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蔓槿就起身了。她心里挂念着那个红遍网络的“乌龟女司机”视频,一晚上没睡好。她打起精神,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起身去接早单。生活不易,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等着她呢,所以能够多攒一些钱,就多攒一些钱。
等她大概早上十一二点钟收工了,就立马给张秘书发消息,“你之前不是说那个视频已经联系博主删除了吗?为什么现在居然连快手上都有我的视频?!?”
可是她等到了下午还是没有收到回复。倒是有很多微信好友给她发消息。非常不幸,网络传播的速度远远超出蔓槿的想象。她的搞笑视频已经被做成了gif图片发布到了各个网站上,她彻底成为了网络红龟。
蔓槿心里又着急又生气。她看着手机上好友发过来的一个又一个自己的视频做成的表情包,心里的火山又要爆发了。三个洗手间!她心里暗暗咒骂着,“愿他出门就踩到狗屎,喝水能够呛死,吃东西能噎死,马上风死。臭人,烂人。愿他在粪坑里游八百米不换气。”
蔓槿回想起今天早上,上车下车的客人里不少都认出了蔓槿就是那个红遍网络的“乌龟女司机”,纷纷要求和她合影。她就更加是要咬碎了牙齿。她只能是戴上了面罩,以防别人再认出她来。即使这样,她的内心还是窘迫极了。
已经是冬天,天气越来越冷。蔓槿从城内驶往郊外的画院,一路上车流并不多,两侧的田野已经秃黄。她打开车窗,让冷风灌进车内,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最近这段日子对她而言过得挺乱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地发生,完全不受她控制。她试图尽力在这样无方向的漂流中找到自己,却仍旧感受到了无力。就是一种无力感,无力掌控自己生活的方向和心情的无力感。
当她到了张甫大师的画院,这种无力感居然更加加深了。还没等她完全进入画室,顾念就叫到,“诶,蔓槿蔓槿!这几天网上的那个女司机是你吗?真的和你好像啊!我朋友圈都传遍了,大家都说超可爱。”
蔓槿只能是呵呵笑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念非得拉着蔓槿合影,“快快快。我们合张影!真是太好了,我终于在生活里见到了一次网红。诶呀,蔓槿,你现在网上的粉丝可多了!”
顾念给蔓槿打开了抖音软件,然后找到了那个“乌龟女司机犯罪现场”,指着手机屏幕说,“你看!头几条留言都是说这个女司机超搞笑超可爱!”
可能是顾念的声音大了些,在专属办公室休息的张甫也听到了。他打开门,朝着两位女士问道,“什么超级搞笑可爱?”
“诶,哥!你还不知道吗?蔓槿成了网络红人啦!现在网上都是有关她的短视频和表情包。我的朋友圈都快被刷屏了!”
张甫摊开手,耸了耸肩膀,表示他对此一无所知。
顾念凑了过去,把手机给张甫看,“你看你看!抖音和快手上,蔓槿都超红!都有好多粉丝呢!你看看这点赞数!”
蔓槿正在无奈地对着一只乌龟作画。
张甫把自己的一只乌龟贡献了出来,让蔓槿仔细临摹。
“乌龟呢,是很难画的东西。如果你学会了怎么观察乌龟并且将它画得活灵活现的,你就学会了很多非常重要的油画技能。”张甫看上去非常认真,还摸了摸那只乌龟。“我以前也是被老师要求画乌龟。我画了好多次乌龟,画了好多只乌龟。几乎之前的每一次都被老师否决。但是我没有放弃。我一直画,画了整整三百六十五天,画得我梦里都能够画出这只乌龟,画得这只乌龟根本就不像一只乌龟。我的老师才说,我合格了。”
张甫俯身摸了摸那只正懒洋洋地在石头上趴着,伸出头不知道在凝视什么的乌龟,继续说道,“这只乌龟可是我的宝贝。养了这么多只乌龟了,就他最乖。别的乌龟都是睁着眼在水里睡觉,就它喜欢闭着眼睛睡觉。我就是喜欢不一样的乌龟。”
蔓槿看了看这只乌龟,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乌龟不都这个样吗?顾大爷家的乌龟好像和这只也没什么差别。乌龟难道不都是闭着眼睛睡觉的吗?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张甫说了画乌龟很重要,那她就要好好学习,仔细钻研,争取早日达到张甫所说的标准。她挑好了油画颜料,卯足了劲头,准备画出一只超赞的乌龟。
正当她开始用色块构造乌龟,突然听到顾念在身旁轻叫道,“诶!这不是我的乌龟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诶呀,龟龟,你可得小心点,千万别一个不留神摔了下去。”
蔓槿的耳朵竖了起来。什么?这是顾念的乌龟?这不是张甫大师的乌龟吗?!
“这是你的乌龟?不是张甫大师的?!?”蔓槿转过身去问顾念。
“不是!这明明就是我的乌龟。你别听我哥瞎说。上次他又把我的兔子从笼子里拿了出来,非得和一个新来的学生说,这个兔子是他的宝贝兔子。”顾念看了看蔓槿,继续说,“诶,蔓槿,是我哥叫你画的乌龟么?”
蔓槿点了点头说,“对,张大师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他以前画了整整三百六十五天的乌龟。画到连乌龟都不像乌龟了,他的师傅才说他合格了。”
顾念捂着嘴笑了起来,“上次我哥哥也是和新的学生说,他画了整整三百六十五天的兔子。原来这次他改成乌龟啦!嘻嘻,蔓槿,你别介意,我哥就是喜欢戏弄新学生。你习惯了就好。”
蔓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里暗想,枉费她真以为画乌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诶,差点就上当了。
“不过我哥说的的确没错。他当年也是画了很久的母鸡,才出师的。画母鸡可比画乌龟难多了。母鸡总是喜欢这边走几步,那边走几步,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这对画家的眼力可是一个极大的考验。”顾念摸了摸自己的发尾,继续对蔓槿说,“而且那母鸡有时候还走着走着就下蛋了。我哥还得马上把那蛋给收拾起来。当年我哥的师傅就喜欢养母鸡,下的蛋都给师母补身体去了。”
蔓槿心想,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张甫大师原来有过这么一段“母鸡和鸡蛋”的往事,难怪他不愿意告诉学生。一想到年轻的张甫手忙脚乱地跟在母鸡屁股后面,看着母鸡下了蛋,还得手忙脚乱地收拾整理起来,蔓槿就忍不住在心里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