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雪茶姑姑来回话，奴婢请她进来吗。”
徐璐从屋外走进来的时候，莫黎正在吃她的早饭。
“请进来吧。”
对于这位东宫的掌事姑姑，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莫黎一早就是知道其身份的，知道之后更加不敢怠慢。
雪茶姑姑之前见她一直行的是平礼，甚至在她册封旨意下到鹿府的时候，也并未用太子妃的大礼去见她，但是今日雪茶进屋之后低下头，双膝跪在地上，语气郑重的行了礼。
“奴见过太子妃娘娘。”
莫黎知道她的身份，于是挥了挥手，徐璐自然走到她身边去扶她。
“姑姑免礼，可是殿下有什么事？”
雪茶低着头：“殿下让奴告知太子妃一声，他去上朝了。”
莫黎愣了一下，就这？
就这事有必要特意告诉她一声吗，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还有，殿下让奴来询问说，下朝之后是否可以请您一同用午膳。”
莫黎没想到钟离风身边的人说话都这么客气，这倒让她有点托大了。
“自当遵从。”
莫黎笑了笑：“殿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雪茶弯下腰：“没有了，奴告退。”
说完慢慢的退后两步，直着身子走出了屋。
莫黎此时也放下了筷子，反正本来也吃得够饱了，木娟收拾起桌子，梨木拿着口脂给莫黎上唇色。
“侍妾和陪房都已经到了，姑娘也朝哪边走吧。”
徐璐想要伸过手扶着莫黎，莫黎却摇了摇头。
“再等等，让她们自己待一会儿，叫梨木和木娟先过去替我看看。”
这招她们姑娘百试不爽，也不是第一回了，木娟和梨木自然清楚莫黎让她们去看的是什么，于是都先离开了屋子，只剩徐璐自己陪着莫黎。
等待着请安的屋子里，侍妾们已经陆续到了，在太子妃没有真正入主东宫之前，所有的侍妾一律称为室人，是最末品的位分，仅仅高于普通的小宫女，之后除了已经封为侧妃的沈玉京，其他人会由太子妃根据家世和恩宠分别定下名位。
刚刚随着太子妃陪嫁来的四个女孩自然谈不上什么恩宠，原来东宫里的也没听说谁格外受太子殿下的恩宠。
好像都是为了安抚官下才收的，况且大家都是室人，没什么高低之分，自然也就争不起来了。
如果说谁是个例外，那就要说起崔知檀崔室人了。
毕竟她可是太子殿下亲自开尊口纳的头一个妃妾，并且并没有什么身家，不过一介贫民戏子。
室人之后依次是更衣孺子美人宝林，这些都是低品级的妾妃位分，为了不让太子妃妾的位分高过后宫之中，于是这种低品级的多一些。
从九品姬开始，往上的才能算是正经主子。
姬之后是八品良媛，七品御女和六品奉仪，这几个位分是照顾那些出身不高也不低人家的嫡女，总不能做了太子妃妾就叫人贬到了尘埃里。
再往后的必然是出身更加尊贵些的，也都有祖制约束着日后入了后宫对应的位分。
五品的贵姬，从四品的良娣，庶妃正三品，侧妃正二品，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正一品。
鹿家挑出来的陪嫁身份地位并不低，只是初来乍到有些陌生，于是看着倒有些怯意。
“倒是没见着传说的那位崔室人，想来是到的迟了些。”
大理寺左司丞嫡女舒鸿，就是张沅给鹿兰溪选的陪嫁之一，这位千金的身家即便是放在后宫都是有的好瞧了，如今放在东宫后院里边更是显得出挑。
只见她身边站着另一位太子妃的陪嫁，两个人似乎是相熟的样子，正在大声的说着悄悄话。
“第一日来给太子妃见礼便迟，也不知道这位室人是谁家的千金？”舒鸿身边的人附和她，她就是国子监学正的嫡女蔡浣青，张沅给鹿兰溪挑的另外一位陪嫁。
旁边两外早到了的室人都笑了一笑，蔡浣青不明白这两人在笑些什么，于是大大方方的过去问：“是妹妹说错什么话了吗，叫两位姐姐这样笑。”
其中一位室人柏怜香给她解释说：“这位崔室女倒也不是谁家的千金，反倒是个戏子出身的布衣，或许是哪里另得太子殿下青眼了才进了这东宫的门槛，她往日里最得殿下欢心了。”
另一位室人金宁贞的出身同样不高，只是个县丞家的女儿，但总比崔知檀好上许多了，于是她率先站起来和舒鸿行礼：“几位妹妹都是跟着太子妃一起进来的，日后咱们课要和睦相处，不知太子妃娘娘是怎样的脾气秉性，两位妹妹可知道？”
虽然陪嫁的姑娘都是鹿家的门生或是远亲，但对于这位神秘的鹿家嫡女，她们了解的不会比金宁贞多多少。
可是既然人家表达了善意，这边也不好老端着，于是蔡浣青率先回礼。
“咱们也和太子妃娘娘并无深交，不怕姐姐们笑话，我也是出府那日才得以一见，不敢妄议。”
舒鸿笑了笑：“我也是。”
柏怜香是礼部典仪之女，论家世来说是不如舒鸿的，但她在东宫里资历比较久，于是和舒鸿互相点点头算作见了礼。
反正现在名分未定，谁压谁一头还不知道呢。
之后陆续走进来了两个人，和柏怜香金都互相福了福身，直到两个人的到来稍稍激起了些波澜。
一个是万众瞩目的崔知檀，另一个是昨夜恩宠压过了太子妃的侧妃沈玉京。
崔知檀进门之后并未和人打招呼，只是坐到了金宁贞身边，金宁贞的脸色僵了一僵，还是扭过头跟她笑了笑。
