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即便如此仍不在意，可妾身却不想因站错了队而白白丢了性命。”
戚妙则再次开口：“即便娘娘座下不愿意收容妾身，也请听了妾身这早早的一番自白，日后若是沈侧妃做过了火，祸起萧墙那一日，妾身只求娘娘保妾身一条命，妾身不想无缘无故的被牵连。”
莫黎听见她这么说，脸上虽然还是笑的，但心里有些沉重。
她不应该知道这么多。
她字里行间明显是已经看穿了钟离风对沈玉京的宠爱不过是镜花水月，而自己自问并未漏出破绽。
难道真是因为中了三箭撞到墙上撞坏脑子不灵光了？
“娘娘心里必然很好奇妾身为什么知道沈侧妃的恩宠都是雾里花水中月，妾身这就解释给娘娘听，娘娘万万莫要疑心。”
徐璐递给莫黎一盏茶，又给戚妙则面前也放上一杯。
“戚室人今日刚见过本宫，就敢来本宫面前妄自揣度，不怕交千言深说错话，更害了自己吗。”
戚妙则重新站起来跪倒地下，给莫黎深深的行了个礼。
“妾身自从知晓了殿下与娘娘的想法之后也的确是深深的怕了一夜，来您这里之前还在千思万想，可妾身若不来娘娘这里，就必得去沈侧妃那里，妾身不想明知山中有猛虎，还硬着头皮向虎山行。”
莫黎和徐璐对视了一眼，徐璐也轻轻的摇了摇头。
莫黎没有说话，她仍旧不相信戚妙则有证据能证明自己和钟离风的心思，所以此时选择不开口，只听戚妙则如何说。
“既然娘娘默允，那就让妾身向娘娘说明缘由，娘娘若是愿意庇护那妾身自然感激不尽，但娘娘若是不愿，妾身也只求娘娘心知妾身绝不会害娘娘就好了。”
徐璐刚刚就把屋里的丫鬟遣了出去，还让梨木和木娟守住了门口，以防有人站在外面偷听。
徐璐：“戚室人，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不要觉着我们娘娘年纪小好欺负。”
“妾身不敢。”戚妙则再次行礼：“妾身既然知道，就必然会守口如瓶。”
莫黎这才对着徐璐轻轻点了点头。
徐璐会意：“那你细细说来，你都知道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才有了这般猜测。”
虽然徐璐和莫黎仍旧咬死不认，但却还是给了戚妙则说话的机会。
戚妙则抬起头：“妾身昨夜看着娘娘和殿下行礼大婚之后，本想要回自己屋子里休息，可府中的奏乐声却一直不得停歇，于是妾身便想说走着吹吹风，等丝竹声消了再回去睡，原本妾身只想去畔安湖和假山那儿喂喂鱼，不会经过这里，可是自己屋里没了鱼食，就想去靠近朱鸾宫的尚寝宫找司苑拿一些，这才不小心得见。”
莫黎皱了皱眉：“见了什么。”
戚妙则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没有直视着莫黎眼睛的勇气。
“妾身看见……”戚妙则努力的继续说下去：“看见原本传闻住在沈侧妃宫里过夜的太子殿下，正坐在娘娘的朱鸾宫外，看着娘娘已经熄了灯的寝殿发呆。”
莫黎就说，自己的一举一动并没有暴露，甚至在沈玉京面前也努力的做出委屈但自持身份的样子，不该叫人看出来才是。
还是钟离风露了马脚，竟然明晃晃的跑到自己门口去坐着，他的脑袋里面装了些什么啊。
“你起来坐着吧，倒也不必总跪。”莫黎把茶盏放回盏托里，又重新笑了出来。
“本宫当真是不知道，不过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大惊小怪了。”
莫黎想的是，能打消戚妙则的疑虑是最好的，不过是看见钟离风在她门口坐了一会儿而已，又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
“娘娘或许不知道，殿下是今晨快到早朝的时候才离开的，妾身不敢直接从太子殿下面前走过，于是本想等着殿下走了妾身再离开，结果殿下迟迟不走，妾身这一夜都愣是没回自己屋子里。”
莫黎：……虽然不应该，但的确有点好笑
戚妙则笑了：“而且，听闻娘娘今日午膳是去的殿下书房之内，殿下的书房从未让人进过，即便是崔知檀刚刚入东宫的时候也不曾踏足书房内一步。
听她提起崔知檀，莫黎心里的确有些疑惑。
“崔室人的传闻本宫也听过一些。”莫黎一字一字斟酌着：“传闻应当都是杜撰的吧。”
戚妙则一下子就听除了莫黎是在旁敲侧击的问她，问她关于太子和崔知檀的事。
可她即便有心对莫黎知无不言，但在崔知檀的事情上，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只是在偶然间看见了在酒楼里卖艺唱曲儿的她，然后就不可自拔的带回了东宫。
并且恩宠不衰。
虽然说这恩宠也没有多么炽热，但比起其他譬如戚妙则这样的人可要好上许多了，别的不比，至少殿下记得崔知檀的名字。
