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看来是梅雨季又到了.....”
一位书生自语着,他将原本挂在肩上的包袱举过头顶,将下衫裙摆卷起,在一片青竹林中奔跑起来。
他脚下的泥泞随着它的脚步有节奏地溅起,他的下衫处不一会儿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泥点。
他的视线一直在前路,试图找到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
雨越下越大,书生的路似乎也是越走越长,像是没有尽头。
“这老天爷是怎么了,要么连年不下雨,一下就跟瀑布一样.....”
书生微微将头抬起,望着天上灰蒙蒙的一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路途小心啊。”这是他亲人对他的寄语,可他似乎不注意这句话其中的细节。
天上的乌云像是吸引了书生,从而使他忽略了前方一颗明显的褐色。
接下来的场景很容易联想到,他被石头绊到了脚,他的整个身子板都刻在了泥地里,手上的包袱也滚落进道路两旁的竹林里。
书生缓慢地起身,他的脸被泥泞装饰的十分滑稽。身上的衣服本来就只有下衫裙摆处有一些泥点,现在是全身都遍满了泥土。
他叹了口气,将眼睛上的泥土擦去,抬头看向天空。雨点倾盆而下,试图为他拭去脸上的污渍。
“先是让我我摔一身泥,现在又想安慰我么,老天爷你还真是喜欢玩弄我啊,一次又一次.......”
他简单地整理了下衣服,用雨水清洗了下脸庞,便准备重新上路。
“我的包裹呢......”
他眼神里带着焦虑,扫视了四周,发现了滚落在竹林里的包袱。
包袱距离他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但他感觉这段路程却很漫长很漫长。
他捡起包袱,用衣袖稍微干净的地方擦拭了下包袱。
“干粮没问题,书本也没问题.....”他用衣袖挡着包袱,逐一清点物品。
他最后摸出一块圆形吊坠,实际上那只是瓷碗底打了个孔串上一根线。
“这个也没事.....”他松了口气,将所有东西准备好重新上路。但他又突然迟疑了一下,将那块碗底掏出来,戴在了脖子上。
“哎,奇怪了.....”书生环顾四周,发现四周全是绿竹,找不到那条泥路。
“我有走很远吗?”书生一脸疑惑地望着周围,手挠了挠头。
突然间,书生周围的竹林剧烈摆动起来,有些竹叶脱落,甩在了书生脸上。
“这怎么还起大风了.....”书生这时候管不了太多了,他在竹林间奔跑了起来。
“朝着一个方向跑,总会跑出去的。”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只知道青竹之间的碰撞声配合着风雨声像是在演奏一首空灵的乐曲。
当这种声音消失时,书生潜意识里以为雨停了。他将包袱重新背在肩上,放慢了脚步。
书生边擦拭雨水变观察四周,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他周围的竹子没有任何一根沾过雨水,土地也是干燥的,这里像是从来没有下过雨一样。
书生将头微微缩了起来,他越看越觉得这地方有猫腻。他又一次加快了步伐,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书生已经看不到雨后露头的太阳,他不自主的握紧脖子上那块瓷碗底。
终于,他走到了尽头。
他最终来到一个小湖泊附近,湖泊清如明镜,旁边还有一个老式凉亭点缀。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地方会出现湖泊与凉亭,但他劳累的身体已经不由得他去思考。
洗去衣服和身上的泥渍,书生穿着简单的薄布衫与合裆裤,在凉亭中休息。
“这竹林,到与先贤诗赋所留下的诗句中所描写的竹林有几分神似。”他手中捧着书,面上露出一丝微笑,饶有兴趣地自言道。
“唉,有了。”
他像是开窍一般,掏出纸笔,开始在纸上挥洒自我。
他并没有写很快,但是很洋洒。
晴空映照着水面,也使书生的兴致更加高涨。
“完成了!”
书生一只脚搭在桌子上,带着笑容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或许我的这篇也能被后世广为流传呢......不,也许今朝就可以。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实际并没有传很远,不过自己听起来很大声。
青竹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位少年。
“哎,你......”书生终于察觉到他的存在,连忙审视了下自身。他发觉自己正穿着单衣,一只脚还踩在桌子上,手上还有没干的笔墨。
他对着少年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去湖边清洗了下手掌与笔墨,然后迅速穿上那还没干的衣服。
他整理好仪表,恭敬地坐了下来。但腿还是一直在抖,是因为穿上了湿衣服。
“敢问阁下贵姓?”书生行了一个礼,问到。
“我?我应该是姓安。”少年坐了下来,将头上的斗笠和背上的剑也放了下来。
书生这才注意到他背着一把剑。
“阁下是习武出身?”
