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若瑾对他的喊叫声充耳不闻,执锦可与她说过,一入夜整个典祭司便只会有这神棍一人。
且不论纳兰若瑾一步步走近国师时,国师是何心理变化,就论趴在请神殿上方进不去的执锦,此刻表现出了出色的耳聪目明,竖起耳朵听着殿内的声音,听到卜算子大叫,先是错愕了片刻,随即露出一个看戏的表情,心中无限舒坦同时开始捅刀子:“哈哈哈,卜算子你个神棍,叫你往日次次在本宫面前端着,破功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卜算子自是无暇去察觉上方还被拦了个正主,胡言乱语的换了套叫法:“啊啊,本国师知道自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也不能用强啊,啊啊啊,贫道修行多年不能破戒的你别过来啊啊啊!!!”
执锦倒吸了一口气,将长公主的架子丢到了狗肚子里,内心爆发出一串啊啊啊:“这么刺激的吗?太刺激了吧啧啧啧,虽说本宫还未曾见过国师的容貌,但是!凭本宫的直觉一定是美男子!!啊哈哈哈纳兰若瑾你要温柔点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等等,纳兰若瑾你用的是本宫的身子啊!啊啊啊,历代皇室不可以与国师有染的啊啊啊,快停下啊啊啊啊!!”
纳兰若瑾嫌神棍过分吵闹,给他下了个禁言,这下,国师全身上下能动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双眼珠子,还被盖在厚厚的青铜面具下,想来也看不太分明,不够这丝毫不能影响他锲而不舍的用眼神传达四个字:“你别过来!”
纳兰若瑾刚让卜算子安静下来,便听到了执锦在上方鬼叫,不禁有些汗颜,此人的公主做的真真是豪放欢脱。
卜算子目睹了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公主给他下咒的全过程,不禁心口阵阵抽痛,跌大了,跌到阎王菩萨门口了!!!
纳兰若瑾下咒,解禁做的十分顺,当神棍感觉到自己可以动了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退到离公主足够远的地方,一言难尽的盯着她。
纳兰若瑾虚情假意的笑了笑:“此时我便相信国师已为我的盟友了。”
卜算子青铜面具下的表情已经不忍粹看了,干巴巴的回道:“......命都给您拿捏了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纳兰若瑾:“三日之内宫廷必有巨变,到时皇上与齐然必然有求于国师,国师尽可答应,当然,国师若是想乘机捞点好处也是理所应当的。”
卜算子:“不敢不敢。”
纳兰若瑾向着国师走了一步,那方立刻退了三步:“国师这术法用的倒是熟练,只不过略低等了些,若是国师演戏尽心尽力那么几分,本宫可教你些高深些的。”
卜算子咳了几声,显然被打动了,纳兰若瑾笑了笑,丢下一个咒语便翻窗出去了,不明所以的看了眼上方尖叫的执锦。
卜算子将咒语在唇间过了几遍,态度立时三刻来了个大转弯,叫住了飞到了半空的纳兰若瑾,道:“公主,您若是倾囊相授,本国师也是可以从了你的。”
公主在空中颠了一下差点掉下去,回头给了他一个难眼以喻的眼神后便攀上了另一面高墙,一跃一翻后没了影子,执锦也赶忙跟着飘过去。
执锦在纳兰若瑾身旁飘来飘去:“你你你,你刚刚没将国师怎么把?”虽说感觉没有,但还是需要确认一下。
纳兰若瑾边翻越宫墙边回:“给他下了咒,纵然卜算子位尊国师,可为了万无一失也只能让他先受些委屈了。”
执锦严肃的问:“还有吗?”
纳兰若瑾面不改色的回:“你还想有些什么?”
