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离开我们二十多年了,她的样子还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地印照着,如同一盏不断燃烧的油灯。在记忆隧道的深处,始终有一盏明灯照亮着我的内心,暖暖的,如同她站在远处不时张望着我的眼神。
奶奶是旧时的小脚女人,三寸金莲走过了她一生的路。从我记事之时起,一直留着她忙忙碌碌的影子在我的脑海里。
奶奶在娘家是长女,有四个弟弟和四个妹妹,那是一个蓬勃的大家庭,由于旧时代里生活艰苦,缺医少药,四个妹妹相继不治而去,留下她和四个弟弟长大成人。作为家里的老大,在弟弟们面前,她有着绝对的权威,帮助父母打理着一家人的生活。出嫁之前,全然没有见过爷爷的一面,全凭媒妁之言和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在结婚后跟着爷爷一起在嘉陵江里漂泊起来。
在我童年的时光里,奶奶为我们的不断成长勤劳地营造着养料。
还清楚地记得,夏日浓荫里,蝉鸣随着热风飘满各处,正在玩耍的我们,看见远处奶奶背着收获的高粱走来,带着草帽的面颊洒满汗水,花白的长发黏在汗渍渍的额膛上。
奶奶一生都是留着长发的,她高挑的背影和她一头花白的长发,走在夏日的竹林里,是留在我记忆里永远的剪影。
我第一次走出山外,是奶奶凭着她那双小脚带着我从小山村里走出去,第一次听到刺耳不陌生的汽笛声时,胆怯地一下子躲到她夏天里汗湿衣襟的怀里,那里,暖暖的,幼小的我,倍感安全。
随着自己的不断长大,活动的范围也就不断拓展,但每个记忆里深刻的情节,大凡都有奶奶的影子飘逸其间。
在暑期里,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放牛,捉鱼,到了午饭时间还不见我们牵牛回家,常常就有她呼唤着我的乳名在乡间的小路上边走边喊,在青青的田坎儿上跳动着她的小脚。现在,我还记得那回荡在我耳际呼喊的声音,经常回味着回家后狼吞虎咽地吃下她做的可口的饭菜味道。
夏天的夜里,蚊虫很多,纵然挂着蚊帐酣然入睡,也有很多被蚊虫叮咬的机会。年少时的我,一入睡就全然不知自己伸出床外的脚和不老实的睡眠动作给疯狂的蚊虫们提供饱餐的机会。经常,少眠的奶奶是我夜里不被蚊虫叮咬的守护神。在漆黑的夜里,手端灯盏,上面跃动小小火苗,偶尔在夜里被她轻轻扶弄蚊帐的动作惊醒,看见奶奶的脸印在微弱的灯光里,一股暖流顿时驱散我才成的儿时好梦。
有奶奶一起生活的日子是无忧无虑的,让我们的童年充满了欢乐和童趣。
常常有我们不曾吃过的可口饭菜经由一双干瘦的手从热气腾腾的蒸笼里端出来,常常有飘着酒香的醪糟从不知道的角落飘出来。第一次吃着她自制的松花皮蛋,拨开蛋壳一看,亮晶晶的蛋清上印着一簇簇细小的松枝图案,很生好奇,好奇没有下锅水煮的蛋怎么就可以直接生吃,味道还非常鲜美。
奶奶走前留给我终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是她张望远处的眼神,那伫立墙边,向远处不停张望着我出现的眼神,回想起来,让我揪心不已,挥之不去。
那是我上高中时的一个秋天,她早早就来到离家较远的一个集市,为我买好了冬天在学校要穿的内衣裤,在我周末放学回家必经的一个路口,忍着一天的饥渴,靠着墙边,不停地张望着路的远方,在夕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看见远方的我身影由小变大,奶奶的脸上荡开了笑容。我顿时扶着她干瘦的肩膀,替她背负起她肩上所有的重量,和她一路,洒满了我们的言笑和一大一小的脚印向着回家的方向。
写到这里,我的视线模糊了,无法看清屏幕。顿时想起,奶奶的祭日快到了。
那不停燃烧的微微火苗,从灯草芯里长出来的焰光,照在我的心里,照在我前行的路上。不时有奶奶的容光映衬着,叫我不能不回想。
不具名: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能给自己心灵一片宁静的天空太难得了!如此美妙的文章更是难得!邂逅美丽容易,美丽背后如此美妙的心境却难得。杜医生的散文如一幅幅风景画给人美的感受。
小月非文:人赤裸裸的来、却满载各种不同的回忆而去,那是他能从这个世上带走唯一的东西。时常能够捕捉到生活中美景、体会到自然赋予我们的每一个感动的墨香医生,一定会是一个内心最富有的人。
有理:杜大夫您好!看了您的部分博文,感触颇深,以前只知道您有一双灵巧的、可以使人变得更加美丽的手,却不知道您还是个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