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靖很喜欢找到那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并不是真的希望雷霄直接接走他。
边靖没有和谁养出多深厚的感情，现在空白的他做什么都影响不到自己的感情缺失。
边靖做出选择跟加奈露离开，只不过是感觉到了一点舒服。
如同困兽得到了自由。
这份小小的舒适感可以让边靖义无反顾地离开那个拘束他的地方，可以没有任何理由跟着加奈露。
但凡生者，应若生者。
最后反倒是白良珏表达的意思，很希望他离开。
“估计你也睡不着了。”白良珏盘腿坐在地板上，调了两下体温计递给边靖，“再量一下。”
“量什么？”边靖看着白良珏拿着体温计的手发愣。
“得了，你什么都别问了。”白良珏说，“痛快把那个夹胳膊下面就行了。”
边靖很听话，没再问别的，白良珏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边靖不太想听白良珏说话。
白良珏说话自带凶气，普普通通的话都能让他说出下一秒就能打起来的气势。
白良珏没事就玩手机，看都不看边靖一眼。
边靖看着腋下的体温计发呆。
体温计是边靖倒下后买的，
过了五分钟。
“拿出来吧。”白良珏把手机随手放在窗台上，白良珏时间算的刚刚好。
体温计上的电子示数————边靖并没有发烧
白良珏啧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看了眼体温计又看了眼边靖。
“你这熊玩意发烧摸着都不热。”白良珏说，“自己难受自己不知道吗？”
“我以为是我刚运动的缘故。”边靖说。
“我大概知道你什么能力了。”白良珏把体温计放在窗台上。
“哦。”边靖表现得十分淡定。
白良珏抓了把头发。边靖说话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白良珏以为他会感兴趣是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白良珏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急躁了，边靖现在都懒得说话了。
也罢，正好发烧睡觉。不对，睡不睡得着关我屁事？
白良珏的家在一个公寓楼。这座公寓楼住的大多是附近工厂的工人，优点缺点也很明显。晚上不会太吵，平时也没什么人气息。
一有时间感慨人生，白良珏一定会坐在楼下的楼梯口，不抽烟也不喝酒，只是拿两根火腿喂猫。这就是白良珏的生活方式。
就这样，白良珏算是默认接受了教边靖发挥能力的任务。
提起能力，肯定就离不开当年星星撞飞船的事。
彗星碎裂放出的辐射影响了人类，听上去比较扯淡，可事实就离不开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彗星。
所有人把现在的异样归咎于彗星。
辐射不仅让全球的电网瘫痪一天，还让一部分人大脑开发获得了能力。
不过这部分开发没有让人变聪明。科学家明确地指出，人脑内的某些有机物被激活，进而获得了与无机环境相互交流的能力。
不过这个解释并不完全。
白良珏想到这里，把一只虎斑纹的野猫单手拎起来放在了腿上。野猫被白良珏拎起来后就很听话，在腿上爬着打着呼噜。
科学家的解释绝对不完全。
白良珏看到彗星碎裂的时候，像踏进了世界的新大门，能听懂了大多动物的语言，能在绝对的黑夜看清千米之外的东西，能感受到武侠片里所说的杀气……种种现象表明他的感官达到了人类极致的地步。
全世界各地都有能力者存在。各种能力满天飞，科学家只用一种方法解释，未免牵强了一些。
鉴于白良珏自己直觉的感受，边靖的能力有一部分是和温度有关。
边靖发烧的状态不是体表温度上升，手脚也没有冰凉。看上去很正常的原因就和他这个能力相关了。
白良珏用右手敲了敲额头。
总是不知不觉就把事情想多了。
雷霄一回来，立马把边靖带走。白良珏对能力这东西的反感程度不亚于有人挑战他洁癖的底线。
白良珏把最后一根火腿掐碎成了好几个小块，弄得一手的火腿碎沫，有只胆大的小奶猫上来把白良珏手上的舔干净了。
看着这些小野猫们吃完，各自在地上嬉闹起来，白良珏才起身回楼上。
边靖现在没有什么睡意对着窗户里映出的自己发呆。
这座灰色的城市在夜晚见不到星星，甚至繁华街道的灯火都显得有些突兀。
天空中划过一颗星星，它的轨迹就仿佛撕裂了夜空，干脆利落地割开了边靖心里某个被保鲜膜包被的东西。
溅落一地的星辰，还有浩瀚中心的合十双手。
