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你为什么要出卖主顾的行踪?”我问你
彼时倾盆的雨打在玻璃窗上,留下一连串破碎的水珠。你轻声吩咐路过的服务生给你带杯梅子酒过来,但被我阻止了,毕竟再怎样看,你都是个未成年人。
“呀,真无趣。”你说。
“不,我觉得你挺会挑地方的,毕竟像天涯这种城市很难想象会有这样雅致的去处。”我说。
这是一间以木材建造的酒馆,立在山间的松林里,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仙气。
你举起最后上来的梅子汁,兴致缺缺地问:“天涯这么浪漫的名词,你就用来代指吉林市?”
“这与浪漫无关。”我说。
在我来到这座城市之前我只知道东北有省曰吉林,不曾想,吉林省内还有吉林市。这是一个尴尬的城市,与省同名却不是省会,亦难怪初来乍到者总会疑惑地问上一句:“那长春也是吉林省的吗?”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总有人认为既能做到与省同名,那么这座城在这个省的地位绝不是普通的,至少得是省会吧?很可惜,吉林市就不是省会,它只是座普通的北方三线城市。
我解释完之后,你忽然警惕地抬起头道:“姓骆的,你该不会喜欢你口中这个歆吧?”
我觉得很奇怪,就问:“你很在意?”
你很快掩饰了情绪道:“我在意什么?我又不是同性恋。”
是与不是我并不在乎,于是我又将话题绕了回来:“你为什么要出卖主顾的行踪。”
“因为我知道你是洛神的继承者,所以就权当是我卖给你骆家少爷一个人情呗。”你说。
我自然不相信你的说辞,但我也没有那么执着要听到你的实话:“哟,还以为你是觉得杀不了我,所以才在拒绝了你的主顾之余还跑来顺手卖我个人情?”
你哈哈一笑:“也可以这样认为。”
雨一直在下,贯穿了我们交谈的整个过程。我们在酒馆内靠着窗的位置面对面坐着,都听着雨,都想着自己的心事,都猜着对方的故事,但都想不清,猜不透。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这重要吗?”你反问。
“当然,不然只有你知道我是谁,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岂不是太不公平了?”我打趣道。
“名字嘛,”你竟然还沉思了一下,“雨林。”
这大概并不是你的真名,不过也没所谓,我知道你作为一个在黑夜中行走的人,是不会太愿意轻易将自己的名字公之于众的,所以我只说:“你的名字真应景,看,窗外的林正好被倾盆的雨浇灌着呢。”
你也笑了:“我倒没有想到窗外的景只剩下雨中林和林中雨了。”
这次来吉林办事来得匆忙,广州的朋友都以为我还宅在家里为堂姐的去世而避着世,没有人知道我忽然就只身前往这千里之外的天涯了,不过我这天下午就要回去广州了,将不会有人知道我曾离开过,除非你出卖我。但在你出卖我之前,暂且让我们像对相识多年的朋友一样,在这偏僻的小城听一场雨。
(下)
他的确长得好看,也难怪你对他动心了。
数天前有主顾找到我,欲以高价说动我去取他的性命。他,便是洛神的继承者,骆安然。杀他固然不容易,我拒绝了,于是换来那不识轻重的主顾一阵冷嘲热讽,以为我们影子也不过如此。幸好我自小就懂得忍耐,故而那主顾还有命去请其他杀手去为他卖命。不过,我不杀骆安然却是因为你,我知道你喜欢他。谢安琳,我知道的,你喜欢那个叫骆安然的家伙,所以我坏了规矩,没有为我的主顾保密。其实,我的规矩早就为你破了,这次不过是惯例而已。
与他见面我自然不能直接以真容相示。记得我的师父教我易容的时候就说过我这张脸生得好,是一张中性脸,可男可女,并不用太多的化妆技巧就能从外表上转变自己的性别。自古出门男性身份总比女性身份方便些许,于是我将长发扎起,换上男装,假装成一个人畜无害的小正太。
姓骆的家伙早就等在那儿了,他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看雨。我不是个有闲情雅志的人,之所以约他在这儿见面,不过是因为这酒馆建在山上,下雨天根本没有多少人来光顾,感觉人少的地方会安全点儿罢了。不过看到赴约之人喜欢,我这个做东道主的的确会更开心一些。我们聊得还算融洽,我答应他在确定了主顾最终买了谁在什么时间点杀他等信息后第一时间通知他。在他离开后我还独自一人坐了许久,直到傍晚时分老板收档赶人。
我知道他并不完全信任我,毕竟这样突如其来的,我又没有提出自己的要求。总之,任谁都会对忽然无偿帮助自己的陌生人产生戒备吧。可是我哪里管得那么多,反正信息已经传达给了他,能不能避开祸事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实话实说,我倒希望他避不开了,毕竟我隐约不想接受你已经有心上人的这个事实,更何况他竟然还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叫歆的家伙。
天色渐暗,山中的空气逐渐变得阴冷。我举着伞走在满是泥泞的木阶上,听雨声吵杂,心情却一点也不焦躁。对我来说,像这样独自行走的夜晚有许多,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雨落不停,山间晚风初起,卷起雨中松涛一层又一层,这一次,我的身后依旧只有我一人,然而自七岁起我的梦中有了你,就许久没有再感到过孤独了。
我有许久没有回过广州了,不知道你怎样了,可是还与当年一样,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一双精致的眼眸能看穿俗人们的所有心思?我不会在吉林呆很久的,毕竟我有预感,不久之后我就可以到广州,为我某个可怜的同行收尸,或许我们有缘又会在那座繁华的城市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