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三年正月初八那日,天空飘起了大雪,乐广突然被长沙王召到宫中,不知长沙王说了什么。
回来我阿父就浑身哆嗦,眼中充满着恐惧,一言不发,身子缩成一团。
当我到乐府的时候,乐广的眼神已然涣散,秦原正在为阿父诊治。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嫂、我和卫玠都围在床前,轻轻抽泣着。
只见秦原诊治结束后,缓缓摇了摇头说:“乐令显然是惊惧导致的,这是心病,无法医治。如今乐令已病入膏肓,仲卿无能为力了。”
我含着眼泪,抓着他的手问道:“阿父,你到底怎么了?”
乐广的眼神仿佛是看向我,可是又像是看向虚无,喃喃低语着,可我凑近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们衣不解带地守着他,可是他连水都无法吞咽,我们陪着他说了许久的话,可是他完全听不进去,当天夜里,阿父就去世了。
都怪这长沙王,若不是他抓走我三哥,若不是他不停威胁我阿父,他一介名士怎会变成这样?
还有那司马颖,如果不是因为他一意孤行,非要联合司马颙对抗司马乂,我们乐家怎会遭此横祸?
我恨他们,恨不得将他们杀死给阿父陪葬!
我用袖子抹干眼泪,恨恨道:“大哥,二哥,东海王何时可以将那长沙王诛杀?”
“小妹,我们已经准备得八九不离十了,若是不出意外,再过半月,定然将那贼人置于死地。”一向温润如玉的二哥眼中也迸发出仇恨。
这个新年连着下了三天的雪,河水结起了前所未有的厚厚的冰,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寒冷。
就如同我们乐家,这个新年中没有丝毫温服,全家人都是在悲痛中度过的,可是宫里的皇族和长沙王府则欢天喜地地过新年。
正月十五那日,长沙王妃居然邀请我去赴宴。
可是我阿父新亡,我哪有心情陪那帮人寻欢作乐,于是断然拒绝。
而二哥也并没有去东海王府,而是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而三哥一直都阿父下葬,他都没能回来看一眼。
尽管大哥、二哥、卫玠和我,甚至东海王都跟长沙王求情,可是都被拒绝了,我们对长沙王的恨意愈发加重了。
二哥随着仇恨的加剧,也加快了计划的进行。
过了正月十五,我就一直待在乐府里,卫玠也一直陪伴在我左右。
也许我真的把乐广当成了我的父亲,或者说我对父亲的感情全部都转嫁到了乐广身上。
自从阿父下葬以后,我就日夜垂泪,痛苦得不能自已。
若不是卫玠劝慰着我,陪伴着我,我可能就会泪水干涸而死。
一直到了正月二十五那日深夜,那夜刮了一夜的北风,二哥一夜未归,我猜测也许之前的计划开始实施了。
果然正月二十六一早,二哥将满脸憔悴的三哥带回乐府,三哥离开家里已将近半年,看着消瘦了许多。
看到三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计划成了。
果然,昨夜,东海王已经指挥殿中诸将于左卫将军朱默逮捕了司马乂,并将其送去金墉城,免去其所有官职。
乐家上下顿时欢呼雀跃,悬浮在乐家头顶多日的阴霾也终于消散了许多,愁眉不展的家人们脸色终于不再愁苦。
正在二哥与司马越在想用什么方法彻底除掉司马乂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三天后,正月二十七那日,张方派遣自己的心腹将领郅辅带领三千精兵,突然闯入金墉城,强行带走被关押的司马乂。
那张方确实是个残暴至极的人,居然将司马乂绑在铁棍伤,架在火上,像烤乳猪那样给活活烤死了。
听说那日司马乂的惨叫声飘荡在上空不绝于耳,让人心悸,当时洛阳三军上下没有不哭的。
尽管长沙王可恨,可是这样死去,确实也挺可怜的。
长沙王死的那年才二十八岁。
长沙王被杀当日,惠帝下诏改元,太安改为永安,这一年改为了永安元年,也就是公元304年。
本以为我们乐家的日子该好过了,可是却没想到从此以后我们的日子更加的艰难。
那日,天气阴沉得吓人,像是上天也知道惨绝人寰的灾难即将发生。
我和如梦、锦月正坐着马车去玄瑜伽,突然街上闯进来一队疾驰的人马,吓得街上的人四处啊逃窜。
那些人却只乐得哈哈大笑,仿佛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们的的马车也差点被撞坏。
锦月是个急性子,正欲上前理论,可是我立马制止了她,因为看着对方凶神恶煞的样子,多半就是张方的军队。
自从张方上次在洛阳烧杀抢掠,又用那么残忍的方式烤死长沙王,此时他早已臭名昭著,人们对张方已是谈虎色变。
如今他的名字都可以用来吓唬小孩子了。
我本以为只要我们不去惹事,事情就不会招惹我们。
可是张方残暴的人,下属基本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那些军士不仅将街上的女子都掳走,还冲进许多豪门大族之中,随意抢夺财物和婢女。
我见状想要驾着马车回去,可是马车的轮子似乎坏掉了,不管马怎么嘶吼,车子都一动不动,我只能让如梦和锦月下车,试图步行回去。
谁知我们刚下车,其中一个军官就用长刀捅进马的脖子,我用大价钱买来的马就这样被残忍地杀死,倒在了地上,看着我的爱马临死前不管抽搐的样子,我再也抑制不住我的愤怒。
我趁那人正在得意地大笑时,偷偷走到他身边,抽出袖子中一支藏着的“玫瑰”,狠狠地插入他的脖子,就像他刚刚插入我的马的脖子一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双目圆睁。
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他似乎还想站起来,可是脖子喷涌出来的鲜血抽掉了他所有的力气,躺在地上像我的那匹马死之前一样,不停抽搐着,直到最后一丝力气消失。
那些人见我将人杀死,居然杀心骤起,一个将领走过来,狠狠扯着我的衣领,我不停挣扎着,吓得如梦和锦月不停尖叫道:“夫人,夫人。”
可是我手中紧握着那把依旧滴着血的匕首,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那人将我用力摔在地上,用剑指着我,狠狠道:“你胆子不小,居然敢杀人?够味,也许我们老大就喜欢你这种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