执锦打了个哈哈:“没,没什么,没什么就好。”
两人言谈间便落在了皇后的寝宫,与之前造访的两处不同的是,皇后寝宫灯火通明,宫人甚多,纳兰若瑾小心的避开宫女潜入皇后的房中,守夜的宫人睡眼朦胧的看见个人影,还不待看出个所以然来便被悄无声息的放倒了。
执锦飘在皇后身旁,眼中露出点轻蔑,纳兰若瑾看不到,只是打量了皇后几眼。
执锦:“她不会醒的,别担心。”
纳兰若瑾往她飘着的地方看了一眼,执锦道:“别看了,皇后陈氏的病有一半是本宫的杰作......你确定用她代替本宫不会出现纰漏吗?”
纳兰若瑾笑了笑:“你殿外的禁卫军,殿内的影卫总归是会喘气的,只要不让齐然等人进入,凭一群脸都不敢看清你的太医能把出什么?我今夜在她身上下个咒,保准叫那群太医觉得你即将升天。”
执锦无言以对,她想着她其实已经升天了,那病秧子也快升天了,不过思及太医们对皇后的病情也是了如指掌,下个咒却是更为稳妥,她想了一圈后道:“本宫怎么看来看去,没什么是你一个咒术不能解决的,要不你也教教本宫?”
纳兰若瑾实实在在愣住了片刻,才低头看着皇后道:“不能学,你不会想拥有鬼神之力的。”
执锦第一次听说这玄之又玄的咒术的全名,不禁觉得稀奇:“那为何国师能学?”
纳兰若瑾垂眼,不想跟她纠结这个问题:“这就要问他了,快要天亮了,开始吧。”
执锦仍是不放心问道:“若让叶莫替代皇后在这儿躺半年,如何防止安思微与她行云雨之事,叶莫的身子可比皇后壮多了,再说,她也看不上那窝囊废。”
纳兰若瑾:“这便要看国师大人了。”
执锦想到她在国师那处碰的软钉子,不禁抖了抖,那条神棍能言善辩的,只怕是下了十八层地狱都能将阎王说出两串泪珠儿来,扯个小小的谎帮帮叶莫当不成问题。
月明星稀,漫漫长夜里多的是难以入眠之人,纳兰若瑾与执锦如是,皇上与齐王一干人更如是。
翌日天色仍昏暗,太医院里的太医们便被强行拖了起来,睡眼朦胧的赶到了执锦的芝兰宫,却纷纷被跪在执锦床前的叶莫的一张冷脸给冰醒了。
一番轮诊下来,随着太医越皱越深的眉,叶莫是发了天大的脾气,沉着嗓子道:“太医院还需多花些心思才是,若是长公主有半分差错,各位大人的颈上人头加起来也不够砍的。”这话听起来像极了执锦忠犬的手笔,吓得一众太医脸色惨白,虽说下了封口令,但长公主病危的消息仍是不胫而走,传到了各家有心之人的耳中。
可消息到底是只是消息,真假尚且不论,就算是真只要执锦还未咽气谁都敢轻举妄动,芝兰宫内太医为了执锦的脉象也为了自己的小命忙的晕头转向不可不谓呕心沥血,芝兰宫外,亦有无数双眼睛等着执锦咽气之时。
一直侯到午时,却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从芝兰宫传出了,正当有人快要坐不住之时,执锦召了樊都入宫,不多时,又传来樊都的妻儿尽入芝兰宫,这让许些人兴奋起来,樊都入宫尚且可以理解为受执锦所召护卫执锦,可妻儿尽入芝兰宫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齐然悄无声息的做了些小动作。
芝兰宫内,叶莫听完禁军汇报樊都与其妻儿尽入宫后召出两个影卫立在执锦床前,叫里头的人不敢妄动,自己则到了门口早早的等着迎接天皇贵胄。果不其然,樊都入芝兰宫不过半个时辰,便引得一向见执锦如同见鬼的皇上安思微前来,伴君架的自是齐王,少年天子骨像颇硬似有几分刚明狠辣之风,然最是汇集人精气的一双眼却是飘忽不定,纵是穿着一身龙袍也并无甚君临天下之感。
