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辆七虎牌小轿车居然会撞上一辆虎虎牌小轿车?这丝毫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言!就好像,就好像一个著名的花花公子居然被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吸引了一样。虎虎牌小轿车跟七虎牌小轿车之间不应该存在着任何吸引力,虽然他们都是小轿车,但他们并不是同一阶级的。七虎牌小轿车和虎虎牌小轿车之间如果相互吸引,就好像把芥末酱和番茄酱混着吃一样奇怪。
蔓槿将车窗玻璃手动摇下,像一只乌龟一样从车内探出头去,看了看附近有没有行人。她往前看——没有;往后看——没有;往左看——没有;往右看——也还是没有。太好了!没有人注意到她刚刚撞上了一辆虎虎牌小轿车!
正当她以为这样的“罪行”可以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当中,她突然发现,虎虎牌小轿车发出了一阵鸣笛声。这让蔓槿感到非常诧异,因为她的七虎牌小轿车被撞了很多次,从来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很明显,蔓槿忘记了,她的七虎牌小轿车并没有防盗的功能,因为没有人会去偷一辆七虎牌小轿车的......
但是,作为一辆昂贵的虎虎牌小轿车,防盗功能是必备的。不仅如此,蔓槿再仔细地看了看,突然发现前面虎虎牌小轿车的车尾玻璃处,似乎有着一个一元硬币大小的摄像头。为了判断这个一元硬币大小的东西,到底是摄像头还是硬币,蔓槿又像乌龟一样探着头,靠近了细看那个东西。
当她几乎要把整张脸贴在那个一元硬币大小的不明物体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摄像头,那么她已经非常清楚地,并且完整地暴露了自己。蔓槿醒悟过来,猛地伸出手按住了那摄像头,但已经太晚了。很明显,摄像头已经记录下了所有的过程,包括她那张不断放大的面孔。
这真是一场被完美记录的犯罪过程。
虎虎牌小轿车的鸣笛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蔓槿完全不知道怎样应对这样的情况。她还是仍旧像乌龟一样探着头。但现在跟之前不一样,她已经完全地意识到了那个长得像一元硬币一样的不明物体,的的确确是一个摄像头!而她的一切行为都已经被完整而且清楚地记录了下来。
过了大概一分钟,她看到远处走来一个人,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穿着深灰色的制服,面孔是如此的熟悉,每次蔓槿没有付停车费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在那里——没有错,那就是小区的保安大哥。
蔓槿只能是又手动摇下了她那辆七虎牌小轿车的车窗,又像一只乌龟一样,从他那七虎牌小轿车往外探出头去,在脸上挤出一个非常奇怪的笑容,向保安大哥打了一声招呼,“哥,大清早的,就见到您啦!”
保安大哥姓王,长了一张非常严肃的面孔,或许这正是他能够从那1000多名竞选者当中脱颖而出的原因。虽然蔓槿所在的小区并不是什么昂贵地段的小区,但这个小区恰好是政府的一个“重点项目”,“重点”在为广大人民群众提供更好的可承受的住房条件。因此,经常会有领导过来视察。
所以,小区的保安大哥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保安大哥,他是一个需要经常上镜的保安大哥。保安大哥那张严肃的面孔,成为了他无法被超越的加分项。这,就是所谓的长了一脸正气吧!
此时此刻,长得一脸正气的王大哥正在非常严肃地看着蔓槿,似乎想要从蔓槿那张无辜的面孔中,看出什么犯罪分子的蛛丝马迹来。
“小蔓,你把别人的车撞了?”王大哥往前走了几步,低下头去看了看前面虎虎牌小轿车被撞的地方。如果仔细地看,虎虎牌小轿车那里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凹进去的痕迹,就好像是一个很小的西红柿被人踩了一脚,然后彻底扁掉了。
但虎虎牌小轿车上的一个凹痕,并不是一个很小的西红柿的价格。这,可是一辆虎虎小轿车啊!虎虎牌小轿车的价格可比得上一套房子当中三个洗手间呢!
更巧合的是,王大哥又看了一下这辆虎虎牌小轿车的车牌号——整整的8个8!
这8个8的车牌可比三个洗手间要贵的多了。现在,这已经不是三个洗手间的价格了,这是8个洗手间的价格。
“挺好,挺好的,”蔓槿心想,“我这一撞,就把整整三个洗手间给撞没了!”
王大哥一看这车牌号如此的对称,如此顺口,如此稀有,他那张天生严肃的面孔,变得更加严肃了。如果现在让他来出演包青天的话,一点问题也没有,说不定还能超常发挥。
王大哥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他咳嗽了几声,然后重重地敲了敲蔓槿那辆七虎牌小轿车的车门,盯着蔓槿的眼睛说,“小蔓,前面这辆8个8车牌号的车,是不是你撞的呀?”
蔓槿这时候只能是用眼睛传达她内心的无奈,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哥,我这不是故意的啊!不是我撞的。不知怎么地就凑一起了。”
“不是你撞的?难不成还是前面这辆没有人的车主动撞了你?”王大哥脸色沉郁。
“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不都是提倡什么无人驾驶车辆嘛......”蔓槿扯了扯嘴角,一脸笑意。
王大哥那张可以出演包青天的脸瞬间就黑了。
“诶,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好吧,就是我的车撞的。”蔓槿一脸讪笑道。
王大哥狠狠地等了蔓槿一眼,然后紧紧地又闭上了他的嘴巴。作为一个有着远大理想的保安大哥,他惜字如金。看到蔓槿承认了犯罪事实,王大哥没有再继续询问,反而是掏出了手机,给前面的虎虎牌小轿车拍了一张全景照,然后又在它受伤的局部区域拍了几张特写镜头。
王大哥又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蔓槿那张脸,从各个角度拍了几张特写。最后他将蔓槿跟她那辆七虎牌小轿车又拍了一张合影。等到王大哥做完了这一切,他抬眼看着已经完全迷糊了的蔓槿,中气十足地道,“之后我会联系车主,让他跟你联系。”
王大哥话语结束后,又消失在了蔓槿的视线里。
蔓槿完全不知道她要为这一个小小的西红柿一样的坑付出多少的代价。她也完全不能够想象,三个洗手间的价格是什么?因为她自己住的地方还没有两个洗手间大呢!
这就好像生活在三维世界里面的生物,无法理解生活在四维世界里面的生物;而生活在四维世界里面的生物,也无法理解生活在更高维度的生命是怎么样的存在。蔓槿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的荷包已经完全的扁了,扁成了马里亚纳海沟。要是放在几十年之前,像她这样的身家,一定是政治成分非常好的人。
但不管怎么样,作为一个永不放弃的,为人民服务的叉叉快车女司机,蔓槿还是向左拐,然后往小区外面驶去。蔓槿开始了她一整天忙碌的见缝插针的工作,争取在蚂蚁一样的车流当中,用火箭一般的速度为更多的人服务。
等到蔓槿收工回家,已经是晚上11点了。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因为很多叉叉快车司机都是从早上7点工作到晚上12点。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够多挣一些钱——或者是为了抚养小孩,或者是为了支持家庭。或者是像蔓槿这样,为了支付三个洗手间的代价,而努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