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太妃看着陈文颀抱着一个娇小的人儿匆忙地闯入殿里,眉头微皱,忙起身去看。
“太妃。她中毒了。”陈文颀把她放在偏殿自己小时候住的屋子里,对着关切的与太妃说道。
一旁的白承峤听言,小脸煞白,不可置信的扑倒床前,喃喃道:“三姐中毒了?我还以为她是疼晕了。”
渝太妃忙吩咐身边的点翠拿着她的帖子去寻太医。
“这是哪家姑娘?”渝太妃示意他坐下,缓声道。陈文颀摇了摇头,执拗地守在床边。
“白家三小姐。”
渝太妃的眼神听言登时放光:“你是说赐婚的那个白小姐?”
陈文颀点了点头,指了指白承峤道:“这是她四弟。”
白承峤满脸泪痕的望向渝太妃,小声道“:娘娘好。”
渝太妃忙摆手:“本宫可不是娘娘,本宫是渝太妃,你过来给本宫瞧瞧,怎么哭的稀里哗啦的。”
白承峤看了眼陈文颀,陈文颀朝他点了点头,他才挪动着步子去渝太妃跟前。
“是老二?”渝太妃用帕子细心的擦着白承峤的脸,问向陈文颀。
“儿臣不知。”陈文颀低头,眼睛雪亮的盯向陶甘棠,是二哥或者是六弟,都没关系,自己本就是他人手中的棋子,生来为臣,听命于天。可是,陈文颀目光一沉,注视着陶甘棠,想着方才那个挡在自己前面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太医把完脉,洋洋洒洒写了几个方子,面色沉重小声对陈文颀道:“她中的是宫中秘毒,血涸散。这几个方子且用着,容老臣与旁的太医商量一番如何应对。”血涸散,马太医似乎从前诊过一个小姑娘,提到过这个药,只是这药毒性猛烈,怎的一个个都使在了美娇娃身上,也不知怜香惜玉。
窗外的鸟也不怎么叫了,也许是到了宫里,鸟都变得少语了,陈文颀扶着额,看着榻上的陶甘棠,恍惚中仿佛看到自己十二岁那年瘫在床上的那一个月。那个月大家都过得很好,二哥册封为太子,六弟分封到了望泽郡,自己另起府邸,也只有自己运气不大好,临出宫的当口还生了事,自己现在还记得窗边每天飞来几只鸟,比起看书,有时候倒真觉得鸟比书好看的多。
可是,榻上的那个人,她仿佛那些鸟儿,本以为是同别的官家小姐一般,娇娇嫩嫩的跟金丝雀一般,虽未久处,但总觉得这只金丝雀很特别,像极了在窗口的那些鸟儿,一下一下挠着自己的心,叫自己无心做那些别人希望他去做的事。这是日后在自己笼里的那只金丝雀啊,陈文颀心头突然浮现出这个想法,如今还因自己而受伤,第一次,陈文颀,内心产生了不甘的念头,不甘自己从头至尾都只不过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不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渝太妃瞧着榻边的人眼底的颜色愈发深沉,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心中一怔,阿颀虽瞧着温和,但自己知道,对着那些外人,向来是没有耐心,也许是从小到大处处隐忍,故而纵使不耐,也不会表现出来,可现如今,却觉得阿颀身边的空气都有一股叫人难以名状的窒息感。
“阿颀。”犹豫了半晌,渝太妃还是开口唤向陈文颀。
墨色的眸子听言恢复了清明,眼中似皎皎星辰一般,全然不复方才的戾气,陈文颀看向渝太妃,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毕恭毕敬道:“太妃。”
“天色不早了,你不若先阿峤回家吧。阿峤正好将你姐姐的现状告诉家里人,莫要让他们太过挂念。”一番得体的话将白承峤本欲开口想陪在陶甘棠身边的话也止住了,爹娘应是极担心的,忙应了下来。
待陈文颀送那白承峤至白府,一番痛彻心扉的模样道了自己的不是,白府的人也并非不明事理,虽知这事因陈文颀而起,人是冲着陈文颀而去,但是若说怪罪是怪罪不得的,冤有头债有主,这错的是行刺之人,若有怨,也只怨陈文颀未能保护好白款冬,只是瞧着陈文颀的模样,真真是不忍再责怪。
