瞧见兰儿最后一眼。只此一眼,兰儿转惧为喜,玉泪随意流淌,最爱的人唯有来生再见了。

恩恩怨怨,第一美人---周兰儿香消玉殒之时她是带着对夫君厚重情义最后舒心一笑而葬身河底的。不枉此生,庄禹真真才是她最爱的男子。

爱她入了心、入了血脉、入了四肢百骸的嵇浒绝不敢相信对他动了情念的周兰儿最终却甘心爱上别个男子。女子家的情算什么?若说兰儿水性杨花,分明她节烈自爱。她爱他才愿为他奉献出女子最珍贵的一切呀!

对天长叹,嵇浒能怨怪谁人呢?若不是他的犹豫不决、若不是他的迟延时日、若不是他的强攻急迫,兴许兰儿还能保命。

爱她便该护着她,令她好生地活着,活在锦衣玉食之中而非苦难之间。怎会因着自个的过失就亲手葬送了最爱女子的性命呀!

悔恨替代不了人死的事实。他---嵇浒带着周兰儿的遗骸快马加鞭奔赴京畿他嵇家的后山一隅,在那敛葬香骸。巨痛留在心底最深处,他不能与兰儿修成正果,可他能为她愿景付之成行。

兰儿说过,她最想去的地方便是京城,好生游览京城各处,瞧瞧京城繁华,瞧瞧天子脚下的民生、民事。

爱随风飘散,心爱的女子别去嚣世的苦难,再无悲伤,嵇浒也该重新振作。他活着就该为活着的家人思虑,为拐走自个心爱的女子寻机报复。

既然庄禹这该杀的男子性命未丢,那好,就让嵇浒会会你,但瞧瞧世人盛传的一代“枭雄”究竟几斤几两,本事怎个过人了。

夺爱之恨岂会因着庄禹积德行善就放过他?必得铲草除根,替这段情恨做个交代,也好从此绝了后顾之忧,不必顾虑再有贼人来嵇府报仇,保全嵇家人安危,否则他去了边塞,祖母与三位姐姐家他怎好放心的下?

……

鸣雨冰雹渐歇,湿滑的天地之间盲云挪移,怕是去了别个地方。他从石岫之中缓缓而出,总得赶回去了。

寒气侵入,他缩着脖颈阔步朝猎夫---迟虎家赶去。

归来,他入了屋内,那唐氏瞧见英雄立时上前好言。“哎呀!英雄,天寒地冻,你这是去了哪里,雨淋着了吧?”

庄禹摇摇头。“无妨,我换身衣裳就好。”

那倒是,全身都湿了,里里外外都该换了。好在,自个的夫君还有几件御寒的破粗衣,这便取来与了庄禹。“庄英雄,我夫君的旧衣裳,你且换上,我就不扰你了。”言毕,她转身离开。

庄禹接过迟虎的旧衣裳,一番感谢,而后他便闭上房门,换了衣裳。

天色不早,按说迟虎也该归来了呀!谁料雨天湿滑,山间行猎不慎摔伤了腿脚。待迟虎归家之时正是他的好兄弟---另一猎夫庾胜背回来的。

明眼人一瞧便知迟虎重伤着了。唐氏忙活一会,听得庾胜唤她,遂赶来门前。瞧见夫君面色苍白,双腿那里血水在流,登时吓的说不出话来。之后,她“哇”的一声大哭。“夫君呀,你这是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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