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海蓝,我低头长叹一声,心中隐隐作痛。
“天蓝啊,上次给你起名字时,还记得吗,我告诉过你,我女儿叫丁海蓝,房间照片里的女孩就是她,但是呢,她长大出国留学后就离开家了,再也不愿见我,三年前我也只见过她一次,之后电话打不通,微信也没消息,到处问人都联系不上。“
“叔叔,为什么啊?”天蓝不解地问道。
“唉,说来话长,我憋在心里难受,今天就给你讲一讲我女儿海蓝吧。”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思绪飘到三十年前。
我清楚记得,那是一个星期一的上午,女儿小学一年级班主任何老师突然打来电话:“海蓝爸爸,麻烦你抽空再来学校一趟,关于海蓝的情况,我们需要再和你当面讲一下。“
海蓝上小学才两个星期,我已经被老师叫去学校三趟了,我知道她又不好好上课了。因此,接到何老师的电话,我连忙放下工作,赶到学校。
“何老师,海蓝又不好好上课了吗?”我紧张地问道。
“海蓝爸爸,你看看这些吧,这才来两个星期,我们就收了她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书,你说她这么小能看得懂吗?”何老师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大摞书给我。
我不用看书名,就知道大概有什么书,诸如什么机器人工程学、电气工程与计算机科学、神经技术学、生物医学工程、精密加工制造方法、精密加工制造专家、生物相容性材料研究等等。
“老师,她确实喜欢看这些书,您看这样,我让她下次在课堂上不要看了,可以吗?”
“海蓝爸爸,学生在学校上课就要专心听讲,这是学校的规矩,如果她来学校就是为了看这些不相关的书,那她在家看不就行了!“何老师不高兴地说道。
“另外,你无论怎么和她沟通,她想回答的就回答,不想回答的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也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她是不是有自闭症啊?“何老师盯着我问道。
“老师,她真没有,就是有些任性,我回去好好教育她。”
“唉,她确实很奇怪,您们父母需要多陪伴她,希望她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不然都影响到其他学生了,都说她怪怪的。”何老师说道,摇摇头,非常不理解的样子。
由于来学校耽误了时间,工作也没有完成,还弄了一肚子气,回到家后,我将海蓝叫到面前。
“海蓝,今天你又在学校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了,你现在才多大,你看得懂吗?如果再不好好学习,学校就会劝你退学,你也不用去学校了!”我生气地对她说道。
“爸爸,我能看懂,再说,学校教的我都会……”
“看懂个屁,你连高中都没上,这些都能看懂?……”我厉害道。
“老小,你不要吓着孩子了,她看书有什么错,她是因为喜欢,我看她看书很用心很开心,她将来一定有出息。哎,你小时要有她这样用功,也不至于连一个好大学都没考上。”我母亲犯有风湿病和冠心病,在屋里听见我训孩子,忍着疼痛,跛着过来护短。
“妈,您就惯着她吧,您看看就是因为她从小和您们待在老家,现在都成什么样了,整天不说话,又不出去玩,还不听话,以后怎么融入社会啊?“
“老小,你这叫什么话,你们工作忙,没时间带,在她不到半岁的时候就送回老家,是我和你爸把她拉扯大的,怎么现在我们倒成罪人了?”
“你想想,如果不是你不好好工作,整天热衷炒股炒币,还在外面赌博,回家天天发火,天天骂,海蓝她妈怎么会带着我孙子出国了,唉,可怜了海蓝,无论她妈妈和哥哥怎么劝她走,她都不去,硬要留在我们两个老头子身边,哎,耽误她的前途我们就成罪人啰……“
“老小,你看看你,自作孽,自作自受,如果海蓝不自己留下来,你就成孤家寡人了!唉,你说说你,真是气死我了!“
“唉哟……“母亲一边指着数落我,一边疼痛得叫了出来。
”奶奶,您没事吧?“海蓝跑过去扶住她。
“乖孙女!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爸爸,你带奶奶去看病吧?”海蓝眼巴巴地对我说道。
”嗨,人老了,哪有没有病痛的,不用看,看了也不起作用。“母亲说道。
“不会的,奶奶,科技发展得这么快,以后一定有办法治好的,不仅能治好,还可以让人永生呢。“海蓝说道,
“呵呵,海蓝,永生是什么,就是长生不老吗?我哪里有那福气享受啊!不过你好好读书,说不定以后可以成为一个大科学家,让人真的实现永生呢,那时候我就是在九泉之下做梦都会高兴得笑出声呢。”母亲开心笑道。
“妈,她一个孩子,信口开河,哪里知道什么是永生啊,现在在学校好好读书,别给我添乱,才是正道。”我插话道。
“哎,老小啊,你好歹也算是上过大学的人,这世间的事情哪有绝对的,就说飞机和汽车吧,我和你爸小时候想都不敢想,看看现在,满地跑,满天飞。我啊,相信海蓝,海蓝有这个兴趣和志向,将来也可以实现。“母亲肯定地说道。
母亲对海蓝一直很宠溺,海蓝呢,在家也只听爷爷奶奶的话。海蓝从小在老家乡下长大,看绘本和听绘本学会了认字,读了一年幼儿园大班。快上小学时,母亲让父亲留下看老家,她则坚持带海蓝来我住的城市上学,说海蓝该到大城市见世面了,不能耽误她的前程。
经过这次事情之后,海蓝在学校乖了很多,但是一个月后老师又给我打电话了,说她又在学校看杂七杂八的书了,另外,一个同学说她自以为是天才,其实是怪物,于是她和那个同学打了一架。
我气得回家将她的书都扔到了垃圾回收站里,她回家后知道了,在房间不吃不喝一整天。母亲心疼她,半夜起来给她做饭吃,结果脚下一滑,摔倒了。
母亲这一倒,身体急转直下,送去医院后,医院采取了保守疗法,但是没多久还是离开我们了。母亲离开不久后,父亲也因为生病离开了。
母亲和父亲去世前都拉着海蓝的手,告诉她要乖,要坚强,要开心,要相信自己,这样他们就放心了,海蓝一边流泪一边一个劲地点头。
母亲和父亲也千叮万嘱我,不要骂海蓝,要照顾好海蓝,要相信海蓝,还说如果对她不好,他们在阴间也不会放过我的。
爷爷奶奶的离世,海蓝很难过,她一直觉得是她才导致奶奶和爷爷相继离世,变得更加孤僻了。
她也恨我,因为我的冲动,让她非常伤心;她也怪我迟迟不愿带爷爷奶奶看病,也没有好的经济能力让爷爷奶奶享受好的医疗。
她认为我的一生充满失败,不再理我。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在学校惹事了,除了睡觉在家,其余时候都是在学校和图书馆度过,除非需要家长签字,才会找到我。
后来她顺利地考上大学,还获奖学金出国留学了。出国留学后,也基本不联系我。
只有三年前她回家过一次,呆了一天,留下了一张照片就再次离开了,从此杳无音信。
我断断续续地和天蓝讲了海蓝的事情,老泪纵下。我懊恼,我悔恨,不仅仅是对海蓝,也是对我父母,我孤独地过着日子,心中经常一片灰暗。
“叔叔,叔叔……您别太自责……”天蓝轻轻怕着我的肩膀。
我见天蓝也受我影响,情绪激动,面露难过和伤心,不由得收敛起自己的情绪。
“天蓝,叔叔也想问你,你为什么看到海蓝照片会发呆呢?“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