“睡不着？”白良珏一进卧室的门，就看见边靖站在窗户前发呆。
“有一点吧。”
“真好。”白良珏懒洋洋地往床上一躺，“我还担心床挤呢。”
边靖回头看着白良珏。白良珏看到边靖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感觉是即将吹爆的气球在自己眼前。
边靖本能地压抑着什么，又或者是表达不出什么。
“怎么了？”白良珏问。
“不知道。”边靖回答地很平静。
白良珏和边靖都沉默了数秒。
白良珏能感觉到，边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满是未知之中徘徊游荡的恐惧。
“每个人的能力都是不一样的吗？”边靖先开了口。
“差不多。”白良珏躺下闭着眼睛回答道。
“你的能力是什么？”
白良珏第一反应是好笑，边靖在能力这方面对别人的能力居然比对自己的感兴趣。
也不奇怪，现在有点小能力的孩子基本上都会互相攀比。
边靖接着说：“我觉得，有点感觉了。”
白良珏的笑点还是忍不住暴露了高度。
“那你说说是什么感觉？”白良珏还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周围的所有东西都和我不一样。”边靖一本正经地说了句废话。
“……”白良珏怀疑边靖脑子烧坏了。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它。”边靖右手握拳随后张开双手，空气产生了一次小波动。
白良珏感觉到这种波动不是手指带动的气流，而是其他原因产生的分子级运动。
白良珏起身坐在床上，看着边靖手指一开一合，指尖带动的气流隐约扭曲。
“我有很多东西说不上来……”边靖停下了手指，一小团空气在他的掌心扭曲，“不过，这应该就是能力吧。”
“挺有本事的。”白良珏的话是真心夸，但仍然有别的想法。
在这么短时间找到了使用能力的感觉，大概就是一种推测————边靖曾经用过这能力，出于自主性地用了这个能力。
只要边靖学会了用能力，那他就可以早点滚蛋了。可如果他不能控制这个能力，或者用这能力做坏事……
白良珏记忆力有那么一个片段。能力这东西从来不分好坏，使用者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就算屠城，对能力本身来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是我感觉……”边靖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扶着额头，“我有些变热了，周围还有点冷……”
边靖的声音把白良珏从记忆力拽了出来。
“发烧的正常现象。”
白良珏把手放在边靖额头试了试温度。边靖这时候的温度明显比之前高了，这足以说明边靖的能力确实和温度有关。
初步判断，边靖的能力是吸收和放出温度。
在发烧的时候会不自主地吸收发烧时身体额外释放的温度，使用能力时再放出这个温度。
但是照这个思路，在发烧状态的边靖应该会源源不断吸收温度，同时也能不间断地释放能量，这应该是一个守恒的过程，而不是现在边靖又出现了发烧的症状。
所以，这个可能……
白良珏轻呼出一口气，自己又不知不觉把事情想多了。
边靖就是边靖，是所有人年少时空白的模样。
“我的能力常见吗？”
边靖早在晏晴担心乌云的人有和她类似的能力时，就有这个想法了。
如果说每个人的能力会有相似的可能，边靖很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底是稀有到什么程度，能让雷霄他们计划带出来。
白良珏一时间不能判断他的能力到底是眼前的这些，还是只是冰山一角。
“仅仅是调整温度走向的话，挺常见的，十个能力者里面就会有一个类似的。”白良珏说，“你担心这些？”
边靖摇了摇头，不清楚自己是否在意自己的特殊性。有特殊性，会受到各类人的关注，没有特殊性，会受到无足轻重的看待。
前者是被带出来的自己，后者是那些当时倒在地上的安保。
可边靖觉得，每个人，每个事物，都拥有自己的特殊性。这正是自己在看到窗外千篇一律的楼房时感觉到的。
哪怕它们不如那颗星星耀眼。
也正是自己觉悟的一小部分的能力体验。
无论谁，都是独一无二的，也都是无二孤独的。
边靖也不知道自己晚上睡没睡着，一直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自己发烧带来的温度，还有周围每个事物带来的热量，都让边靖清晰地感触“活着”。