叶莫见人已下撵,恭恭敬敬的行礼:“参见皇上,参见齐王。”
皇上一见叶莫就犯怵,他可一点也不敢忘这个木着脸的女子当着他的面将他的心腹斩成数段的事儿,故而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须臾便挪开了,嗯了一声。
齐然道:“听闻长公主身体不适,皇上很是担忧,故而前来探视。”
叶莫直勾勾的盯上齐然,木着的脸上似乎想泛出一丝笑,却没成功,故而在外人眼里显得颇狰狞了些:“长公主不过感染了些风寒,已有太医在内,怎敢劳动圣驾。”
齐然勾了点虚情假意的笑出来:“倒不知是怎样的风寒,竟是惊动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想来是颇为棘手,皇上仁圣探视长公主,你一个奴才岂敢阻拦。”
叶莫的死人脸并没有因为齐王的一句奴才破功,也不想对他们的厚脸皮发表什么,依旧平平淡淡的说:“齐王可真真是耳聪目明,深宫之事一举一动尽入您眼,呵呵,长公主乃是天皇贵胄,这段日子来本就多灾多病,哪怕是次小小的风寒也得谨慎些才是,难保又是某些居心叵测的小人有意为之呢。”
齐然见叶莫字字如刀,嘲讽之意溢于言表,皱起了眉:“叶莫,你莫要东拉西扯的,给本王让开。”
叶莫将手放在佩刀上,道:“恕叶莫难以从命,长公主吩咐过,若无她的命令,擅闯者,杀无赦。若今日叶莫放了皇上与齐王去,恐明日便是叶莫人头落地之时,还请皇上齐王恩宽些,莫要为难属下。”
“放肆,你个狗奴才是谁的属下,在陛下面前也敢擅称本名。”齐然佯怒,猛地抽出腰间的剑,往叶莫处逼近一步。
叶莫挤不出什么表情干脆就放弃了,一双眼却是灵巧的将讥讽之意传达出去了:“叶莫虽说只有小小的官职,可到底也是公主亲近之人,齐王可忘了这是何处,也敢拔剑?莫不是觉得这满宫的禁卫军是拿来摆看的。”
齐然早就料到叶莫决计不会放他进去,他也只不过是借此发难罢了,便道:“怎么,本王今日若是硬闯,你还敢对皇上动手不成?你又可知这是诛灭九族的谋逆大罪。”
叶莫疑惑的看了齐然一眼:“齐王此言甚是奇怪,您恶语在前,拔剑在后,怎么这谋反的罪名倒是扣到了叶莫的头上呢,此罪甚重,叶莫不敢擅领,还请齐王,自,重。”
齐然算计已成,此剑弩拔张之时,叶莫只听得剑身轻嗡一声,脖颈上便一片冰凉。
叶莫不为所动,看向往后退了两步的天子问道:“擅闯芝兰宫之事可是皇上授意?皇上应知公主向来不喜欢外人入内。”
安思微被叶莫一盯,心跳有些快,想起被执锦掌控的日日夜夜,自绝的父亲,日夜垂泪的母亲,总归他此次对执锦下手留下了证据,执锦好起来也必然不会放过他,故而将心一横往前一步道:“今日芝兰宫朕非进不可,你,你若是识相便退下,朕还能从轻发落。”
叶莫道:“敢问皇上,属下所犯何罪。”
齐然看了皇帝一眼,示意他不要与她多言,叶莫巧舌如簧他们也占不到便宜,倒不如来点实在的,他将手中的剑压下一分发难道:“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皇上才是这天下最为尊贵之人,长公主一再罔顾天威,可曾将皇上放在眼中?”
