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天见季农面色阴郁、默不作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家族的安排。”
这句话确实点到了季农的痛处,将其思绪拉回到这事上来。季农也不想再掩饰情绪,直说道:“爹爹,家族的规矩我知道,年满二十五岁未通过试练,就必须留在玄武殿负责族内事务。可是,我今年才二十岁,还没到必须留在玄武殿的时候!不是吗?”
季景天道:“农儿,你说的不错,但今天这个决定是我作出的。”
季农望着父亲,无法理解:“为什么?”
“农儿,你觉得自己三次试练的成绩如何?”
季农有些气沮,低声道:“试练成绩并不理想,让爹爹失望了。”
季景天摆了摆手:“我并不这么认为!”
季农感到有些诧异。
季景天道:“农儿,虽然你三次试练的成绩均为末等,但每一次我都能看到你的进步。我相信,在这背后,你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我也相信,你可以做到在二十五岁之前,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在暄国出仕的资格。”
听到父亲的夸赞,季农心中一暖,他想起了自己在每次病发康复后,勤修苦练的场景。
“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季农一愣,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季景天按着季农的肩膀,说道:“我们家族即将面临重大的考验,你们身为季氏子弟,必须尽快担负起各自的责任,没有时间再让你们慢慢成长了。农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季农望着季景天,只见北暄王的眼中充满了焦虑之意,他很少见过父亲会这样。季农怔怔地点了点头,但他其实并不懂父亲这句话的意思。
在季农的印象中,父亲是近乎天神一般的人物。季景天在十六岁时,便将潜在于体内的神元觉醒,成为百年以来,季氏家族中能够觉醒神元的年岁最轻的人。季景天二十五岁时,玄功臻至“灵曜”境界,此后他率兵前赴漠北,扫荡了肆虐一时的几个苍狼族部落,令“玄武枪”之名扬威北域。而后,季景天在纽阳山的后山闭关五年,在此期间,他神功大成,达至“玄天”之境。出关后,季景天世袭成为暄国国主,执掌北境乾坤达二十年之久,世人皆称北暄王为曜王朝的“第一诸侯”。
尽管北暄王声名显赫,但他的性格却极为和善,素以“仁慈信义”闻名。季景天尚是暄国世子时,便两次要将继承“暄王”的资格让给他认为更贤仁的族弟。他的族弟则自认才华仁德皆不如兄长,坚决不受,最终出走他国,此事方才作罢。此后,季景天“让国美名”闻名于世,世人皆称其为“仁王”。
尽管在后来,北暄王开始奉行“无为而治”的理念,将国事托付于传曦、左善等一干股肱重臣治理,这种做法引起了他人的非议。但他早年的文治、武功与德行,仍然为世人所称颂。
不论从政绩、武功还是名声来说,季景天都是家族百年以来的第一人。在季农的眼中,季景天向来都是一副温言浅笑的和善形象,似乎永远不会有任何事能给他造成麻烦。
但这三年来,昔日无忧无虑的北暄王似乎变了一个人。季农很少再在父亲脸上看到那种温和的浅笑表情,更多时候见到的是他隐隐的焦虑之情。
难道傲王樊夜的崛起真的给父亲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吗?
季农有些无法理解。
他试探性地说道:“爹爹,若是家族遇到什么威胁,孩儿很愿意担负起守卫家国的重责。但孩儿想走上战场,而不是呆在玄武殿。希望爹爹能改派我前往军队,孩儿宁愿不要军职,从军中士卒干起!”
听到季农如此说,季景天嘴角边露出了往日常有的浅笑,他似乎对季农的回答很是满意。
季景天道:“农儿,你有这番志气,爹爹很是高兴。但你留在玄武殿,同样也可以为季氏家族贡献力量,不一定非要走上战场。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这么做。”
季农大声道:“爹爹,请让孩儿去吧,我不怕危险!”
季景天道:“农儿,这不是害怕与否的事。战争是残酷的,你是我的儿子,是玄武家族未来的希望,你不能将自己擅自置于危险的境地,你明白吗?”
季农急道:“爹爹,难道您想让孩儿一辈子都呆在玄武殿这固若金汤的龟壳里吗?您在年轻时不也曾率领轻骑,身先士卒,横扫边塞贼患吗?而且其他的家族子弟,不是照样都在军中担任军职,就连季山也是如此,您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季景天道:“机会不是靠给的,而是靠自己挣来的。你哥哥季山当年也是觉醒了神元,在试练中取得甲等成绩,所以才加入了幽冥军这支精锐部队。”
季农道:“我是没有哥哥的能耐,但我可以不去幽冥军,只要求去普通的军队就行!”
季景天道:“你武功不济,空有一腔热血,就这样踏上战场,你有想过后果吗?”
“爹爹,我不怕死!”
“住口!不得妄言‘死’字!”季景天厉声道。
季农呆呆地望着父亲,他很少以这般严厉的口吻对自己说话。
季景天喘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爹爹,知道你无所畏惧,也欣赏你的勇敢,但是,你要知道,徒逞匹夫之勇有时是自私且愚蠢的想法!”
季农嘴唇微张,有些惊讶。
季景天道:“以你三天两头就发一次病的身体状态,要是走上战场,非但无法杀敌,反而会成为军队的累赘。令我担心的,不仅是你遭遇到不幸。而是你万一被敌人所生擒,敌人拿你的性命来要挟暄国和我,我应该怎么办?你想过这些事么?”
季农沉默地望着崖外的蒙蒙白雾,他不得不承认,父亲说得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