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的何墨，直接朝汴京影院走去，眼下他还有一件事没做。
何墨在早些时候约了周老瞎，让他带着戏班子来影院，何墨要做的，是先让这群戏子成为一名合格的演员。
“二蛋，你说今天东家喊我们来是干啥？”
毛二蛋在熟人面前说话还是挺正常的：“我咋知道，你想知道就去问老爹呗。”
“这不是老爹跟你亲近么，所以才问你。再说了，老爹正跟东家说话呢，我怎么好上去问。”
毛二蛋口中的老爹，自然是周老瞎，从小把毛二蛋拉扯长大的周老瞎，当的起这一声老爹。
此刻的周老瞎正看着方一跟何墨一起在装幕布，纵使千面走南闯北，见过无数千奇百怪的东西，可依旧对这个幕布看不明白。这幕布到底是什么材质，似布非布，似铁非铁。
忽略掉千面的琢磨，何墨带着这群戏子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霸王别姬》。
说来好笑，这群最接近《霸王别姬》中小石头、小豆子的人，却是最没有机会看电影的人。这年头唱戏的下九流，能有几文钱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还奢求什么精神享受。
所以当这群人看见银幕上小石头和小豆子吃的苦，感同身受，这些苦算什么？只要能让他们顿顿都吃饱穿暖，下雨刮风的天能有个不透风的地方住，天天这么挨训都没问题。
毛二蛋是最入神的一个，他的眼里倒映着程蝶衣的身影。毛二蛋觉得，一个唱戏的就该是这样，为戏而生、为戏而狂。
而周老瞎，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千面，他则对手摇式放映机更感兴趣，他完全不明白这么一个东西，凭什么转动起来就能发出光芒，而且那些放在幕布旁的两个箱子，为什么会有声音。
千面对电影里的故事丝毫不感兴趣，男欢女爱、恩怨纠缠这种东西，他已经过了动情的年纪。
毛二蛋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老爹会常常转头去看放映机，难道这戏不好看吗？
放完一遍《霸王别姬》之后，何墨随意的靠在墙边。
“看完了吧，都有什么感想，一个一个说说看。”
何墨的问题让这群戏子面面相觑，啥是感想？
“冰糖葫芦是什么？那么好吃吗？”
“还真有男人喜欢男人吗？”
“那戏服真好看，东家你有吗？”
“戏唱好了，真的能成角吗？真的有袁老板这样的人吗？”
…………
这他妈都是什么鬼问题，何墨觉得自己有点头疼。用手死命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系，这才稍稍缓过劲来。
“我让你们看演技，你们都他妈看什么去了？能不能上点心看别人是怎么演戏的。”
这时候戏子们才反应过来，电影里面的都是同行，何墨出钱养着他们是让他们来演戏的。
戏子们交头接耳的讨论着电影，虽然他们不懂什么叫做演技，但也知道自己跟电影里的同行，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行了，别吵吵了。”何墨大吼一声，制止了戏子们的讨论，他亲自点名，要让这群戏子一个一个说感想。
“二蛋，你来说说，你觉得电影里的演员怎么样。”
毛二蛋被何墨这么一点名，原本就有些胆怯的他此刻更是怕的要死，但依旧开口说道：“他……他们好像是活……活在戏里一样。”
“那你觉得戏里谁的演技最好？”
“演……演技是什么意思？”
何墨用手扶额，无力地说道：“你觉得电影里谁唱戏唱的最好？”
“程蝶衣。”
这三个字毛二蛋没有丝毫阻塞的说了出来，有一句话他还没有说出来，而是悄悄的埋近了心底：‘总有一天我唱戏也能这么好’。
“程蝶衣的演员叫做张国荣，他是你们这辈子都到达不了的顶峰。”
何墨的这番话并不是打算泼这群戏子一盆冷水，转而说道：“但你们这辈子都要朝着这座顶峰攀登。”
虽然席地而坐的戏子们不太懂何墨的意思，但能感觉的出来，这个东家确实不太一样。
“演技。”何墨用手拍了拍墙壁，示意他们竖起耳朵认真听：“演技是演员的生命，没了演技的演员连狗都不如。”
“那什么是演技，你们知道吗？”何墨指向一位戏子，让他站起来回答。
这戏子哪里懂这些，脸色尴尬不已，低头弯腰的向何墨讨好：“东家，我不太懂。”
“演技是通过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神态，甚至是一个皱眉，向观众展示出一个角色。”
“演技好的演员，那么他的角色就是活生生的，好比程蝶衣。”
这几句话戏子们倒是听懂了，特别是毛二蛋，听见程蝶衣的名字眼中就充满干劲。
接下来，何墨又给这群戏子讲了一些表演者的基础，应该具备的一些东西。可惜的是，这群‘学生’都是一脸的懵逼，就连毛二蛋也是皱着眉头。
千面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上一圈了，这何墨是哪里蹦出来的怪物，怎么说的都是些听不懂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莫不成真有个神仙师父？
在讲了小半天之后，何墨停下来喝口水，这才发现了戏子们都是满脸的疑惑和不解。
其实何墨有点操之过急了，这年头的戏子可没受过什么义务教育，他们的戏曲、杂技基本都是口口相传的，哪怕何墨尽可能的讲现代演绎方式说的的通俗易懂、天花乱坠的，这群人该听不懂，还是听不懂。
“这样吧，你们就按着这部电影来排练，三人一组，选一个片段来演，十天之后我来检查。”
与其这样夸夸而谈，不如让他们实践出真知，何墨果断的布置了任务给这群戏子。
“还有，演的最好的一组人我给五贯钱的奖励。”
一听有五贯钱，这伙人眼睛都红了，风里雨里唱戏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几个臭钱吗？往往一年唱下来也就五、六贯的收入，这东家一出手就是五贯，能不让人眼红吗？
不去理会这群戏子怎么安排，何墨当了甩手掌柜，自己去影院大厅装模做样的看看手底下人干活，方一则老老实实地跟在何墨身后。
“你今天第一次放电影，除了开头有一段放的太快了，其他都很好。”
“那也是师父栽培的好。”方一恭维何墨道。
“别扯淡了，我都没怎么教过你，有时候我自己都觉着我这个师父不称职。”
方一诚惶诚恐的回道：“徒儿没这个意思……”
“行了。”何墨拍了拍方一的肩膀：“跟着我以后有苦头吃了。”
“徒儿不怕吃苦。”
…………
且不谈这师徒俩的初次谈心，在售票大厅还有一位贵客等待着何墨。
“何掌柜的可有空闲一聚？”
邀请何墨的人是夏立，虽然不知道这位夏公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何墨还是没有推辞。
让方一自己去找活干，跟夏公子两人就近找了家还算不错的酒楼，何墨刚刚落座，夏立就立刻替何墨倒满了酒。
这让何墨摸不着头脑，他跟夏公子的交情一般，甚至都没赵熙来的熟络，只能算是个点头之交，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
“何掌柜的……”夏立吞吞吐吐的，应该是有什么事要求何墨。
何墨喝了一口酒，索性摊开直说：“夏公子，有话但说无妨，你我认识许久，没必要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