叶莫眼中寒了点,手中攥着的刀出鞘了一寸,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衣中只露出双眼睛男女不辨的人闪了出来,身法奇快,贴着叶莫的耳根言了几句,叶莫那张木头脸一瞬便裂了,几乎是瞬间抽刀出鞘直取命门逼开了齐然,此举正合他意,齐然向空中抛了一枚烟丸,黑乌乌的一小颗携着浓烟在空中炸开,便有蛰伏待令的禁卫军围了上来,红缨枪笔挺的指着芝兰宫。
“叶莫,在皇上面前意凶,罪该万死,拿下。”
叶莫往内走了一步猛地斩断了门后的绳索,一支箭冲向高空,伴随着震震尖锐的嗡鸣声,持着强弩的禁卫军从芝兰宫中探头,拿着红缨枪的禁卫军纷纷涌向门口,宫墙上便是一排尖锐的银光,针锋相对,笔挺的红缨枪,拉满了的强弩撕裂了长公主与傀儡皇帝之间最后的平静,波涛千丈你死我活。
叶莫声沉如水:“齐王竟是掌控了许些禁卫军?真叫叶莫意外,不过,叶莫还是那句话,今日无论何人,敢强闯芝兰宫,杀无赦,齐王不怕死,莫不是要皇上也跟着当箭靶子?齐王心心念念侍奉明主,倒不知你护着的是不是明主。”
叶莫转了个弯,还未曾完全绕过去,留了点影子让齐然瞧见,便正正遇上被两个持着红缨枪的禁卫军押送着往外走的樊都,樊都一瞧见叶莫就嚷嚷起来:“叶莫,你说清楚,长公主怎么了,为何不肯召见樊都,要去了樊某统领之位是小事,可总归让我见一见长公主知晓个缘由吧。”
那武夫平日里说话便跟扯着他那破锣嗓喊似的,又遑论目前正在郁闷头头上,更是将声音提高了些许,叫里外的禁卫军以及齐然与帝王听了个清楚。
叶莫安静了会儿,看起来想绕过那个武夫,不料被他一把攥住,用他一根筋的脑袋跟大嗓门嚷到:“叶莫,你莫以为长公主宠你,你便可以为所欲为,你不曾让我见公主一面,便拿着旨意让我将禁军调遣的权利尽数交与你的手中,我怎知道不是你起了不臣之心呢。”
叶莫剧烈的喘息了一下,想来快被樊都气死了,齐然看到了叶莫攥紧了刀鞘的手上移了一寸,随后压着声音道:“大统领,这便是公主的旨意,叶莫,绝不会背叛公主。”
樊都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道:“这谁知道呢,你那姐妹言归看来不也忠心得很。”
叶莫猛地抽出刀鞘,齐然便瞧不见人了,她恶狠狠的声音传来:“樊都,你是猪吗?”
樊都虽是看起来蠢了那么点,可武功还是相当不错的,要不然也不足以震慑满城禁卫军,自是不会平白受制于叶莫,两人便交起手来,你来我往间,打出了转角处露在了齐然与安思微的眼皮底下,叶莫剧烈的喘息了一下,戾气大涨,红着眼使出的招数招招致命,樊都不妨被她割了条口子,若不是他武功了得,岂不是手臂都要给她卸了去。
也不只樊都是怎样将叶莫一脸狰狞的神色看作做贼心虚的,怒道:“好你个叶莫,做贼心虚恼羞成怒了吗?今日本统领便拿下你去公主处问罪,我倒是要瞧瞧你如何对得起公主多年的恩德。”
齐然与安思微被这窝里斗的情形震住,这简直像是天公作美,执锦身旁最忠诚的三条狗,叛变了一条,还有两条,对咬了起来,精彩,太精彩了,故而两人心有灵犀的坐观其变。
叶莫到底不敌樊都,方才占到便宜不过是樊都未曾对她下死手,此刻两人皆全力以赴,叶莫渐处下风,眼见要被擒拿之时,又是那个黑影冲了出来,一把抓住樊都,被他反手甩开数步,却是缓和了两人不死不休的势头。
这小影卫看起来十分惊急:“两位大人,别打了,长公主她......”
叶莫所有戾气都被这句话掐没了,生生受住了樊都挥来的一拳,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颇显狼狈,她心急如焚:“公主怎么了。”
那小影卫似乎想说什么,又往门外看了一眼,叶莫转身便往里赶,小影卫跟了上去,樊都还有点懵,也追了上去。
安思微看了齐然一眼,风波席卷,巨浪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