白承峤也未知道白款冬中的是血涸散,只当是寻常的毒,陈文颀也不愿让他知道此事,毕竟这等秘药,牵扯甚广。
等到陈文颀回到宫里,陶甘棠已服下药,醒了过来。待瞧见陈文颀一脸担忧的快步走来,陶甘棠虽疼痛难忍,仍是投以一个笑。
“太妃娘娘同我说你送阿峤回家了,太妃娘娘休息的真早,我一个人好生乏味。”
陶甘棠有意引着话题,心中未免有些紧张陈文颀会问极自己会武这一事,白款冬这身子,怎么瞧都是个柔柔弱弱抱着琴都费劲的人儿。
陈文颀坐在床边,烛火明明灭灭的,将他的脸在床幔上勾勒出极为分明的曲线,骨骼分明的手端起一旁伺候的宫女递上来的药,一边耐心的搅着药,一边轻声道:“你是不安分的。”
陶甘棠眨巴着眼睛,佯装生气的模样,樱唇微翘。
“这些宫女姐姐们都可闷了,我同她们说再多也不睬我。”
陈文颀舀着一勺药,递到她嘴边,想堵上她的嘴,她的唇明艳艳的,瞧着就挺好吃的样子。
“喝了药,我同你说。”
床上的人听言,也不再言语,一口一口的喝下药,喝完了之后一脸委屈的模样盯着陈文颀。
“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陈文颀眉头一皱,凤眸微睨,瞧向一旁的宫女,那宫女被这一瞧,忙不及跪下,声音发抖道:“奴婢什么都不知。”
陶甘棠不解的看向陈文颀,又看向宫女,心中有几分迷茫。“我若不是快要死了,你怎的待我这般好。”
听言,陈文颀才微微宽心,好在她还未知道这事,这毒自己一定会帮她治好,只是在这之前还是让她这般无忧无虑着吧。
“你以后会是我的妻,我不待你好,你若同旁的跑了,我可怎么办?”
陶甘棠瞧着陈文颀一本正经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鬓角的碎发都轻轻的晃着,整个人显得生动极了。“我若同旁的跑了,我这就是抗旨不尊。”说到此处,声音压低了些许,整个人半个身子向陈文颀靠近了点,嘴唇一张一合的在他耳边道:“会被杀头的。”
陈文颀的耳朵传来一股热流,涌向大脑,因她刚喝完药,还带有一些草药的气味,也不知太医开的什么药,竟一点都不发苦,还分外的沁人。陈文颀听得此言,心中突然有些发涩,若是自己同她的姻缘,她也是因此惧着的呢。
陶甘棠见他听了自己的话有些愣神,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思忖再三道:“不过,饶是不会被杀头,我也不跑,旁人哪有你半分好。”床边坐着的人眼中像被点亮了一般,唇边的笑意兜都兜不住,自己纵使名声再好,父皇也未曾青睐半分,不过自己也并不在意,只是为何她这番话却让自己觉得心中仿佛有只调皮的猫儿在挠来挠去,急着出去同自己的金丝雀玩闹一番似的。
“我不会让你再出事了。”
陶甘棠身上的疼痛愈发强烈,嘴唇越抿越紧,听得陈文颀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有些感慨,自己向来不怕出事的,从前自己的命是父亲从阎王那儿偷来的,如今自己的命是偷着别人的命在活,若是可以,便让所有的苦都给自己吃,事都替他们挡着,反正自己命硬。
“你别说,这伤还真挺疼的。”说罢,陈文颀就瞧着陶甘棠双眼阖上,半个身子瘫软下来,陈文颀忙探出手抚上她的额头,烫的吓人,轻声唤了几下她,也不见回应。只得将陶甘棠放平,嘱咐宫女好生看护,陈文颀抹了抹眉心,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向外赶,她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没有化脓,但是身子这般发烫,应该就是那血涸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