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身后,传来了女子的娇嗔:“王爷,太后娘娘,一直在等着您哪,您怎么能为小小宫女而耽搁了,去向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刻。”
“母后,不会在意的。”怡亲王笑着说,跟那个女子走远了。
朝颜没有回头,即使听到了怡亲王和女子的交谈,她也没有好奇回头张望。
只要离开了此地,怡亲王就是陌路人,他不可能追到掖庭来戏耍她,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出现在掖庭里。
急急遁走的朝颜,没有发觉,怡亲王转头看了她一眼,一抹锐利的光芒,从他的桃花星目里闪过,亮的惊人,也亮的令人心悸。
不为他所动的女子,这,掖庭奴可是第一人,他找到有趣的猎物了,哼哼……
“儿子见过母后。”怡亲王大踏步走进来,齐国的国姓乃是‘齐姓’,怡亲王名讳齐宴。
当今皇太后生育了两个儿子,一个是皇帝齐凛,一个是齐宴,先皇在位之时,为怡王,在齐凛登基之后,被册封为怡亲王。
“免了,免了,你过来坐下,让哀家好好看看你。”皇太后笑着招手,齐宴遂走过去,坐到了皇太后面前。
“你瞧瞧,果然是瘦了,你出京公干,哀家叫你多带些人过去,在外面不比京里,你却不听。”皇太后拉着齐宴的手,左右上下仔细瞧着。
“母后,儿子是出京公干,带多了人反而不好,朝堂上的言官又有折子要上奏了,岂不是要令皇兄为难吗?”
怡亲王笑着,将自己的脸凑过去:“母后,您瞧瞧,儿子比在京之时还要健壮。”
“你啊……”皇太后笑叹,抬手抚摩着他的脸颊:“哀家,就你和皇帝两个儿子,你是哀家的幼子,哀家对你不免就多疼一些,多牵挂一些。皇帝啊,心里可能会说哀家偏心呢。”
“皇兄,是天下之君主,母后,就是疼,也只能放在心里,皇兄做明君流芳千古,儿子和荣华做您膝下,彩衣娱亲的娇儿,皇兄,是知道的,不会说母后偏心。”
怡亲王也知皇太后在说笑,也就顺着她的意思说话,他们三兄妹自小感情就亲厚,他也没有争强好胜之心,只想做闲散王爷,让皇太后不至于寂寞独单。
皇帝也是孝子,但,他要心系天下,不能向他和荣华时常承欢膝下,唯有他们多陪陪皇太后,让她能安享晚年。
“荣华是女儿,哀家偏疼一些也是应当的,哀家看到她欢喜出嫁,就了却一件心事,但,还有一件心事,需要你来替哀家完成。”
皇太后忽的提到了荣华大长公主出嫁之事,让怡亲王不由的心中暗叫糟糕,知道皇太后又要旧事重提了。
“荣华都嫁为新妇,你何时才能迎娶王妃……”果然,皇太后提到了怡亲王的婚事。
“母后,儿子忽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办,儿子告退了。”怡亲王噌的蹿起来,急急的从皇太后的面前逃开了:“关于儿子迎娶王妃之事,还是日后再谈吧……”
不是他不想迎娶王妃,而是他不想被束缚住,他还不想放弃而今的优哉游哉的生活。
“怡亲王……,齐宴!”皇太后看到齐宴飞一般的逃出长乐宫的身影,皇太后不由的撑不住笑了:“你们瞧瞧,你们瞧瞧,一说到他的婚事,就逃得跟什么似地,仿佛哀家是吃人的猛兽……”
长乐宫的宫人看皇太后笑的开心,也不由的陪着她一起笑起来。
从长乐宫出来,怡亲王没有立即出宫,而是向着掖庭的方向看了几眼,方才施施然出宫去了。
刚刚放开了那人,还是等日后再来逗一逗她吧,怡亲王如此想着。
“娘。”朝颜来到楚沈氏居住的宫室,楚沈氏正要出去做工,看到她走进来,当即怔在了当场。
“娘。”朝颜走过去,楚沈氏一把抱住了她:“朝颜……”
楚沈氏放下的心,又再次悬在了半空里,朝颜在云枫宫她担忧,安然回到掖庭,她也担忧。
那些等着欺负朝颜的掖庭奴,还不肯放弃,朝颜回来,她们会再度欺负她。
“娘,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您不要担心。”
“朝颜,有时候不是忍耐,不反抗,她们就不会欺凌你,你的忍耐和不反抗,反而会惹来她们变本加厉的欺凌。”
“多谢大姑姑,朝颜受教了。”朝颜深深的拜下来,她是应当改变策略,不能再忍耐,也不能反抗。
“好,朝颜,可惜了,你若不是在掖庭,在后宫,就有可能有一场作为。”温琳惋惜的望着朝颜,轻轻的叹了一声。
她也曾伺候过当今的皇帝,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但,往昔已是过去,她也不想再提,就是可惜了朝颜,她的个性其实能得到皇帝的恩宠,只要她肯努力,还有晋升的机会。
“大姑姑,朝颜感激大姑姑您的恩惠,也感激您的教导,但,人各有志,朝颜觉得掖庭很好,这里能让朝颜安宁终老。”
后宫的纷争她是唯恐避之不及,她没有要争锋的念头,也没有要荣华富贵的欲望,锦衣玉食不是她所盼。
“不错,人各有志,你小小年纪,竟然能看得开,实属难得。”温琳感叹,她也是在后宫里二十多年,方才看开了,才会安心留在掖庭里,即使皇太后叫她回去,她也推拒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朝颜仍旧去了做工的地方。
“快来看,驸马爷的爱妾回来了……!”朝颜一出现,就有掖庭奴尖着嗓子叫起来,将其他的掖庭奴给吸引过来了。
“你不是在冯妃娘娘面前出了风头,被调到云枫宫去了么?为何还回来掖庭呢?”