“妾身只知道，崔知檀是殿下从酒楼里看见的一个唱曲儿卖艺的小丫头，原名已经不可考了，现在这个名字是殿下赐给她的。”
虽然听上去她的确给莫黎解释了，但莫黎却并没有茅塞顿开的感觉，甚至更迷糊了些。
不过戚妙则看她有些沉默，自以为是莫黎仍然信不过她，目光瞟到刚刚徐璐送来的茶，心里一横。
抓起茶杯朝地上狠狠的摔去，茶杯应声四分五裂，里面已经半温的茶水也全部洒在了地下，戚妙则眼疾手快的抓住一块碎瓷片，抬手就要朝自己脸上划。
莫黎开口那一刹那徐璐就已经冲过去了。
她抓住了戚妙则差点就落在自己脸上的碎片，甚至不惜划伤了自己的手。
莫黎原本纲要松口气，看见徐璐手中流出的血这口气又提上去了。
“你做什么，妃妾自戕是为罪，你不要命了吗？”莫黎怒斥道。
戚妙则却慌慌张张的松开手里的碎片，看着徐璐手心的猩红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妾身只是想打消娘娘的疑虑，妾身愿意自毁容貌，以换娘娘对妾身的信任，妾身只求一条命，妾身只想就这么一辈子安静地活下去，不承宠也不被责罚牵连，沈侧妃私下里对娘娘言语不敬，与她为伴的妃妾都是在与虎谋皮，即便她们伤到了娘娘，殿下也绝不会放过她们，届时若还不到动沈侧妃的机遇，那其他姐妹们的死活殿下是绝不会在意的啊！”
戚妙则一夜没睡好，加上刚刚的声嘶力竭和眼前的一片血色，此刻脸和嘴唇都有些发白，泪珠滚落下来格外的楚楚可怜。
可莫黎却无心去欣赏她的美貌，转过头，心里一抽抽的看着徐璐，徐璐正在把手里的碎片从肉中拔出来，看着就让莫黎触目惊心。
“快下去处理，别溃烂了。”莫黎皱着眉对徐璐说：“去找雪淼先生。”
徐璐不放心的看了看戚妙则，又转过头。
莫黎：“谁也拦不住铁了心要自尽的人，你去吧。”
徐璐这才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
莫黎听见了门口梨木和木娟的低声惊呼，想必是被徐璐手上的伤吓坏了。
“本宫还没说什么，你就急着划脸。”莫黎心里虽然生气，但却没有表露的太明显：“你这是在逼本宫。”
戚妙则急忙谢罪：“妾身不敢。”
莫黎叹了口气：“你的确很漂亮，东宫后院里本宫觉得你可排首位。”莫黎这话还没说完，戚妙则的面容就有些垮。
莫黎只好赶紧继续说下去：“但你也并非是这世间最最漂亮的，若有心寻找，美人就如夜间的繁星一般数不胜数。”
看着戚妙则不解的目光，莫黎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难不成本宫要把那些比本宫漂亮的女子都寻来，再一一划破她们的脸吗。”
这显然是匪夷所思的，她又不是祸国殃民的嗜血变态杀手。
“所以本宫并不在意谁的容貌姣好，谁楚楚动人风姿绰约，这些都不过是流于表面的东西，你的确美得令人动心，可你这些年也并未承宠。”莫黎无奈，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你进来第一瞬本宫就说了，本宫并非那善妒脏心的人，太子若喜爱你，本宫替你感到高兴，太子若不喜爱你，本宫也不介意让你安顺平静的过着你想要的日子。”莫黎叹了口气，这倒是真心话。
和人斗真的太累，如果她不是厌恶了无休止的斗下去，干脆在北陵跟那些老熟人斗个你死我活得了，女人之间的争斗还有什么休止呢，自己做完要做的事及时收手，正是因为不屑于在后宫中为了个男人勾心斗角，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本宫觉得你长得很好看，也希望你继续好看下去。”莫黎不自觉的夸了起来，意识过来之后赶紧收敛：“但本宫不能一直派人在你身边守着，你若真存了这份心谁也拦不住。”
莫黎再次喝了口茶润润喉：“本宫的意思你已经很明白了，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如果实在要用这种方法，那本宫也只能顺你心意。”
莫黎最后说：“但本宫并不喜欢看见你把自己划成个丑八怪似的，也真心的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若一个人喜欢你，只喜欢你貌美如花绽放的时刻，而接受不了你其他的样子，那这种喜欢还有意义吗。
换言之，一个人不爱你，即便你美得跟天仙下凡无二，他也只能捧着你宠着你，而不能真的爱你。
虽然美貌有些时候的确是柄趁手的利器，但这利器失去只需要一刹那。
连同情都比它好用的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