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我的面子上,饶是杨果心里有天大的不乐意,最后还是气呼呼的上了魏澜枢的车。
杨桥和杨果坐在前排,我和魏澜枢坐在后排。
原本想好的在路上和杨桥杨果聊天的计划现下自然是没法展开了,我身子不动用眼角余光瞥了瞥魏澜枢,发现他一直保持着刚上车时的姿势,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我,眼神温柔的似能掐出水来。
我心头一紧,连忙低下头去看手机,可无论是小说还是视频,我一样都看不进去。
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被人扔进了烧得正沸的锅子里,那火舌肆意的舔舐着锅底的每一寸地方,只叫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无论怎么做都逃不过那要命的热度,熬得我简直是生不如死。
前排的杨果时不时的会转过头来看上一眼,她的眼神带刀,看着魏澜枢的时候我都担心她会抑制不住自己想杀人的冲动。如此反复几次,魏澜枢二话不说便将前后排的挡板给降了下来,气得杨果免不了又是一轮口吐芬芳。
在后排不算太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魏澜枢两个人了。
“秋宝,我好想你。”魏澜枢轻声道,似是不想打破此刻的平静。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嗯。”自从重逢以来,魏澜枢对我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我想你,我觉得我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他有多想我了。
“你看看我秋宝,你看看我。”魏澜枢的声音轻柔地不像话,仿佛带着魔力,让我不自觉顺着他的意思抬了头。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配上此刻和煦的笑容当真是绝配,比起之前的冷面冷心简直不要好太多。这些日子以来,我几乎都快要忘记曾经的魏澜枢是什么模样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这些词语要是搁以前我想都不敢想有一天居然会用在魏澜枢身上
不过他刚才面对杨桥杨果时的态度,倒是让我看见了点儿曾经的影子。
“你怎么回来了?”我问出了刚才见到他时就想问的问题。
“想见你,所以就回来了。”
魏澜枢现如今说起情话完全是张口就来,张口闭口间神色坦然,完全看不出一点尴尬。反观我,时不时就被他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给搅得心里一阵小鹿乱撞,明明是已经听过很多遍的话,可仍然招架不住。
我真是个毫无骨气的家伙儿。
不再主动开口,我怕继续下去魏澜枢指不定又要说出什么撩拨人的话来折磨我,便又低下头去兴致缺缺地看手机。
可魏澜枢显然不打算放过我。
他突然凑近了,和我之间再不剩什么距离,稍微伸手便将我轻而易举的拥入怀里。他把下巴抵在我的头顶,呼吸渐重,又捉住我的手与他的十指相扣,要是镜头拉远了看,完全就是一副两人情投意合的绝美画面。
但我却并不喜欢这样,在我心里,我和魏澜枢之间的感情已经结束了,虽说现在可以心平气和的相处着,但也仅限于次,更多的便不行了。
“魏澜枢,别闹了。”我压下心头的悸动,抬起没被捉住的另一只手就要把魏澜枢的头从我头上移开,不料他比我更快一步,大手按住我的脑袋直接把我压在了肩头。
魏澜枢声音暗哑地说道:“别推开我,求你了。”
如此的低声下气,哪怕我知道魏澜枢对我的执着也不免吃了一惊。他从来不曾对谁这样说过话,他生来便是骄傲的,他也的确有足够的资本骄傲,长相才华个人魅力什么都不缺,注定了他将来一定会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可现在,骄傲如他,却像个迷了路的孩子,全身心依偎着我,用可怜兮兮的语气祈求我不要推开他。
这谁受得住啊。
静默半晌,我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最终还是放下了。
就这样被一路抱着到达了目的地,感受到车子平稳的停了下来,我第一时间就脱离了魏澜枢的怀抱。
魏澜枢看看空空如也的怀里,表情深不可测:“就这么难以忍受吗?”
