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绝世宝剑
朦胧月色笼罩下，钱家公馆内的灯光似乎有些昏暗。
钱夫人道：“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茉莉被人劫持了。”话一说完，这个外表坚强的女人竟已是两眼泛红。
龙一鸣关切地问道：“钱夫人，您是说令爱被人劫持了？事情是怎样的？”
还没等到钱夫人回答，站在她身后的黄小玉已经抢先道：“小姐被劫，都怪我！是我无用！”说完，这个活泼开朗的少女竟落下串串珠泪。
钱夫人马上站起来，走过去轻拥着黄小玉，正色道：“小玉！我说过了，你不可以再责备自己！对方是早有预谋的，而且武功高强。你已经尽力了……看，你的胳膊都受伤了。”钱夫人温柔地抚着黄小玉的左手。
黄小玉果然左手受了伤，龙一鸣回想起她在东堤花舫与自己交手时的情形。
过了一会，黄小玉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将昨天的遭遇向龙一鸣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作为钱家的独生女，钱茉莉前一段时间从法国留学归来，在前一天晚上，她和黄小玉去永汉路逛街游玩。要知道，永汉路从古至今一直是羊城著名的商业街，商品琳琅满目，娱乐新奇有趣。两个少女兴致很高，边玩边吃，不亦乐乎。钱茉莉看到街边有个萝卜牛杂的小摊，但闻香味诱人，便上前去和黄小玉一人要了一串。可是吃了没多久，黄小玉就开始闹肚子痛了。她只好让钱茉莉站在路边等她一会。可是，等黄小玉去完卫生间回来，却不见了钱茉莉的踪迹！黄小玉急忙四处张望，终于望见北面十多米开外，一个黑色衣服的男子搀扶着看似昏迷不醒的钱茉莉匆匆忙忙地走着。黄小玉见情形不妙，一边急呼“打劫！”“救命！”，一边冲上前去。可是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无人上前施以援手。黄小玉拼了命想要把钱茉莉夺回来，可是那个黑衣人武功竟深不可测，几下回合下来，用一只手便将黄小玉击伤倒在地上了。最后，黄小玉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子将钱茉莉塞进一辆早已依靠在路边的黑色汽车扬长而去。
龙一鸣听完，眉头紧锁道：“时势不稳，劫匪横行。想必钱小姐是被劫去做‘肉票’。”他转向钱夫人问道：“之后对方有联系夫人，对吧？”
钱夫人道：“是的，他们当天晚上就打来电话了。”
龙一鸣连忙问道：“对方提出什么条件？要多少赎金？”
钱夫人道：“他们要的不是钱，而是限我在三天之内交出一样物品。”
“什么物品？难道……”问完，龙一鸣的眼光立即扫向客厅里那个硕大的博古柜，他知道那上面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
“不是那些东西，龙先生。”眼明心亮的钱夫人自然明白龙一鸣的猜想，“而是一把剑。”
“一把剑？”
“是的。一把绝世宝剑！”
“绝世宝剑？难道……这把宝剑比这里的陈列的物品还要珍贵？”
钱夫人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
龙一鸣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从小在父亲的熏陶下，他耳濡目染，对文化历史有所涉猎，对于像干将、莫邪那样的远古神兵利器也有所听闻——可是那些毕竟是活在神话传说当中。于是，他问道：“难道它就像传说中的干将、莫邪宝剑那样珍贵？”
钱夫人再次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随即她又摇了摇头，“不，准确地说，是有过之而不及。”
龙一鸣听了，便不再说话了，他实在想不到当今世上还有一把剑能如此贵重。
钱夫人沉吟片刻，方道：“谈到这把宝剑，还是从我的先夫钱万里说起吧。”
钱夫人的先生钱万里去世了？——在冥冥之中，龙一鸣似乎早有预感，从他踏进钱家公馆时就预感到。
钱夫人端坐起来，缓缓道来：“先夫钱万里继承了祖上的家业，继续用心经营古董珠宝。坦率地说，我们家不缺钱，也明白钱是永远赚不完的，我们更希望能把钱花在有意义的地方。所以，我们平时会尽其所能，热心帮忙有需要的街坊，也算是在乱世中为大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由此，我们钱家也被冠以‘羊城首善’的虚名。可是……好人却没好报……我家先夫在半年前就……就不幸过身了……”