白良珏睡觉并不老实，经常翻身又打滚，还爱抢被子。
边靖有点怀疑他的左手是从床上掉下去摔折的。
白良珏又一次把被抢走。
最后边靖起来了，白良珏立刻翻身占领了边靖原来的地方。
现在想来白良珏那个“挤”字真是用得恰到好处。
边靖看了眼窗户外面，依旧是雾蒙蒙的天气，有那么一束光从云的罅隙刺出，照到了远处的山顶上。
边靖说是昨天才被带出来的，不过见到阳光是今天的事。
“太阳原来也是星星。”边靖看到阳光的时候，想起了关于阳光的那些常识，“好远。”
加奈露交给边靖的精神常识里，很多都是要遇到词汇本身才有反应，才有可能唤醒。
就像现在遇到阳光，才想起太阳是多么常见的东西。
新的东西充满熟悉的感觉，熟悉的东西带来新的体验。
“起床就在那自言自语。”白良珏揉了揉眼睛。
边靖扭头看着白良珏。
白良珏微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边靖的目光，最后被看得发毛了。
“你瞅啥？”白良珏挑了下下巴，“你眼睛刚长出来的？见啥瞅啥？”
边靖脑海中并没有有应对这种事最实用的办法，所以最后只能保持沉默。换做一个正常的人，应该会怼回去吧。
这就间接定义了边靖的一个标签。
不正常。
也对，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像他一样在试管里呆到大。
“会数钱不？”白良珏坐靠在墙边。
“不会。”边靖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
边靖知道钱是什么东西，至于钱如何去计量，边靖确实不会。
“你真他娘的操蛋。”白良珏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你可以教我。”边靖说，“如果是……”
“得得得……”白良珏伸手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红票子，“拿着这张纸，到楼下早点摊去换吃的。”
边靖接过了红票子。
“装成你会算账的样子，会吧？”白良珏的每个字都蕴含着烦躁。
白良珏的眼神仿佛在说，再敢说一句不会就顺窗户把你扔出去。
“你不怕我被人劫走吗？”边靖问。
“要劫早劫了，也就雷霄他们那样没脑子的会担心这些。”白良珏下床接了一杯水，“那么大个实验机构没个人，要想抢回来立刻就有动静了，怎么可能让你们悠闲到去个理发店？”
白良珏说完仰头大口喝着水，眼睛里充满戏谑地看着边靖。
白良珏一口就干了那杯水，擦了擦嘴道：“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故意放你出来的。”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我上哪知道去？”
“依据呢？”边靖说话基本没什么冲击力。
完全是一个和气的和一个暴脾气在讲话。
“依据就上面那些啊。你还要什么依据？”白良珏又接了一杯水，“要不你回去问问人家？”
边靖看着饮水机里的水流进杯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白良珏喝了一小口水道：“据我所知，乌云好几年之前出了点意外，加上这几年传言。现在十六个实验体不算上你，他们那里也就六个人。”
白良珏喝了几口水后缓了缓自己的起床气。刚才对边靖说话的语气确实有些过分了。
“那你知道其他十五个实验体的能力吗？”
照理来说被白良珏这么一凶，大多数人都会识趣地不再搭话。奈何边靖根本没有这个危险意识，以及接下来白良珏的眼神，这些都没能让边靖感到危机。
白良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继续喝水，边喝边说：“下楼，买早饭去。”
边靖对于这些命令式的话，还是蛮听话的。
等边靖下去了，白良珏就坐在窗户边上看着边靖和早点摊的老太太沟通。
白良珏的能力能够提升自己的各种感官，现在都能看清楚老太太找了多少钱给边靖。
那位老太太白良珏还是很熟的，肯定不会坑边靖什么的。
但是边靖怎么说还是有些憨。
白良珏看着边靖拎着早点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要面临边靖的不断提问。
白良珏有些巴不得乌云的人来劫走边靖。
说到底，白良珏还是被情绪牵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