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林像疯了一样，甚至想要推开所有也跟着苏青的医护人员，一股脑冲上去，可是这时班主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拦住了他的冲动。
“别慌，让医生处理，不会有事的。”班主任挽着陶林的手，像安慰一个幼儿园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陶林的背。
“好……”他颤抖着回了一句，呆呆地看着医生在苏青身上忙手忙脚地不知道捣鼓着什么，那段回忆对陶林来说是极其混乱的。
就算他不想再去回忆，还是能时不时地想起这个恐怖的瞬间。那场昏迷没有真的立刻把苏青从陶林的身边夺走，却把苏青送进了痛苦如同囚禁的深渊。
突然，洗澡间的热水停了，花洒的噪音和蒸腾的雾气全都没了，陶林打了一个冷颤，才知道自己发了那么久的呆，第一次刷卡的水钱全都用尽了，而他头上的泡沫还是没有洗干净。倒是在这场雾气缭绕的回忆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泪水和花洒流下的热水是混在一起的，陶林姑且就认为他一滴眼泪也没有留好了……
“啊，真冷……”突然停了热水，陶林还真是一下受不了，把校园卡放在出水的机子上又刷了一边，如喷泉般的水又重头灌了下来。
回忆的开关好像和水的阀门是连在一起的，只要蒸腾的雾气还是飘起，陶林的思绪又被迫扯回到了几年前，甩不掉，忘不了，最终他停止了和回忆的抗争，任凭它侵袭着脑海。
陶林面无表情地如同傀儡一般把所有的水冲向他头顶的泡沫，他面无表情，低着头看地板上自己的倒影，还有头顶白织灯的光晕……
“这么样……苏青有事吗？”他和班主任一起来了医院，医生出来了以后他立马迎了上去。
“这位同学她……”医生刚要开口。
“她醒了吗？”班主任的话似乎是在故意地打断。
“她醒了……”医生似乎是理解了什么，先回答呢班主任的问题。
有些不好的结果，不是少年可以坦然地接受的，医生当然知道班主任的用意，但陶林在慌乱之中并没有意识到气氛的不对。
“可以去看她了吗？”班主任接着往下说去。
“可以了。”医生顺了班主任的话，继续说道。
班主任转头看了看陶林，“进去看看她吧——”很明显，她想要借这个机会直接把陶林支开，这样她和医生的对话，就能不被陶林听见了。
“好！”陶林可真是顺了老师的意思，立刻点了点头，就小步跑进了病房里。
班主任当然没有跟着进去，她知道医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她隔着玻璃窗，看着陶林跑了进去，注意力全在躺在病床上上苏青身上，于是叹了一口气，对医生说:“医生，我们到您的办公室说吧……被孩子们听到可能不太好。”
“我懂您的意思……”
陶林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从未经历过的失去，就朝他一步一步地走来……或许他真的认为不会有什么大事，毕竟苏青已经醒了，她面色红润，声音恢复了力气，还嚷嚷着想快点回家。
“你好好休息吧，在医院里躺一躺，别好了伤疤忘了疼！”陶林劝道。
“没事！我觉得我又活了！”苏青可爱地笑着，当时的她只有眼前，只要胃不疼了，就仿佛是忘记了早晨发生了什么。
陶林看到苏青那么有活力，终于宽了心，毕竟，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办公室里，医生请班主任坐在了桌子前的凳子上——
“您和我说说，孩子这是怎么了。”班主任问道。
“情况不是太好。”医生直截了当地说，“胃部有病变。”
“病变？什么东西？”班主任一惊。
“就是——胃癌。”医生沉着地说道。
“你说这个孩子……得了胃癌？”班主任一愣，开始反复地询问道。她只觉得惋惜——苏青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女孩！
“八九不离十。”医生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该通知她的家长，让他们有心理准备。”
“她的家长……在外地。”班主任沉了沉脸。
“留守儿童？”医生皱眉，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个女孩的穿着打扮可不像一个穷人。
“她父母都是富商，常年在外。那个男孩和她一样，所以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像亲人一样。”班主任解释道。
“这种缺失很常见。”医生摇了摇头，说道，“那你就这样告诉她的父母吧——珍惜他们女儿最后的时光。”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化疗不是有机会彻底消除癌细胞吗？”班主任对这个残酷的事实一时间难以接受，她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学生，她本以为这个女孩会是她教学生涯的骄傲。
“胃痛到晕倒，还往外吐血……你能想象到她病情的严重性。”医生又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我能否先不告诉孩子们，让他们正常生活一段时间……”老师哽咽着问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段时间要慢慢告诉他们事实了……也不要剧烈运动，她的身体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虚弱。”医生回答道。
“明白了……”
老师缓缓地走出了医生的办公室，她有些发愣，在医院急诊的走廊里呆呆地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在玻璃窗前停留了一下，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着坐在床上的苏青和坐在凳子上的陶林依旧开心地聊着天，心里就酸楚得仿佛涌满了泪水。
……回忆暂且先到这里，陶林闭了眼，热水把他浇得冷静里一些。当他再次睁开眼睛。陶林又回到了这间窄窄的洗衣间里，水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淌……
这次陶林的洗澡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一点，张子尧时不时担心地往走廊里探头，看陶林有没有回来。
“我去，他不会在洗澡间里做了什么冲动的事吧？”张子尧忍不住了，往洗澡间走去，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干脆冲进洗澡间里看看陶林怎么了……
【哎哟喂他这情绪，别给自己冲了个水池把自己淹了……】张子尧一边叹着气一边快步往洗澡间走，谁知道刚到门口，就差点和提着桶用毛巾擦着头发的陶林一头撞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