“算是吧,反正这些年我都在练刀练剑。”少年满不在乎地说到。
书生仔细端详了下少年,他一头青丝黑发,身上蓑衣披肩,大概和他差不多高,但看他略显雏嫩的脸很容易判断出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那想必阁下武功一定很高强。”书生献殷勤到。
“谁知道呢。”少年单手托腮,望向湖泊。
“阁下为何来这?”
“我闲暇时便会来这,休息休息。”
书生的眼睛突然亮了。他又做了一个献礼,问到:“阁下常住在这?”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微风吹过,他的头发也随之摇摆。
书生心中暗喜,又行了一个庄重的礼仪,道:“在下姓刘,是一位求学书生。”
少年斜眼打量了他一下,道:“书生?那桌上的这张纸就是.....”
书生这才发现自己的诗作没有收起来,连忙将它折起来塞进衣袖里。
“失礼失礼,这只是在下的即兴之作,登不上大雅之堂.....”
“你脖子上那块破碗是怎么回事?”少年作弄着手指甲,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书生顿时说不出话。
“这是我母亲为我做的护身符.....”
“护身符?一个破碗底?”少年嘲弄般的笑了一下。
“阁下所言过分了!”
少年漫不经心地冷笑了一下,继续作弄手指甲。
书生眉头显生怒意,拳头攥紧,但最后还是作罢。
一方面是他有求与人,另一方面是他这单薄身板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个出门背着把剑的人。
他一挥衣袖,不顾少年,开始自顾自说起他护身符的来历。
“我五岁的时候,乡里连年旱灾,颗粒无收,我家里原本还算富裕人家,但也禁不起连年灾旱的消耗,最终我家也没存粮了。我娘为了我,跑到山里去采勉强能吃野菜和野草给我炖汤度日,而她自己却只用观音土充饥。”
书生说这话的语气很低沉,也带着惭愧的意味。
“嗯,然后呢?”少年两手托着下巴棕色眼珠望着他,似乎很认真地在听。
“但小孩哪里撑得住连续吃野草和野菜,没过多少时日我就大寒不起。我娘也没办法,只能整天在床边守着我,为我祈福。有天她为我端草药的时候摔倒了,草药洒了一地,碗也碎了一地。她艰难地挺起她那病态的身子,捡起这块碗底,细细打磨,为我做了这块护符。”
书生眼角似乎闪起了泪光,少年似乎也越发地认真。
“娘告诉我,害怕的时候就握紧这块护身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书生用衣袖擦拭了下脸部,然后吸了口气,转过头看向少年。
“后来病也好了,旱灾也过去了,一切真的好起来了。”
“好!”少年鼓起了掌,面上的微笑似乎是象征性的。
“但我娘却落下一身病,前些日子去看大夫,都说我娘时日无多。”
“所以你来这里的目的?”少年双手一摊,趴在了桌子上。
书生一时如梗在喉,刚刚组织好的语言又觉得难以说出口。
进行了一番心里斗争之后,书生终于放下心中那块包袱。
“我实际是为了我娘的病。”
“病?那群法修者没办法么?他们不是号称活过真仙么?”少年调侃道。
“法修者才不会为了平民的命而去大费周章......”书生说到这时,手已经攥紧成拳头。
“再说,你想治你娘的病,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少年一针见血,只中书生心坎。
“这正是我有求于阁下的事情。”书生弯下腰,向少年行礼。
“江湖传言,这片竹林深处,有着一处洞府,内含有珍贵的宝物。”
“所以呢?”
“所以,我想其中必有可以治我娘病的奇丹妙药!”
“可真敢断言....”少年不屑地低言道。
“阁下在这里久居,想必一定知道那处洞府的去处,或者消息吧。”书生双眼放光,语气强烈,像是把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在了少年身上。
“或许吧.....”少年趴在桌子上,望着湖泊上的竹林倒影。
“请告诉我!”书生语气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语无伦次。
“好啊。”
下一秒,书生那颗带着期望微笑的头颅滚落在了亭外的泥土里。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剑柄,甚至看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出剑的。只知道,他的剑上没有沾染上一丝血。
“你也算个没礼貌的书生了。”
少年看着地上的尸体,面无表情,只是淡淡说了句:“希望那些野兽能闻到血的味道吧。否则我有一段时间就来不了这里了.....”
他重新戴上斗笠,归回剑鞘,往竹里深处缓慢走去。
“宝藏.....真是个敷衍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