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拉着阿舟跑到人群中最热闹的阁楼外,仔细看看这楼上的牌匾—
“阿舟,阿舟,这里就是露从今夜白,你上次和我说京城新开了家酒肆,梨花白特别有名,比你爹的私藏的酒还要难买,是不是就在…在…唔…”。
“知道,知道,这儿不是写着嘛,你小点声,街上人都看着呢,还有,你要是把我偷拿了爹的酒的事说漏嘴了,我肯定再也不给你带酒。”阿舟一边压低声音一边捂着我的嘴拖着我就往里走。
“唔……唔…,手,手…,我错了还不行嘛,阿舟不生气,我保证不说漏嘴。”我好不容易才把阿舟的手拿下来。
“你呀你,也不知道你个小屁孩儿为什么这么爱喝酒,以后肯定是个酒鬼,小心你嫁不出去。”阿舟戳了戳我的额头,眼里却没有真实地带着愠色。
我理直气壮地挽着阿舟说:“你要是学会了酿梨花白,我也就不嫁出去了,一辈子赖着你。”
这家酒肆与别家店不同,装潢精致素雅,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棵梨树,虽然还有月余才至花期,但梨树的枝头上都冒出了绿芽,让人很容易生出亲和感。店里的小厮也不同寻常,所有人都统一穿着素白的长衫,腰间挂着一个类似弯月的木牌,看起来醒目好找。
“阿舟,这家店还真是对我的胃口,店里面居然还种梨树。”
阿舟用一种看白痴的样子看着我,说道:“人家最有名的就是梨花白,有梨树不就是活招牌,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居然把新梨苑满院子的花都移走,就只种了梨花树,也不嫌单调。”
进门后就有人上前引路,绕了几条回廊,一楼已经坐满,引路的小厮带我们走上露从今夜白的二楼,今天还不是元夕,楼上人虽多但也不是没空可做,我们找了个容易看见舞台的位置坐下。
不多时,下面有人拿着锣和鼓锤上了大舞台的中央,只听到锣声一连响了三下,周围喧闹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接着舞台上蓝色的帷幔被拉开,里面走出了一个人,也是一身白色长袍,只是衣服上像是用金线秀了花纹,至于是什么,隔的太远看不清,手里拿着把折扇,看起来有些文人才子的模样,他踱步走到台前,转着身向楼中的四方看台都作了个长揖,接着大声道:“诸位客官,在下苏夜,是露从今夜白的管事,元夕佳节将至,敝店也有一些小小心意,各位可以看到,你们的桌上都摆着纸和笔墨,在接下来由花蕖姑娘演奏一首曲子的时间里,只要有人能在这张纸上写上十首有关明月的诗,都可以在我露从今夜白得到一坛梨花白。”
听完这话我就激动了,周围人还在因为请到了花蕖姑娘来演奏低声议论纷纷,我却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向着下面喊:“下面那个,你说送梨花白可是童叟无欺?”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
那个叫苏夜的人看着站着的我有些愣,片刻后又笑着说:“这位小客官倒是有趣得很,不过我说的话自然是童叟无欺,但看你年纪尚小,我也不为难你写诗,我做主送你两坛,就当是给你的元夕礼物,拿回家送给你长辈如何?”
“我不用你……”,'送'字还没出口,我就感到一阵重心不稳,脚也从凳子上到了地上,刚被拽下来,阿舟就拉着我飞奔下了一楼,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就到了苏夜跟前。
我正想继续把我刚才说不要他送的话说完,阿舟就先开了口:“多谢苏公子赠酒,家妹胡闹,给您添麻烦了,浮生,还不快道谢。”
在阿舟你要是再多说我铁定打shi你的眼神威胁下,我只能不情不愿地行了礼,然后气鼓鼓地说:“那…那个什么,苏公子,多谢。”
苏夜笑了笑,举起手轻轻一拜,算是回礼,接着又说:“小客官客气了,月一,取两坛梨花白给这两位。”
台下的小生走到我们身前,往舞台的一侧伸出手:“两位客官这边请,随我来取酒吧。”
阿舟向月一微微颔首,回头看着我不满的眼神,扬起了一个极具威胁性的笑容,咬牙切齿的从嘴里挤出:“我——们——走——吧——。”
我看着这般模样的阿舟,心里有些发毛,出来的路上,台下人传来了笑声,我可以肯定阿舟听见了,因为她的脸在笑声中变的越来越黑。
拿到了梨花白之后,我就'被迫'从露从今夜白里出来了,阿舟走得特别快,我有些不明所以,但我不敢搭话,只能快步跟了上去,可能是有些晚了,外面的人也少了很多,等走到了城中放灯的小河边,阿舟突然停了下来,我一下子没刹住,差点摔到河里。
终于在河边站定,我低着头,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到了阿舟的后面,她转过身来盯着我,我悄悄地瞟了她一眼,然后迅速地把头低了下去,揪着自己的裙摆。
“纪浮生!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真是在无止尽的向我刷新你厚脸皮的能力!”
“我发誓,我真的——真的绝对不是故意站在凳子上的。”我把三根手指举过头顶。
“纪浮生!你真的是气死我了!我是说这个吗?”阿舟好像气的跳脚。
“好好,你说,我是哪不对,我改,我肯定改。”
“你哪不对?你居然还敢问我你哪不对?纪浮生,你才多大啊,居然在大庭广众下问别人要酒,没看见楼上楼下那么多人,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也就罢了,要有见过你的人,定远侯的脸都被你丢到了长安城外。”这段话绝对是中间没有任何的换气,一股脑儿地朝我丢出来。
我开始小声嘟囔:“我没有要酒来着,我是想写诗来换的,是你打断了我的话……”
“你说什么?”
“我我,我说我真是胆大妄为,任性冲动,让你担心真是罪该万死。”该认怂还是得认怂,阿舟这性子,我要是不认错,估计这个月都甭想叫她理我。
“啊!好痛。”我捂着刚刚被敲了个爆栗的脑袋。
“知道痛就好,让你长长记性。”看着我皱起的眉头,阿舟阴云密布的脸才重新变得柔和起来。
安抚好了阿舟,我才抬起了头,面前的河里飘着许许多多的莲花灯,灯里面的烛火闪烁,隐隐约约看得到里面写着字,在离我们不远的对岸,还能看得到有人在放灯。
前面的桥上有几个小摊,我凑近阿舟,挑了挑眉毛,说:“欸,不是说带我出来放灯祈愿吗?走啊,买灯去。”
“这次就算了,你下次要是再干出这种事,我可不给你收拾。”
“行,阿舟说什么都对!那走吧。”
桥上卖灯的是个老婆婆,看起来慈眉善目。我拿起一只黄色的莲花灯,问道:“婆婆,这灯真的灵吗?”
“小姑娘,世间没有什么能万事遂意,放灯也只是给你的寄托,你心中所求,到底还是要靠你自己完成。”
这话听得我云里雾里的,但还是买了两个灯,放到河里的的时候,我问阿舟写了什么,阿舟说写了希望我以后不在调皮捣蛋,我说我写了希望阿舟以后能找到如意郎君。
“阿舟大小姐,走吧,打道回府。”伴着嬉闹声,两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手拉手离河边越来越远。
河中两盏黄色的莲花灯还在飘着,一盏写着‘希望亲人平安,希望阿舟这一辈子都像今天一样开心’,另一盏写着'希望爹爹少一点外出征战,希望浮生一生都平安喜乐’。
最简单的话却是饱含了真心,只是未来如何,现在洋溢着笑容的她们都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