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婉离开房间之后，就再没回头，她一路下了大厅，一直出了酒店的门，才略为有些放松下来。
她站在酒店的门前，想要叫一辆出租车，猛然间一抬头看见冯三正站在路对面。
唐小婉愣住了，继而羞愧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硬着头皮向着冯三走了过去，她都不敢抬头看冯三，“三哥，我……”
冯三忽然笑了笑，“没吃早点吧？”
唐小婉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垂着头。
“跟我来吧。”
冯三带着唐小婉，一路穿过几条巷口，走到路边的一个小摊旁边停了下来。
摊子是露天的，只有三张小方桌，摆着几把小凳子，这时已经坐满了。老板是个残疾人，快六十了，两只手上的手指加起来不过七根。他看见冯三也不上来招呼，只是点了点头，便算是招呼了。
唐小婉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牛气的小摊老板，冯三看了一眼唐小婉，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老常在这里卖了快二十年的早点了，见了谁都这脾气。”
唐小婉忍不住紧张地问：“三哥，苏念他……”
“他不知道你在这儿，我定位了你的手机，才找到你的。”
唐小婉不知道该说什么，冯三继续说：“是爷爷定下的规矩，他让我给你们，还有姑妈，李倩她们都装了GPS的定位系统，不开机也能找到你们。”
唐小婉脸红了，她的手机是刚刚才打开的，手机不是她关的，她猜是昨天晚上夏夜关了她的手机。
“我昨天晚上是跟……”唐小婉想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冯三。
冯三摆了摆手，打断了唐小婉的话，这时有一桌客人吃完走了，冯三拉着唐小婉坐了下来，他冲着老常道：“老样子，两份。”
老常爱答不理地点了点头，唐小婉好奇地看着老常做饭，他的手指虽然少了几根，但抓、握、捏、揉、搓都不受影响，甚至别很多正常人做的都好。
过了一会儿，两份热气腾腾的早点就端了上来。
唐小婉看着冯三，还想说，但冯三却说：“饿了吧，赶紧吃。”
唐小婉是真的饿了，她吃了几口，便赞叹起来，“这真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早点了。”
冯三便笑，“苏念和爷爷也最爱吃老常的早点。”
说起苏念，唐小婉便吃不下去了，大颗眼泪掉落了下来。
冯三还没说话，老常却看见了，他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丫头，哭什么，眼泪掉进碗里可就咸了，你这样要毁了我的手艺。”
唐小婉正哭着也扑哧地笑了出来，老常瞪了一眼冯三，“没见过你这么当爹的，让这么漂亮的女儿哭成这个样子。”
冯三冲着老常道：“你老糊涂了，我哪儿有女儿，这是我妹妹。”
老常冲着冯三翻着白眼，然后才对唐小婉说：“姑娘，别理他，你吃你的，不够我再给你做。”
唐小婉擦了擦眼泪，“谢谢您，您做的早点真是太好吃了。”
老常得意地笑，“喜欢以后天天来。”
唐小婉嗯了一声，老常去给别的客人做饭了。
老常一走，唐小婉便有些黯然，“三哥，我没有做对不起苏念的事。”
冯三点点头，“我知道。”
唐小婉讶然地看着冯三，“您知道？”
“说实话，我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相信你。”冯三说的很平淡，但是唐小婉听得心里一阵熨烫。
“你别怪小念，他从小妈妈就去世了，他爸爸失踪了这么多年，好容易回来一次还躲着不肯见他。所以小念是最害怕被亲人离弃，他之所以冷落你，其实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他是担心你离开他。”
唐小婉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会这么想？”
“这也不能怪小念，他的爸爸一直把他妈妈的死怪罪于他，他的心里对于这种事其实是很敏感的。”
唐小婉忽然觉得苏念也很可怜，她忍不住又心疼起来，“我该怎么办，三哥？”
冯三摇着头，“这事我没办法教你，还是要靠你自己。快吃吧，要凉了。”
话说到这儿，唐小婉便松快了很多，吃的也很香甜，她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苏念出差了，我要去找他。”
“这几天不要去找他，还是等他回来吧。”
唐小婉犹豫着，“可是我……想他。”
冯三笑了，“想他就给他打电话，他要是还不跟你好好说话，就说我说了，小心挨揍。”
唐小婉笑了，“你还揍过苏念？”
冯三想了想，“他的拳是我教的，开始揍过，不过没多久就揍不了了。”
“为什么？”唐小婉好奇的问。
“小念学什么都很快，他的拳很快就超过我了，自然就不能揍了，弄不好会被他揍的。”冯三一本正经地说。
唐小婉开心地笑了，笑得很是自豪。
“老常是个残疾人，只有七根手指头。他开始学做饭的时候，周围的人都笑话他，认为他不行，连筷子都用不来，还做什么饭？但老常不管，他坚持要学，直到现在他也只会做这一种早点。但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儿经营了二十年。知道为什么吗？”
唐小婉摇了摇头，冯三接着说：“因为老常是那种只要他认定了，就会坚持到底的人。一年前我在商业街最好的位置看中了一家酒店，想买下来让他去作经理，他说什么都不去。”
“这是为什么？”唐小婉不解地问。
正好老常这时给旁桌的客人上早点，便插嘴道：“大酒店是那么好管理的吗？这小子没安好心，他就是想累死我。”
说完老常就走了，唐小婉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叫冯三为‘小子’，她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就是老常，他从不羡慕别人，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人们来吃的也许是老常的早点，但跟看中的是他这个人。我经常会在难过困惑的时候来这里吃早点，只要坐在一边看着老常，你就会觉得任何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小婉如有所思地看着老常，现在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但是很有秩序，都在默默地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