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皇后才悠悠地说道“皇上,阿颀要见你呢。”
“让他进来吧。”皇上吐出一颗葡萄籽,擦了擦嘴,仿佛才知晓此事一般。
苏公公忙不迭地退下,腿站了半天都有些发酸,心中有些窝火,传话让陈文颀进去的时候语气也带了几分不耐。
陈文颀眼神一沉,表情看不出喜怒道:“劳烦苏公公了。”
一旁的暮古敲了敲自己的腿肚子,站了半天酸的要紧,这皇帝真是爱折腾人。
陈文颀走进崇明殿,看着半卧在在榻上的皇帝和坐在地上倚着榻的皇后,恭敬的行了个礼。
“父皇,母后。”
“阿颀真是稀客啊。”皇后的声音娇滴滴的,仿佛百灵鸟一般,陈文颀向来不喜欢这种听着就勾人心魂的声音,听起来便带着几分功利性,但陶甘棠的声音也是这般酥酥软软的,听着却让自己觉得分外舒服。陈文颀略微俯首,言辞恳切,目光灼灼的看向皇帝。
“儿臣想向父皇求一味解药。”
“什么解药?”
皇帝轻挑起皇后一缕发丝,凑近在鼻间,轻嗅着味道。
“血涸散的解药。”
听得此言,皇帝捏紧了手中的发丝,皇后只觉头皮一阵发紧,但不敢流露出疼痛与不耐,只轻轻的用自己的手挽上皇帝抓着自己头发的手,不露声色的抬眼打量着皇帝的脸色。
“你要这解药有何用处?”皇帝的手在皇后手的安抚下渐渐松了开来,但是眼神却分外的严肃。
陈文颀看着皇帝的举动,心中有些困惑,但面上仍保持着平静。
“儿臣未过门的王妃中了此毒。”
“白家三小姐?”
问的是皇后,皇后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松动。
陈文颀心中困惑更深,白款冬怎的会让皇后也多问一句。
“正是。”
皇帝眉头紧锁,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半天不曾开口。皇后见状,双手握着皇帝的袖子,轻轻摇晃着,声音极轻的撒着娇:“皇上,不就一剂解药吗。可不能因着这事,叫朝中老臣寒心啊。”
皇帝面色凝重,蠕动着双唇,一脸忌讳颇深的样子道:“我叫苏庆拿给你,这解药给她服了就好。这事别叫白家人知道。”
“谢父皇。”
陈文颀行了个大礼,又朝向皇后行了个礼,然后又瞧着皇帝挥了挥手,便退出了殿外。
皇后帮自己说话,真是新鲜事,细想一下,与其说是帮自己,不如说是帮白款冬,陈文颀回头看了眼崇明殿,锦帐在烛光中晃动,一切肮脏的,晦涩的,让人避之不及的,都仿佛在那锦帐中悄然滋长。
苏公公拿着那一帖解药,睨视着暮古道:“这解药有些旁的作用,虽能解毒,但仍需泡那冷泉七七四十九日,不然恐会瘫痪。”
暮古点头哈腰地接过药,这血涸散着实狠毒,若真是王爷中了毒,纵使有了解药,在这四十九日里不知那些人又会如何陷害王爷。
月色如水,陈文颀在偏殿里的树上坐着,向左一瞥就能看见躺在床上的陶甘棠,二月的风还有些冷,但是她浑身发烫,只得开窗驱驱热,虽然服下了解药,不过人也还未好转几分。
奔碌了一晚上,才换下了沾了血渍的衣服,那衣服上和着陶甘棠的血和刺客的血,说起来王爷往常是直接把这衣服丢了去的,如今却只是洗净让收好,暮古倚着树,抬头望着坐在树上的陈文颀,心中直犯嘀咕。
“你去查一下她。”
暮古看着自家王爷眼神望着白款冬说出这句,王爷莫不是怀疑白家小姐?
“王爷是顾虑白小姐另有所图?”
陈文颀收回看向陶甘棠的视线,声音比寒风还要冷冽些许。
“本王顾虑的是她被人当成棋子。”
细细想来,皇帝和皇后的反应属实反常,先是皇帝听到血涸散的神情,解药一事明明是好事,对他这般人来说恨不得满天下人知道他钦赐解药,但却不愿他人知晓。还有皇后听到白款冬的反应,更何况二人都对白款冬中了宫中秘毒一事全无半分反应,二人更在乎的是这毒和这人。虽说自己心中有几分数,但是还得让暮古查一查白款冬,求证一番。
而关于白款冬,她身上奇怪的地方实在太多。
陈文颀跳下树,走到窗前,看着梦中睡的似乎不是很踏实的白款冬,良久,从窗边一个翻身进了房间,关上了窗户。
暮古站在树下,目瞪口呆看着自家王爷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闷闷地走到殿门外候着。
点翠打巧路过,瞧见站着发呆的暮古,停了下来侧身问道:“五皇子在里头?”
暮古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闷声道“点翠姑娘莫要告诉太妃。”
点翠会心的点了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虽说入了春,但这倒春寒仍是冷的,我给你拿件鹿裘吧。”
暮古本想说不用,自己早已习惯在夜凉如水的晚上侯在外边了,但看着点翠关切的眼神,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谢谢点翠姑娘。”
点翠被风吹的有些泛红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朝他欠了欠身后就扭头准备去拿裘衣。
“夜里黑,我陪你去拿吧。”
暮古摇了摇手中的烛火,朝还未走几步的点翠说道。
点翠眼角挂上了满满的笑意,然后抿着嘴角,将笑克制了下去,慢慢回头看着提着灯的暮古,极为矜持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喜不自胜,这呆木头,自己走了七步才同自己说一起去,太妃没说错,随他主子。
殿内,陈文颀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的人,许久,陶甘棠终于忍不住了,睁开眼,气鼓鼓地看着他。
“你早知道我醒了。”
陶甘棠看得坐着那人极为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脸都胀的有些红,方才自己醒了之后瞧着四下无人,正准备起身关窗,这劳什子寒风吹的自己头都有些发晕,却听见窗外有人说话。前面的没听真切,只仿佛听到查什么人,还有什么白小姐,又听得衣袂翻飞的声音,自己只得闭上眼装睡。
可那人来到了窗口,站了许久也没有要走的趋势,自己翻身都不敢,这躺着一动不动的时候真真是觉得哪儿都痒痒。正当陶甘棠心里盘算着那人走了之后定要好好挠上一挠,却听得有人翻窗进来,翻窗进来的那人还很体贴的将窗户给关上了,然后就坐在了椅子上,这一坐就坐了很久,久到陶甘棠实在忍不住那浑身发痒的感觉。
“是啊。”
本一脸心事重重的陈文颀看着东挠西挠的陶甘棠,脸上也不禁挂上了一丝笑意。
“那你不同我说话。”
陶甘棠脸上写满了委屈,眼睛亮晶晶的瞪着陈文颀,仿佛一切都是他的错。
“我看你很努力的继续入睡,不想打扰你。”
陈文颀摆出一副更委屈的态度来,一脸清明,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般。
陶甘棠瞧着他好似因被误解,眼中还有几分落魄,嘟嘟囔囔着说:“少给我来这些。方才,是你说要查我吧。”
陈文颀眉头一挑,原来她竟是听到自己说的话才装睡,不过未曾想到她竟会直接问自己。
“是我。”
话说完,却看到陶甘棠脸上没有浮现出失望或者愤懑的情绪,相反,她满眼都是放心,笑嘻嘻地对着自己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呀,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