沈玉京毫无疑问的坐在了首位，离太子妃的塌最近的位置。
其他九位室人也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行了半礼，沈玉京昂着头坐下之后才大手一挥的吩咐她们平身。
太子妃还没有露面。
徐璐替莫黎正了正原本就不歪的衣领，笑眯眯的扶她起身。
“都到齐了吗。”莫黎感受到了头上的压力，无奈的笑了。
徐璐：“齐了，姑娘你怕不怕沈侧妃为难呀。”
莫黎：“为难我吗？”
徐璐：“不然呢。”
莫黎更无奈了：“我连大婚当夜都满足她了，她也不至于对我有什么怨恨了吧。”
徐璐：“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或许能解渴，看得清的自然是感恩戴德，看不清的可会是升米恩斗米仇了。”
莫黎眼神复杂的看了徐璐一眼，没说话。
门口的宫女看见了莫黎的身影，一齐俯身跪下。
“参见太子妃娘娘。”
屋内的室人们听见了声音，闲聊嬉笑戛然而止，只剩下了衣料在空中划过的声音。
“妾身见过太子妃娘娘。”
“臣妾见过娘娘。”
唯一和其他人说的不一样的是沈玉京，整个屋子里有权自称臣妾的也只有她自己。
莫黎笑着走进屋子，慢悠悠的走到高高的踏上，坐的四平八稳之后才点点头。
“都起来吧。”
莫黎只见过她们的画像，总归是有那么点失真的，所以一时半会儿还真对不上号。
别的人对不上号，沈玉京她倒是能认出来的。
毕竟一片莺莺燕燕的看过去，最出众的的确是沈玉京。
无论是气度还是样貌，或是衣着打扮，总是能看出压了一头的。
“沈侧妃。”莫黎只好先点她的名字：“昨夜休息的还好吗。”
沈玉京笑了笑，走到大殿中央再次给莫黎行礼：“臣妾沈氏见过太子妃，劳太子妃挂心，昨夜太子哥哥和臣妾睡的都很好。”
莫黎知道她是故意提起钟离风也睡得很好，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昨夜太子妃独守空房，而太子去寻了侧妃相拥而眠。
可莫黎不在乎，反而她也特意想让别人知道。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你名字好听，人也好看，果然太子殿下最喜欢的落不到旁人身边去。”
不就是摆贤良淑德宽仁敦厚的谱么，别说现在莫黎知道怎么回事，即便是心里介意，莫黎也能让人半句刺都挑不出来。
这时候梨木托着个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一本册子。
莫黎打开，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穆室人可在？”
坐在另一端首位的就是左翼前锋营统领穆大将军的嫡女穆敬霓，她也站起来跪倒了刚刚沈玉京站的地方。
“妾身穆敬霓，见过太子妃娘娘。”
莫黎笑了笑：“平身吧。”
穆敬霓站起来，莫黎看见她的脸，很漂亮。
是一种潇洒的漂亮，头上的簪饰不多，但气韵仍威。
这宫墙中的女孩没有丑的，穆敬霓也不算出挑的容貌，只是她家世显赫，虽次于沈玉京，但是气势却多出了几分将门虎女的意味，想必是沈玉京大多时间养在深闺，无法像她一样在爹娘的呵护下长大，只能由侍女带着，所以泯灭了那些武气。
“舒鸿姑娘我见过。”莫黎对着舒鸿和蔼的点了点头：“你随我来的时候我看见过你。”
舒鸿也走出来单独行了礼。
有心听的人不难发现，莫黎是按照这些人的家世品级点的名字，舒鸿下一位就是戚妙则，大理寺提督的嫡亲女儿。
也是莫黎放眼看去觉得最漂亮的一位。
戚妙则的脸庞生的极为灵动，巴掌大的小脸肤白胜雪，眼睛一眨一眨的，可爱都能从眼睛里看出来，眉宇间却能显露出些娇媚的气质，打扮的也是明艳光彩。
“妾身戚妙则，参见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福安。”
戚妙则的声调温婉，说起话来语序也不快，娓娓道来展尽了乖巧。
莫黎看着她就觉得她应该得宠，只要放在身边就会心情好的人，没人会不喜欢的。
莫黎也回以微笑：“快起身吧。”
直到看见崔知檀抬起头的一刻，莫黎差点就没绷住她那温婉贤良的皮儿。
身后的徐璐也是连呼吸都滞住了
崔知檀之前一直默默地低着头坠在最后，以至于莫黎在点她名字的时候才看清她真正的面容。
倒不是说有多好看，莫黎觉得她甚至比不上戚妙则的巧笑倩兮或是沈玉京的瑰姿艳逸。
但太像了。
徐璐吓得差点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太像了，太像她家姑娘了。
不是像现在削骨挫皮后‘藤莫黎’的脸，而是像极了当年十五岁风华正茂明艳动人的叶茜。
唇不点而朱，脸型和眉骨都能看出姑娘年少时的影子，一样的耀如春华。
只是这位崔室人不太爱笑的样子，总是显出几分悲戚，这和姑娘那肆意鲜活的笑影不太相符。
加上之前关于太子殿下亲自开口要纳这个戏子为妾，难不成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