想起伤心之事，这位新寡没不久的妇人不禁用手绢拭了拭眼角溢出的泪水。
黄小玉本是站在钱夫人身后的，这时，她便坐到了钱夫人身边，轻扶着钱夫人，陪着她一起落泪。
在他们身后一直笔直地站立着的韩风，此时刀刻般的脸上也露出了哀伤的神情。
可见，钱家的男主人在生前对下人是相当不错的。作为一名富豪，他也赢得了别人的尊重——而这种尊重并非源于他拥有的巨大钱财。
龙一鸣叹了一口气，想到人生有时真是无奈：你要听到别人对自己的真实评价，不是在生前，更不是在你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钱夫人终于止住了泪水，继续道：“我家先夫的去世也正是和那把宝剑有关。”
这到底是怎样一把剑啊？龙一鸣心中不禁嘀咕。
“先夫每年都会抽个时间外出云游，表面上是去饱览祖国大好河山，实际上是四处寻觅宝物。半年前，他外出游历，途经中原地区的一个古镇朱仙镇，没想到在那个地方拣了一个‘大漏’。”
“大漏？”
“‘大漏’，是我们古董行业的一个术语，指的是外人所不识的大宝物。”
“这个‘大漏’，想必就是那把绝世宝剑了吧？”
“是的。龙先生见多识广，您对朱仙镇这个地方有什么印象吗？”
“朱仙镇……这个地名听起来很熟悉。”龙一鸣沉吟了一会，问道：“莫非……与民族英雄岳飞有关？”
“正是！龙先生果然博古通今！朱仙镇正是南宋当年武穆岳飞受奸臣秦桧陷害，被昏君赵构连用十二道金牌令岳将军班师回朝的地方。”
“岳将军十二道金牌的典故，如今街知巷闻。”龙一鸣问道：“但不知这个朱仙镇和那把绝世宝剑有什么关联？”
“传说当年岳将军征战沙场，战功赫赫，曾获得一把宝剑。岳将军一直视之为神物，日日夜夜剑不离身。直到在朱仙镇忽然连接皇上的十二道金牌，岳将军便知自己命数将尽。于是，他在班师回朝之际，将那宝剑交给一名随军忠仆，命其留在朱仙镇，有机会再交还给岳家后人。不料后来岳将军被害，岳家人才凋零，再也无人回朱仙镇。这名忠仆与宝剑一起终老，最后便下落不明。”
钱夫人抿了口茶，接着道：“半年前，先夫偶然经过朱仙镇，在一户佃农家里借宿时，意外地在他家后院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生锈的金属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剑。佃农大字不识几个，以为是普通的满清兵器，没什么价值，便以低价卖给了先夫。”
龙一鸣好奇地问道：“难道这把长剑就是当年岳将军的宝剑？”
钱夫人道：“正是！先夫慧眼识宝，当时就判断这把剑是远古宝物。收下之后，他在房间里擦拭金属盒子，便发现盒盖内面刻有一段文字——那是岳飞将军的忠仆刻下的遗言，交待了这把宝剑的来龙去脉。”
龙一鸣慨叹道：“真想不到，几百年过去了，岳将军的宝物竟有幸落到了钱先生手中。”
钱夫人道：“其实，这把宝剑远不止几百年的历史。”
龙一鸣不禁心头一震，问道：“不止几百年？难道这剑是千年宝物？”
钱夫人点了点头，随后她转向看了看身后的韩风，对龙一鸣道：“韩叔不仅是我们家的老管事，还是精通古董的行家里手。关于这把宝剑，就让他跟您解释一下吧。”
韩风笑了笑，便接过钱夫人的话题：“龙先生，可曾听过唐代诗圣杜甫的诗句‘朝士兼戎服，君王按湛卢’？”
龙一鸣沉吟道：“‘君王按湛卢’……莫非这把宝剑名叫湛卢？”
韩锋道：“正是！相信龙先生也听说过我国春秋时期的欧冶子。”
龙一鸣道：“欧冶子……不正是铸剑行业的祖师爷吗？”
韩锋点了点头，“剑，自远古时期开始，就不仅仅是兵器，它更是一种象征：权力、威严、尊贵、正义和道德。在春秋争霸时代，铸剑大师越国人欧冶子，领越王允常之命，带着妻子朱氏、女儿莫邪和女婿干将，游历福建、江浙一带的名山大川，苦苦寻觅适宜铸剑的地方。直到欧冶子来到福建松溪的湛卢山，发现此地清幽树茂，矿藏丰富，山泉清冽——完全满足了铸造宝剑的所有条件。于是，他就在此地住下了，专心铸剑。三年之后，天下无双的湛卢宝剑终于铸成。后世有人曾用带有神话色彩的语言来描绘这段铸剑的非凡经历，‘雨师洒扫，雷公击劈，蛟龙捧炉，天帝装炭’，‘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争耀，星斗避彩，鬼神悲号，越王神之’。”
