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白雪飘飘,枯尽的茶棕色枝干、红墙绿瓦上,都盖上一层薄薄的雪。
江越景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世界。此时,她趁着屋内无人,把窗户完全敞开,寒风慢跑进来,脸上清凉,舒服极了。她闭上眼睛,享受冰凉舒爽。
这三个月,深秋入冬,天气越来越冷,然而待在屋内的江越景,毫无知觉。她觉得自己被人禁锢起来,而禁锢她的人,就是以常嬷嬷为首的伺候她的悦景阁众人,而“罪魁祸首”就是她可爱的祖父祖母!
江越景知道,这些关心她的人都怕了!虽然曹氏等人都不在,没有人会来害她,而江府也是太平和谐,但这几年她反复发病,身体本就虚弱。现在病好是好事,他们还是希望江越景再多休养一段时间。
响应最积极的,便是常嬷嬷和小橙小蓝。这几个女人把她们的小姐以不能再严实的方式照顾着她。
这三个月,江越景的活动范围就是她的房间和房间门口。
房内的门窗一定是紧闭的!如果她想通风透气,开个门开个窗,她们几个一定会争执一番,之后再把她包成粽子一样,再开门开窗,而且打开的时间,她心算,3分钟?5分钟?
起初几天,生活在暖炉里,吃饭洗澡有人照顾,睡觉可以任意睡到地老天荒,除了祖父和祖母,她不必去交际,这样的生活不能再舒服了。
可是度过几天无事可做的日子后,她却心慌了,心中满是罪恶感。相比较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她更喜欢有奋斗目标、有努力行动的生活,这样的自己,是积极向上的,是有价值成就的!
但回过头,见到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生怕自己磕到碰到,江越景站起身往外走的身子默默坐回了椅子上,双手放在桌上撑着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小姐,您要是觉得闷,不如把您上次还没绣完的梅花绣完吧。”小蓝体贴地提议。
“绣梅花?拿来我看看。”江越景一听到有事做,心情好起来。不过,这种好心情,在看到小蓝拿来的手帕之后就开始凝住了。她接过一条素白色手帕,手帕的一角,绽放的玫红色的梅花已经绣了一半,每一片花瓣都生动地向外开着,远看,真像一朵飘零的梅花。这女红也太厉害了。
这时,小橙也忍不住赞赏道:“也只有小姐的巧手,可以绣出这么好看的梅花了。”
江越景心情更郁闷了。此江越景,非彼江越景啊。她硬着头皮问:“我的刺绣,这么厉害啊。”
“这还用说,大家都知道,小姐的刺绣,得常嬷嬷真传,少有人能比的!”小橙说着,崇拜的目光在自家小姐和常嬷嬷身上流连。
常嬷嬷见着这朵梅花,骄傲地说:“小姐聪慧过人,心思灵巧,青出于蓝。”
“呵呵,”江越景干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委婉地问:“小橙,我考考你,为什么我绣的是梅花?”
“因为老夫人喜欢梅花,小姐打算把这条手帕作为过年礼物,赠给老夫人!”
江越景听完,冷汗直流。
“那小蓝,我考考你,我有没有打算送祖父什么过年礼物?”江越景心里慌了。
“当然是有的。小姐送的是一顶保暖的狐毛帽子。”小蓝从容微笑地回答,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难。
“狐......狐毛帽子?”江越景脑海里想象着毛从狐狸身上拔下来,就觉得残忍。而且帽子,她也不会做啊。难受想哭,郁闷地说:“帽子是不是很难做?”
“这帽子确实难做,不过小姐当时,花了三天就完成了。”常嬷嬷慈爱地看着她回答。
“......”听到完成了,江越景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见到常嬷嬷一脸的光荣,江越景尴尬地对着她笑了笑,又对小橙和小蓝尴尬地笑了笑,手上拿着手帕迟迟没有动作,她们三人也只是站在那里,等她行动。这时,空气中弥漫着迷一般的安静和尴尬。
“小姐,您怎么还不动手啊?”小橙奇怪地问。
江越景接收到三双充满期待、热切的眼神,尤其是常嬷嬷慈爱的眼神,她很怕她们失望。可是,怕有什么用,过去的江越景不会再回来,只有靠她自己重启生活。于是,她抬起头直面她们,很不好意思地坦白:“那个,我......忘了怎么刺绣了。”
话音一落,她没有收到预期中的失望,而是可怜、心疼、惋惜、难过等等。
“你们别这样!我可以重新学!常嬷嬷,您再教我吧,我一定好好学!”
常嬷嬷眼眶一下子更湿润了,心里对曹氏的痛恨加深了几万倍。她用力一咬牙,“好,嬷嬷教你!”
就此,江越景开启了一个月的魔鬼训练——学习刺绣。练习用的布料,是她穿过的旧衣裳。她不想浪费那些漂亮的布帛,见旧衣裳无用,就把留白的部分剪下来,前后来回游走。
这个月,她的十根手指头,都尝过针尖的猛烈摧残,扎到肿了起来,裹上绷带,她不离不弃,咬牙学着。除了洗澡、睡觉和祖父、祖母来看她时,她放下针布。其它时间,她几乎针、布不离手。学习的程度几近疯狂的程度,一老二小在旁边看得是又心疼又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然而江越景不听劝,她习惯了,但凡做一件事,一定要把它做好了,才算结束。在她还没学会刺绣之前,她一定不会松懈!
为什么这么拼命呢?因为她答应过前·江越景,好好孝顺她的祖父母。如果孝顺的方式是只是用自己的双手给祖母绣一条手帕,她一定要做到!
加上挑灯夜战,半个月后,她就已经掌握了各种针法技巧。
一个月以后,一件由她设计并独立完成的绣品交到常嬷嬷手上。常嬷嬷接过这件样式新奇可爱的绣品,认真地审视交织的一针一线。
江越景和小橙小蓝站在旁边,都紧张到不敢呼吸,直到常嬷嬷露出满意的笑容,点评了一句“像模像样了!”,江越景高兴得尖叫,抱着小橙和小蓝原地转起圈圈。
小橙和小蓝不仅仅是被小姐的开心感染到,她们是真的开心,心里还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小姐终于不用剪她的旧衣服了。
虽然刺绣功力见涨,但江越景还是没敢去碰那一条完成一半的梅花手帕。或许以后,她也不会去碰这条手帕!她让小蓝把这条手帕拿个盒子收起来放好,自己重新设计了一条梅花手帕,一针一线小心、细心地绣起来。完成速度之慢,她只希望可以在过年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