又是那一套,朝颜垂下眼帘,等待着。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被掖庭奴推来搡去,这个掐她一把,那个拧她一把,还有的狠狠的踩她一脚。
朝颜在挨了她们几下之后,有意装作不敌她们的欺凌,摔跌在地上。
“哎呦,你在云枫宫伺候冯妃娘娘几日,就变得娇弱无力了吗?”有掖庭奴耻笑着,将朝颜的发丝拽了起来。
在欺凌朝颜的掖庭奴,看到朝颜的脸之后,她们齐齐的怔住了,一时间,朝颜的周遭安静的落针可闻。
朝颜的脸颊上,流下了两行清泪,就是她的明眸里,也浮现了遭受屈辱的痛苦,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她们竟然真的将楚朝颜欺负到流眼泪的地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奇景,想必她在云枫宫里,也受了不少的欺压凌辱,才会低下她的头。
还记得,那一日将污水泼在楚朝颜的身上,她们以为羞辱到了楚朝颜,却在被杨芷提醒后,才蓦地发觉,楚朝颜根本没有屈服。
“还要继续吗?”抓着朝颜发丝的掖庭奴问,带头欺凌朝颜的掖庭奴,看看朝颜,看看她脸上的眼泪,再看看她屈辱的明眸,终于叫那掖庭奴放开朝颜。
“好了,她既然低头了,再欺凌她也没有意思,更何况,荣华大长公主也饶了她一条贱命,放了她吧,日后叫她多做些活计。”
“也对,不欺负你了,你快去做工,不许偷懒!”将朝颜掼到了一旁,这些掖庭奴嘻嘻哈哈笑着离开了。
“朝颜,我帮你。”杨芷刚刚说完,就被一个掖庭奴给扯到了一旁:“叫她一个人做,不许帮她。”
“杨芷,你回去吧。”朝颜坐下来,开始整理丝线,杨芷低头快步走回她那边。
夜色笼罩了皇宫,做工的掖庭奴将朝颜,一人丢在宫室里,只给她留了一盏小小的灯烛,发出黄豆般微弱的光芒,仅能照出朝颜的身影。
还是朦朦胧胧,朝颜根本看不清楚,手中丝线的颜色,只能摸索着整理。
等所有的人离开后,朝颜放下手里的丝线站起身,伸了伸腰身,活动僵滞的身子,来到了院子里。
她们故意要让她挑错丝线,才只留给她一盏小灯烛,但,她不会让那些人如愿的。
揉了揉酸涩的双眸,朝颜走向了宫室的后方,掖庭里某些地方疏于整理,生长着茂盛的杂草,有星星点点的萤光,在草丛间闪烁,那是在夜色下飞舞的无数萤火虫。
朝颜走过去,伸手掬起点点萤光,将它们放到从裙裾上撕下的一角棉布里,萤光聚拢的多了,光亮就超出了灯烛的光亮。
提着布包走回宫室里,朝颜将布包挂在一旁,就着萤光和灯烛微弱的光亮,她能勉强分清相近的颜色。昔日故人用萤光来看书,今夜她要借萤光做工,也可谓异曲同工之妙。
朝颜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被杨芷看在眼里,她是趁着掖庭奴不备,又匆匆的跑了过来,想要看到朝颜的烦恼,不料却看到了朝颜用萤光来做工。
“楚朝颜,又让你逃过一难,但,我却要看一看,你明日如何向故意刁难你的人交代。”
向来时一般,杨芷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只有她的身影被拉长,扭曲……
晨曦微露,就有掖庭奴赶过来了,直奔向朝颜做工的地方,就看到她累得趴在,尚未整理的丝线上睡着了。
“怎么样?她做完了吗?”又有掖庭奴陆续赶过来,其中也有杨芷,她也看到了朝颜疲倦沉睡的模样,却没有其他掖庭奴的得意。
“还没有,我们给了她那么多活计,她不可能一夜就做完,还有,仅凭一盏昏黄的灯烛,她要分清丝线的颜色也很难,想必是累得昏倒了。”
杨芷的目光悄悄一转,就看到了落在朝颜身旁的,那一角裙裾,咬着下唇思索了片刻,她又将目光放到,那一堆尚未整理出来的丝线上,杏眼里闪过一抹了悟。
楚朝颜,原来,原来,你故意用此来混淆她们,你,还真是狡诈。
“好了,叫醒她,叫她继续整理。”掖庭奴散开了,有人用力推搡朝颜,她便抬起头来,睡眼惺忪的看向她们。
“今天,就不给你其他活计了,将这些做完,就饶了你。”这人得意洋洋的笑着,看着萎靡不振的朝颜。
一夜未眠又心惊胆战的她,不仅精神萎靡,就是令她们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美貌,也大大打了折扣,不复从前的美貌。
这就是她们的成果,只要进来掖庭,不管她从前的身份再如何的显赫和尊贵,也要向她们低头,服输,才能拥有活下去的权力!
否则,一切免谈!
“是。”朝颜乖顺的答道,愈发的让她们得意起来,不由的一个个露出所谓胜利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