这个远古的铸剑传说，经过韩风一番生动的描述，大家一时听得入神。
过了一会，钱夫人接着道：“为纪念这段传奇历史，后人作诗记道：‘逍遥我亦餐霞者，十年云卧湛卢下。斗间瞻气有双龙，人间何处问欧冶？欧冶一去几春秋，湛卢之剑亦悠悠。’”
龙一鸣问道：“能够让铸剑祖师爷欧冶子花如此心血去铸造的宝剑，定有它非凡的意义。”
“没错。”韩风道，“这湛卢宝剑不仅可以让头发及剑锋而断，铁近剑刃如泥，它还是一把‘仁道之剑’。”
龙一鸣道：“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典故吧？”
韩风道：“是的。相传湛卢宝剑出炉之后，为越王所得，后传至越王勾践。但因勾践战败，无奈将宝剑进贡给吴王夫差。然而，吴王无道，湛卢宝剑竟自行离开，飞至当世名君楚王身边。从此，湛卢宝剑便化身为正义与仁德的代表。正所谓‘君贤能，剑在侧，国兴旺；君无能，剑飞弃，国破败。’”
龙一鸣脸露钦佩之色：“虽是传说，但也足以说明这把宝剑的珍贵之处。”
韩风点头说道：“当时世上有五大名剑：湛卢、世阙、胜邪、鱼肠、纯钧。正是因为湛卢的非凡之处，在世人心目中，它位列第一。”
龙一鸣惊叹道：“如此说来，这湛卢宝剑可谓是‘天下第一剑’！”
韩风道：“当之无愧！”
钱夫人却伤感地道：“本来，能得到这样的宝物，是人生一大幸事。可是，万万没想到先夫从朱仙镇回来途中，一路颠簸，身染急病，回到家时，人已是病得脱形，不久就……”
回首往事，女人的悲伤再次来袭。
又过了一会，钱夫人方道：“先夫在弥留之际，对我千叮万嘱，要我一定要珍藏好这把仁道之剑。没想到现在给贼人盯上了，还要拿我的宝贝女儿做威胁！”言语间，钱夫人身体和声音都不由微微地颤抖起来。
龙一鸣顿了顿，轻声问道：“夫人有什么打算吗？”
钱夫人道：“钱财总是身外之物，我只是担心给了他们宝剑，却还赎不回我的女儿。”
龙一鸣道：“如今世道险恶，人心不古，夫人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沉吟了一会，接着问道：“夫人，你们为什么会先找我，而不是去寻求警察的帮助？”
“警察？”身后的韩风惨淡一笑，接话道：“相信龙先生也清楚，当今社会黑白颠倒，唯利是图，警察也只会四处搜刮敛财，和匪徒沆瀣一气，他们还哪里管什么正义公道！”
钱夫人正色道：“指望那些酒囊饭袋的警察，只会白白赔上我女儿的性命！龙先生在故都勇破奇案，名震天下，而且身手非凡。现在，我只相信龙先生了。湛卢宝剑代表着正义和仁德，这不正是龙先生努力追求的吗？恳请先生能出手相救！至于酬劳，先生不必担心……”
龙一鸣听完，不得不佩服钱夫人的洞察力和说服力，她的话确实触动了自己内心深处。他和好友司徒山河从警察学堂毕业之后，一起创办侦探社，除了谋求生计之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乱世中匡扶正义、惩恶扬善。而现在在龙一鸣眼里，钱夫人并非一个家财万贯的贵夫人，而是一个受人迫害、女儿被劫、孤苦无助的妇人。
于是，龙一鸣搓了搓手掌，站了起来，眼光如炬，语气坚定地对着钱夫人道：“夫人，请您放心。我会尽力去救出钱小组的。”
钱夫人立即转悲为喜，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她却坚信眼前这个英气勃发的年轻男子能够帮助自己度过这次难关。
接下来，龙一鸣又和黄小玉一起重新梳理了一下案发的情形，他想详细了解那名男子的情况。
龙一鸣问黄小玉：“劫走钱小组的那个男子长什么样子？”
黄小玉想了一阵，说道：“那名男子一身黑色衣服，中等身材，长得比较壮实，板寸头发，皮肤有点黑……唉，那个人长得实在太普通。”
龙一鸣道：“有时候，长相越普通的人，越是可怕。因为这种人能让对手失去防备之心。”
黄小玉点头道：“是的。我原先以为他是泛泛之辈，没想到这人出手如此迅猛凶狠。”
黄小玉忽然回想起了什么，叫道：“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人右手手臂上有一条鱼的纹身，黑线勾边……像是一条锦鲤鱼。”
龙一鸣道：“锦鲤鱼的纹身？这个可不多见。……嗯，看来我要去找一个人帮忙了。”
众人一起问道：“谁？”
龙一鸣神秘一笑，道：“雷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