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家夫妇告别之后，我和戚远便回凌霄谷了。
清苑一切如旧，那棵梨树又长高不少，小七把房子打扫得很干净。虽然是十一月末，飘着细雪，可梨花依旧开着。
再过几日便是洛英会，世人皆知凌霄谷有一处温泉最是养人，一年四季水温都不会变化。在里面泡上一泡，不仅美肤养颜，还有助修为。身体康健之人一泡，必是灵力微涨，受伤之人一泡，这伤也便好了大半。已经有不少修门陆续到来，只为提前来这温泉疗养一番。可世人也知，这凌霄谷谷主最是小气，别说是泡上一泡，就是碰一碰池里的水也是难上加难。
这一点我倒是深有体会。
记得云嫣同我说过，那次在冰火结界中受伤之后，戚远带我去泡过几次，这还是那么多年来，戚远第一次让人入水。
听说因为我昏迷不醒无法坐立，还是戚远抱着我泡的，我知道后还暗自欢喜了好几日。当然，这件事也引起许多闲言碎语，为了不让我听到，戚远还亲自挡了不少。可之后，不管我怎么想方设法，戚远都没再允许我去过一次。
真是可惜了。
今日是众修门到达的最后一天。
同前几日一样，我、云嫣、还有莫尧在门口接待到来的宾客。原本戚远不让我来的，说是怕我捣乱冲撞了贵宾。其实我知道，他是担心我脚上的伤，怕我站得太久。可我顾青九又不是那些只会吟诗作赋的闺中小姐，哪有那么娇弱，这脚上的伤也早就好了。
等了许久，最后一队人马终于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小娃娃，看样子才有一岁左右。
云嫣查看了拜帖，“原来是百草堂的少堂主……不对，现在应该叫堂主了。”
那男子一笑，“无碍，叫什么都一样。”
云嫣将拜帖双手奉还，“我们谷主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莫尧将百草堂一行人领了进去。那抱着娃娃的女子气质极佳，一点都不像奶娘或者丫头，八成是那少堂主的夫人。与我擦肩而过时还朝我微微一笑，应该不是个难相处的。
待他们走远，我方才开口问。“云嫣，这百草堂怎么还带着娃娃来？”
云嫣摇了摇头，“大家都说段堂主特别爱他的夫人和孩子，走到哪儿都得带着，生怕不小心就弄丢了。”
我赞同地点点头，“这倒是看出来了。”
百草堂新任堂主段景言，传承了段老堂主的一身医术，十岁时就能识药材、辨疾病，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医术奇才。不过百草堂以研习医术为主，修习也只为辅助，所以百草堂的弟子大多都灵力平平，有的甚至都不修术法。
说起来，戚远和段景言应该算是知己好友。段景言成亲、以及孩子满月的时候戚远都去了。我也偶尔听戚远说起过他和他夫人的故事，两人确实恩爱至极，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能让戚远与之把酒言欢之人不多，除了我之外，恐怕就只有这位段堂主了。
傍晚，梨花树下，二人正在把酒对弈。
我随便做了几道点心，炒了两个下酒菜给他们送到院子里。
“饿了吧？我给你们做了点吃的。”
段景言盯着我看了半天，“姑娘便是千屿城主之女，顾青九顾小姐吧？”
“堂主如何知晓？”
段景言看向戚远，嘴角眯着笑，“我常听戚远提起。”
“真的？！”
我既惊讶又惊喜。惊讶的是，戚远这样的闷葫芦，居然还会同他人谈论感情之事。惊喜的是，谈论的对象竟然是我。
“他都说我什么了？”
段景言刚想开口，就被戚远一眼瞪了回去。“还是让他自己与你说吧。”
戚远才不会告诉我呢。他这个人我最是了解，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很少一致，要想从他嘴里听到“喜欢我”这三个字，简直比登天还难。
段景言又稍稍坐了一会儿才回去。
夜已经很深了，可我却睡不着，一个人呆坐在梨花树下，百无聊赖地朝前方扔着石子。戚远从里屋出来，给我披上了一件外袍。
“回去吧，当心着凉。”
我看着戚远的眼睛，严肃地问道，“戚远，你爱我吗？就像段堂主爱他的夫人那样。”
“为何这么问？”
我为何这么问？其实我也不知道。自从和戚远在一起之后，我好像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好怕戚远有一日会离开我，好怕他会不要我。虽然我知道戚远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可感情的事情又有谁能完全肯定，万一他遇到一名比我更好的女子，万一他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但……我是不是应该选择信任他呢？
我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戚远拉住我我的手臂，顺势将我轻轻拥入怀中。即使隔着厚实的衣物，我依然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
“我遇到一个很特别的女子，率真自然，天真烂漫，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改变。但她的内心也很柔软，也需要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遇到她之前，我觉得我会永远守着凌霄谷，一直到我老去死去，可是她的出现，让我从前单调乏味的生活多了许多笑声和颜色。我觉得，我慢慢习惯了有她的日子。这便是我同景言所说。”
我直起身子望着戚远的眼睛，“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个？”
“你不是想知道吗。”
很奇怪，戚远总能看穿我所有的心思。“你是不是对我施了什么巫术？怎么什么都知道？”
戚远轻轻一笑，“心事都写在脸上，还需要别人猜吗。”
我打趣道，“不对啊，如果真的这样，那我岂不是很吃亏？你可以看穿我，我却一点都看不透你。”
“你无须看透我，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告诉你。”
突然忆起戚远与李慕婉的婚约，不如便趁此机会问问。
我故作思考，“我听说，你和慕婉师姐从小便有婚约。”
“谁告诉你的？”
“凌霄谷上上下下谁人不知，还需要有人告诉我吗。”
戚远嘴角上扬，“吃醋了？”
我顺着戚远的话答道，“算是吧。”
“师父临终前嘱托我照顾慕婉，你知道的，师父对我很重要，这是我欠他的。”
这我又如何不知。
“那……慕婉师姐对你来说……是什么？”
“妹妹，她对我来说只是妹妹。现在可满意了？”
戚远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我不自觉笑了出来。“满意，十分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