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点,高点!”
“哎呀,你们怎么一点劲都没有啊?”
“起开,我来。”
北临深宫,传言说娇弱无骨的北临小公主沈十华正磕着瓜子,翘着二郎腿指挥着一群新来的小宫女放风筝。
“公主,公主,行正、坐端。”孔嬷嬷指了指沈十华毫无皇宫贵族形象的坐姿。
沈十华咽了咽口水,碍于是母亲陪嫁来的嬷嬷,把腿放下,手里的瓜子也扔在盘子里,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看着一群小宫女好不容易放飞的风筝。
“公主,今儿是功勋宴,您该准备了。”孔嬷嬷看着别别扭扭坐着的沈十华,又上前去劝。
“功勋宴,功勋宴,都是那群有功勋的人去的,比如刚生了龙子的唱歌跟百灵鸟似的秦贵人,还有那娇滴滴会跳舞跟孔雀似的五姐姐,与我有何干系?”沈十华从小体弱多病,养在南方的皇家园林,去年刚接进宫,虽说在江南水乡长大,从小又是柔弱,来时却壮的跟牛犊似的,虽说从小娇养,与皇宫内的公主无二,可偏偏是长的如此壮实,皇帝听说后,倒是给了园林那边不少赏赐。
“公主,深宫内院,可不敢胡说,何况这是宴请刚立了战功的陆拾大将军和一众干将。”
“那跟我更没关系了。”沈十华满不在乎地又从石桌上拿起一个黄桃咬了一口。
“贵妃昨刚嘱咐了,这也是家宴,您非去不可。”
“你知道我跟那群娇生惯养的人儿处不来,你干嘛为难我。”
“又胡言乱语了,您总不能失了体统,让贵妃面子也挂不住啊。”孔嬷嬷擦了擦沈十华的嘴角,苦口婆心的劝着。
“这……”沈十华正无奈准备敷衍应了这事,一眼瞧过去,刚才还高高悬在天空的风筝突然断了线,落在不远处的假山上。
沈十华放下被咬的坑坑洼洼的黄桃,站起身准备去抢救快要落入池塘的风筝。
“公主,公主……”顾不得身后一群人大呼小叫,沈十华忙爬到假山上,虽说是一群做粗活的使唤丫鬟,毕竟深宫规矩多,怎能跑的过从小野惯了的沈十华。
不怨贵妃当日欢喜接来自己活蹦乱跳的女儿,后来又一脸愁容的追着毫无规矩的小祖宗。
沈十华腿脚利落的爬上假山,还回头冲着又怕又惊的孔嬷嬷笑了一下。
沈十华拿起风筝从疯长的灌木丛里走出来,正巧撞进了不远处身着盔甲的男子眼里。
男子容貌出挑,器宇非凡,应是个武将,却不带凶悍神色,倒是有些风流。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前来的宫女紧着查看沈十华的身体怕磕了碰了,无法交差。
“没事,慌什么?”沈十华瞧着眼前快是要哭出来的小丫头,伸手僵硬的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公主好身手。”眼前的男子走进抚了手给沈十华行礼。
沈十华一时语塞,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没等开口,前来的孔嬷嬷便带着宫女向男子行了礼,扶着沈十华离开。
沈十华再次回头,男子已经离开很远,沈十华偏偏头,跟着孔嬷嬷进了宫内。
“时候不早了,可不敢再胡闹了。”孔嬷嬷招呼着殿内等候已久的梳洗丫头,忙不迭摁着沈十华开始扑粉摸霜。
“到了宴上,断要有着规矩,前些日子教你的礼仪还记得住吗?”
“还用教吗?不就是装娇柔吗?我那些个姐姐还有这宫里的妃子那个不是这样?”
“是啊,就算她们都这样,你也没学会。”
“何必非同她们一样?难受的紧。”
“您已行及笄之礼,若想让坊间流传北临小公主是个爬得树,游得湖的悍女,最后没人敢娶,您就继续。”
“有何不脱?反正这宫里不愁吃穿,大不了就在这待一辈子。”
“呸呸呸,又胡说,还待一辈子,就怕是最后被送到北边荒凉大地的部落给人和亲。”
“那里有这么吓人吗?”