我一顿,没想到他会这么想,我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没有,我就是饿惨了,你不知道,为了吃这顿晚饭我连午饭都没吃。”
对于我的解释魏澜枢显然不是很满意,但他没再多说什么,帮我戴好帽子后牵着我下了车。
杨桥杨果已经在车旁等着了,杨果的脸色依旧很臭,我觉得如果不是魏澜枢还拉着个我的话她就要一个飞脚踢过来了。
眼瞧着气氛正在朝不太好的方向扩散,我赶紧跳出来打圆场:“走吧走吧走吧,吃饭去,我都快要饿死了!”
我边说边朝杨桥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看住杨果,然后拉着魏澜枢头也不回的往商场里走。主要是这里人太多了,而且今天还多了个魏澜枢,要是像之前一样被人给认出来那就难办了。
根据记忆寻觅着上了楼,绕过好几个拐角,最终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我看到了那块熟悉的店铺招牌,只可惜这家火锅店今天好像并没有开门,明明是最热闹的时段却大门紧闭。
许多回忆霎那间涌入脑海,我虽然心中觉得遗憾可还是笑着对魏澜枢道:“真是怀念啊,想当初我们可是隔三差五的就要过来吃一次的。”
“嗯。”魏澜枢始终牵着我的手,我看见他的眼里有笑意,“和你有关的事情,我全都记得。”
“切,显摆给谁看呢。”杨果在一旁嘲讽出声,尽管杨桥几次三番的用眼神示意她,她也权当做看不见,“当初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情圣。”
完了,我心想,这两个人多半是又要开战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古代人口中的红颜祸水哦。
果然,杨果话音刚落魏澜枢就冷冷的开口道:“杨小姐,得寸进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杨果嗤笑一声,满脸的不屑:“怎么?装不下去了?你就算现在表现的再温柔再体贴又怎么样?这样就能够抹去你当初的无情吗?魏澜枢,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么划算的买卖。”
杨果的声音挺大,好在这里位置比较偏并没有路人经过,可终归还是在商场里,我担心事情闹大了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连忙走上前去拉住她。
我说:“果果,别生气了,就当作是为了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对魏澜枢有怨气,但现在不是解决问题的时候。”
杨果看着我,一双大眼睛眨着眨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我知道我现在很不冷静,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秋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当初的那副样子,我那时候每天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你会想不开,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知道,我当然知道。
那段时间我活着不如死了,每天都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徘徊。我不敢接电话,不敢上网,不敢出门,与我而言,外界的那些铺天盖地的报道和数不清的舆论都是一把把刀,每一下都在把我本来就脆弱的心给扎得更加稀碎。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所有人都在往我身上泼脏水。
有人诬陷魏澜枢吸毒,他们便无中生有的说我也有可能吸毒,甚至还说是我怂恿魏澜枢去吸毒的。
有人说魏澜枢和我在一起时表现得那么亲密,一定是在和我谈恋爱。虽说此话不假,但因为我和他的关系并没有公开,所以毫不知情的粉丝们对此非常不满,她们觉得这是我在借着魏澜枢的热度炒作,对我群起而攻之,每天给我发的微博私信里说的最多的就是“你怎么还不去死。”。
精神压力过大的直接表现就是突然暴瘦,我每天吃不好也睡不好,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糟糕,眼看着人就要垮了,要不是有杨果每天每天的往我家跑逼着我吃饭睡觉,可能我哪一天死在家里了都没人知道。
而那个时候,在我最需要魏澜枢的时候,在我们刚彼此约定了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在一起面对的时候,他却突然人间蒸发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甚至还拜托认识的人去联系他,可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
一开始我还心存侥幸的想着魏澜枢只是太忙了,我知道他被人诬陷被人打压,要处理的事情一定很多。就连我这种小助理都破例去了公司的公关部做事还差点累倒在那儿,那么他肯定有比我多得多的事情要处理,只要他忙完了手上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但是一天,两天,三天………到最后整整半年过去了,魏澜枢都没有来找过我。
然后在魏澜枢消失不见后的某一天里,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的我离开了,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一人走得悄无声息。
