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我再次从医院搬回家里,我还是勉强的可以走路,只是走几步会变的更累。宋妈搀着我往房间里走,打开被子让我躺进去,天气依旧是透着热气的,但我的手脚还是冰冷着的。
“小姐,这是初音小姐送来的进口药。我让陈医生看过了,他说这个止疼可有用了。”
“好。”我摆好了枕头,往里头靠了靠。
“那我倒来水,小姐试一试?”
“嗯。”
服下几粒药片,我拿手帕在鼻口按了几按,确定没有血迹,我才沉沉睡去,这一睡可是睡了好久,昏昏沉沉到了第二天傍晚才醒来。没有输液,我还是可以吃得下一些稀饭,喝了几口就又回到床上睡觉,初音的药片似乎让我有些嗜睡,不过睡熟了,确实身体会舒服一下。
天气渐渐转冷,我添上了毛衣,在家里休养了一段时日,才把中断了的那些作画思路,又一点点的回想起来。虽然,我的阿七已经好久好久不在我身边了,但画里面的男孩和女孩依旧可以很幸福的。
他们一起看蓝天,一起赏星夜,一起闯麦田,一起捉泥鳅……他们接下去,也许还会有自己的家,会添一个可爱的孩子。
“喝口水。”郁枫把水杯递给我。
“你看,窗外的梧桐已经落下这么多了。”
“是啊,不知不觉,又过去一年了。”
子栩给我抱来一只奶白奶白的小狗崽,这是咔咔第二胎里的一只。它虽然才出生了三个月多一些,倒是淘气的很,总是喜欢跳到我的颜料板上,在地板上留下花花绿绿的一串小脚印。
我突发一想,就把它留下脚印的画纸上再盖了一层作画,效果也是出奇的好。
我拿给郁枫看画好的图,他却被我画的那些小狗搞笑可爱的神态给逗乐了。
我给奶白小狗取名叫托托,它实在是太喜欢钻到拖鞋里面玩耍了,还喜欢叼着我的拖鞋随处乱跑。原本有些单调安静的屋子里,反而有了这小东西,更显得有了几分生气。
今年正月十五,我和郁枫一起走在大街上赏花灯。街上热闹非常,来来往往都是人,笑声温暖了寒冷的空气。
容城放起烟花,不远处大厦的电子屏里滚动着各个名人拜节的视频。再次看到付亦臣,那张更显成熟的脸,屏幕上笑容满面的脸,我只是回头拽了拽郁枫,“回去吧。”
暮春的天气依旧泛着微凉,爸爸把医生请到家里,隔几天就给我输一种新型的药物。待护士拔去我手臂上的流管,摩挲了几下那块青肿,我披上一件外衣,下床活动。走到衣柜边上,看到当年留下的那只榆木箱子,我忍不住又打开它。
箱子里装的是那件红嫁衣,我叫来宋妈,帮我一起一层层拿去包裹着的塑料薄膜。它依旧崭新美丽,细密的针脚,金色的丝线,留下了几代人的气息。
“姑爷来了。”
我看见郁枫走了进来,听见宋妈这么叫他,我不再去反驳了,如果这样可以宽慰到他们,那么,我也可以稍许心安一些。
“近几天看起来气色好一些。”他拿着药膏涂在我的人中上,因为鼻口常常挂血,我的人中已经结了好几层浅痂。
“想穿吗?”他看到了我放在腿上的红嫁衣,笑着问道。
我点点头。
“宋妈,你帮着落兮去换上试试吧。”
郁枫把我扶到试衣间,退出外面,拉上门帘,“穿好就快些出来给我看看。”
我吃力地穿起来,每大幅度地动一下,我的额头上都会渗出细密的汗水来。我依然停停歇歇地把它穿完整,如此,我这一生就不会再留下遗憾了。
也许那一刻我真的是美的,看到他灿灿地笑起来,我也对着他灿笑。我泛白的脸色更衬出红嫁衣的红火,我分明看到郁枫脸上露出的红晕。
他说:“真美。”
“落兮,嫁给我吧。”
“郁枫……”我被他突然这一说惊讶地不知该如何接话,最后还是淡淡一笑,“都什么时候了,你别说这些话了。”
他低头也笑了笑,“情不自禁啊。我抱你回去。”
屋子里,有我,有郁枫,有托托,有时而过来探望我们的初音和子栩。
我想,也许这样生活着也是很好的吧,所以又贪心地想再多活一些日子,想多看看这些身边人的笑容,多听听他们想和我讲的话,因为这样,我们才都不会想起身上那些琐事。或者说,是会暂时忘却彼此曾经给对方留下过的一些伤痛吧。
这时反而想起允若,不知道这些年她过的如何。她一直不曾回来过,我也没有打听到她的消息。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抚平她心中的伤痛,而或许是人之将死,总是会有从前的一些回忆乍现在脑海里。
想起那时天真年少如我们,讨厌便讨厌了,想说什么就脱口而出,至少允若这样活过,也这样对过我。而如今对她亦没有什么狠与不恨了,只是觉得大家都心平气和的更好。
是什么呢,也许因为想拜托她在我离去以后,可以留意爸爸的身体吧,不求她可以完全放下过去,只觉得,我们都还深刻地认同她是我们的家人这个不变的事实,那么,就来替我看看爸爸,让他的晚年可以不那么哀痛。
“郁枫。拜托你,以后多来探望探望我爸爸,我会在天堂里,替你们祈祷的。”
“不要你的祈祷,我只要你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就是对我余生,最大的祝福。”
我对他深深的笑着,谢谢你的不离弃,让我在这段灰暗的日子里,还能看到几色光彩。
“郁枫,我想剪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