“不管有没有,贵妃嘱咐了,今晚需得好好表现,不能失了分寸。”
“好好好,我定会学着五姐姐那般的做个金孔雀,您放心。”
沈十华穿着正服别别扭扭上殿前行礼时可谓是做足了姿态,走路得扶着,吃饭得端着,东施效颦地把五公主学了个边。惹得上座的贵妃气的咬牙切齿:“她怕就是来气死我的。”
好容易落了座,同母所生的一样天性爱洒脱的十弟沈江澄可是平日里同沈十华一起疯闹的伙计,见沈十华今天这副样子戳戳沈十华脊背,偷笑道:“九姐姐这是生怕自己会嫁出去吗?”
“啧,闭嘴,我向来柔弱好不好?”沈十华转身拍了一下沈江澄的胳膊,瞪着眼睛威胁他。
“好了,还闹?”孔嬷嬷奉了贵妃命从绕到两个人面前,盯着两人怕再失礼。
沈十华吐着舌头转过身,眼神又再次撞上今日在假山遇见的男子,男子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沈十华不自在的移开眼神,今日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德行这人怕是摸清楚了,刚才自己那一番装模作样的,指不定他是要怎么笑话呢。
沈十华干脆自暴自弃的吃起桌上的果子,随别人怎么看去吧。
“澄澄?”人为到齐,宴也也未开,见孔嬷嬷被贵妃唤了过去,招招手又拉着沈江澄一起闲聊。
“诶。”沈江澄前倾着身子应着沈十华。
“对面坐着的?是谁?”
“是功勋宴的宾客陆拾大将军。”沈江澄一脸崇拜的回应。
陆拾?他就是陆拾?
“今儿这家宴怎么和功勋宴一起办啊?”
“这陆拾将军守卫边疆多年,一直娶,如今北临大获全胜,相必父皇有意为他娶妻。”
“娶妻?那便是要从五姐姐和七姐姐中间选了?”沈十华宫中待嫁的女子中,唯五公主沈蔓笙和七公主沈微妲和……自己?
“不是还有你吗?”
“我?我是装不下去了,看来日后必要臭名远扬,然后送去没人知晓我的地方和亲了。”沈十华笑呵呵跟陆拾打着趣。
“呸呸呸,你要是走了,整个皇宫再没人能与我相处,你可不能走,今天你就好好表现,让父皇把你指给将军,留在北临。”
“总不见得为了留在北临就非的嫁给将军吧。”沈十华瞧瞧对面的陆拾,自己失礼的样子被瞧了个遍,真真是没眼相望。
“你还想找个心仪之人?你这身份,怕是难啊,你看那大将军气度不凡,嫁与他有何不妥?”
“行了,别搞得跟我已经嫁给他了似的,我看今天五姐姐是有备而来,势在必得了。”
“咳咳,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得议论婚嫁之事?”孔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近,拍了拍沈十华的手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就不该让公主去江南,回来竟惹得一副粗鄙之人的模样。”
“这跟去江南有何关系?江澄没去,不也一样?”沈十华塞了一口葡萄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
正当时,宾客已齐,皇帝同各臣子寒暄几句,便是开宴,一旁的公公宣着舞女进来献舞。
“怎么如此匆忙叫舞姬?”沈江澄又探过身子。
“应该是五姐姐要来了。”沈十华早有预料,宾客已齐,唯独不见五姐姐身影。
只见沈蔓笙被一众舞姬簇拥而来,身着新做的丝绸红缨金丝裙,将那极好的身段全部展露。
沈蔓笙从小练舞,虽说是小小祺嫔的女儿,琴棋书画在一众公主中是出类拔萃,坊间早有盛传沈蔓笙是天女下凡,人间不可多得稀罕物。
沈十华却是对这些东西一概不精,身为贵妃之女每每让这嫔位之女抢了风头,虽说沈十华从不在意,到底是让贵妃面子上挂不住,便借口说病为痊愈来推脱类似茶话会,久而久之,这娇女的名声倒是在京都内外传了遍。
沈蔓笙一舞结束,不偏不倚落于陆拾面前,纤手倒了一杯酒举给陆拾,红唇莹莹,琉璃灯下,如花似月。
陆拾未起身,接过酒杯愣了一下,竟将酒杯扔了出去。
沈十华听得宴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虽说是战功赫赫的护国大将军,当着皇亲国戚的面,竟如此失礼拂了公主的面子,到底是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