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联系不上魏澜枢是因为夏一萱从中做了手脚,这个中的可能性还是我过了好久之后才想明白的。如果我当初知道真相的话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么现在说得再多也没什么用。
我心如死灰的给魏澜枢发了分手的短信,从那以后我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我开始封闭自己,我换了号码注销了所有的社交帐号,我拒绝出门拒绝和别人沟通,我不看电视也不看手机,每天除了发呆就是发呆。我不出去工作,就靠着之前存下来的钱打电话点外卖度日,直到有一天昏倒在家门口被邻居送去医院。
现在想想,那可真是一段难熬的日子,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喊我去死,我也几乎动摇了,我心想着是不是只要我死了就不会再听到这些难听的话了,我甚至连药都买好了。
万幸的是我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我开始振作起来了,我去看心理医生,去找工作,去认识新的朋友。生活正一天天的在好起来,我也渐渐的在安稳的日子中恢复了精神。
“果果,一切都过去了,就算那段日子再怎么难熬我不也挺过来了吗?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帮杨果擦去眼泪,我真的很感动她对我的在乎。这个世界上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全身心付出只希望我能好的人了,就连我爸妈都做不到这样。
“杨小姐,你的话太多了。”魏澜枢突然走上前来将我与杨果分开,他把我死死地按在怀里,语气冷得仿佛一开口就会掉冰渣,“你总是让她想起以前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让她痛苦让她流泪,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我一摸脸上,湿漉漉的一片,我居然真的哭了,刚才完全没有察觉到。
“那你呢魏澜枢?那段时间秋宝几乎是一刻不离的守在你身边,她天天都在担心外面那些莫须有的言论和群众过激的行为会伤害到你,可是魏澜枢你又为她做了什么?你扔下她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你让她独自面对了所有的苦难!我想请问你魏澜枢,你作为带给她那些痛苦回忆的人,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呆在她的身边?”杨果被气得连连跺脚,她不甘示弱的质问魏澜枢,“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一看见你这张脸就会忍不住想起当年发生过的事情。我善且如此,你觉得秋宝这段时间以来看到你,她的心里会想些什么?”
恐惧,愤怒,悲伤,紧张,焦虑,烦躁。
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心想知我者真是莫若杨果。她连我看到魏澜枢以后会各种胡思乱想都猜到了,真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抬眼,正好对上魏澜枢带着询问的目光。不仅仅是询问,我还从里面看到了一点儿紧张,一点儿祈祷,一点儿渴求。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我自己瞎揣摩出来的。
魏澜枢颤抖着嗓音问我:“见到我以后,你在想什么?”明明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可依旧强撑着对我笑,问得那样小心翼翼。
我久久不曾说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我很害怕很想逃跑?说我巴不得他能够在我面前消失?说我一看到他就恐惧压顶觉得窒息?
思来想去后,我说:“我在想什么,你不是知道吗?”
在机场的时候,魏澜枢曾经问过我是不是很怕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魏澜枢突然低声笑了出来,他的笑声很压抑,压抑得我不敢看他,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用阴森恐怖的眼神看我。可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我又不可能不去管他,于是就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狠狠甩开险些摔倒在地。
“你疯了!”杨果冲过来扶住我,眼神凶狠的可以杀人,“你居然敢拿她撒气?”
魏澜枢不说话,他扶着额头弯腰看着地面,像是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可当他抬头看过来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和他比较起来,杨果刚才那凶狠的眼神不过是母鸡护崽,他这样的才是真的想杀人。
那是一种极其恐怖的眼神,具体恐怖到什么程度呢?大概是我多年之后回想起来仍旧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的那种。
我不知道魏澜枢是在看我还是看杨果,亦或是看着我们两个人,但在他开口的一刹那,我猛地明白过来他是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这是一句没有声音的话,但我却异常清楚的看懂了他的口型。
他说,你逃不掉的。
看起来活像一个满口胡话的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