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了,张杰荣叹了口气。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感受到父母对自己的期待和爱,父母真的是全心全意的为自己考虑,基本上是把他们一切对未来的幻想,都放在自己身上。不由的想,我的理想是否正确?或许我应该继续上学打工,让父母少给为我操点心!哎,再考虑一下吧。
张国泽吃了午饭,顶着太阳,就急冲冲的回工地了。不是说想回去干活挣钱,主要是因为之前在工地听说有工友也有孩子上中专的,想尽快去找他们了解下他们孩子的情况。
张国泽赶回工地,都下午5点多了,看大家都在忙活,也不好直接去问。先找工头说了声算是销假了,就继续去自己组干活了。想着等晚上收工了,再去找他们聊聊情况。
6点多,工地吃了饭,然后跟着再去干了一会儿活,大概晚上8点正式收工了。张国泽也不顾一身汗,跑到不远一个小卖铺买了几包烟回来。找到一个有孩子上中专的工友,把他拉到外面找了个没啥人的地方,递了根烟。对方见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老张突然把自己拉出来,也不说为啥,很纳闷,接过烟,自己点上,问道:
“老张,有啥事就说啊,你这还把我拉到一边来”。
张国泽有点扭捏,不知道怎么开口,看了看路边的两块大石头,说:
“来,老强,坐下说,我有点事给你打听打听”。
果然有事,老强就顺势坐下:“啥事啊,都乡里乡亲的,有啥需要帮忙的直接说”。
张国泽说:“也没其他事,就是问哈,你娃儿中专毕业了哈?现在啷个样了”?
老强一听,原来是问自己娃儿的事,一想,好像老张娃儿也在上中专,应该也要毕业了,可能是想找自己打听下,好给自己娃儿安排毕业后的事。
“嗨,我还以为啥子事。我娃儿前年都毕业了,现在都在厂里打工了”。
张国泽一听,毕业了,都在打工了,继续问:“那现在情况怎样呢?你娃儿在学校学的东西,在工厂有用没用哦”?
老强感觉奇怪,想了下,抽口烟说:“我娃儿是学的会计,现在在服装厂打工”。
张国泽继续问:“那,在服装厂当会计”?
老强:“当啥子会计哦,就是个普通做衣服的!记得当时我还问她,怎么不找个会计工作,她说会计工作不好找,别个厂里招会计都是至少大专毕业的。找了段时间,实在没找到,就和其他同学一起进厂了。怎么你娃儿学的啥子呢?马上也要毕业了哈”。
张国泽一听,学的会计,但是没有做会计工作,继续问:“我娃儿学的机械,现在就想打听下学机械进厂了都干些什么工作!对了,中专学校不是包分配嘛?你娃儿学会计,难道学校没有分配去做会计工作”?
老强说:“切,鬼扯,那学校分配的工作说都不想说,记得我娃儿当时被分配到食品厂做罐头!工资还低,我娃儿干了几个月就干不下去了,就出来自己找了!”
说到这里,张国泽心理有数了,看来自己儿子没有忽悠自己,不过还要继续打听下。
这时工头借着灯光看到这边坐了两个人,不知道在干啥,就走了过来,一看是老张和老强,就笑着问:“你两个在这里干啥子呢?歇凉?”
张国泽见工头过来了,就递了杆烟给工头。
老强开玩笑说:“老张问我娃儿中专毕业了在干啥子,我还以为他是想给我娃儿和他娃儿说亲呢,哈哈”!
张国泽一听,知道是开玩笑,不过本身不善于开玩笑,就说:“老强瞎说,没有的事,就是我娃儿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今天回去听我娃儿说,学校学的东西没啥用,就来找老强打听下他娃儿的情况”。
工头听了,就明白老张为啥请假回去了,关系到娃儿的学业问题,是个父母都上心。
工头点了烟,说:“啷个?你娃儿是不想上学了?那得揍一下啊,娃儿不上学怎么能行?”
张国泽说:“不是那么回事..”,然后张国泽就把张杰荣今天给他讲的大概意思,给工头和老强讲了下。
大家都是大老粗,都是没出过远门,没啥大见识的。工头和老强听了,都扣脑袋。听老张这么一说,他娃儿还是很有主见的,说的东西都很有道理,不过又觉得不上劲,这不管怎么说,多上点学总是好的,但是听了老张的话,又觉得这学不上也真没什么,还能节约一年学费!
老强算是过来人,对于老张娃儿要不要继续上学的好处坏处他说不上来,对于学的东西有没有用,他还是说得上,毕竟自己娃儿经历过:“恩,这个,反正我娃儿在学校学的会计,是没啥用处,找不到会计工作。不过你娃儿学的机械,这个我也不晓得了”。
工头抽了几口烟,说:“根据你娃儿说的情况呢,我觉得也有道理,但是都学了两年了,怎么也得把毕业证拿了吧!这样,我们工地的会计是个大学生,等明天他来了,我们一起找他问问,看看这大学生啥子看法”!
听工头这样说,张国泽点点头,大学生高级知识分子了,明天问问大学生会计的看法。
张国泽又给两人各自递了杆烟,一起点了随便聊聊其他的,就一起回去睡觉了。
躺在木板床上,回想老强和工头的话,根据老强的话得出几点信息:中专学校学的东西,在工作中未必用得上;中专学校分配的工作未必和学生专业匹配;中专毕业证在找工作的时候,没啥优势。再想想工头的话也有道理,都上了两年了,再坚持一年拿个毕业证也行啊!张国泽现在很纠结。再回想儿子说的话,儿子的确没有骗自己,说的都是事实!
第二天中午,下工吃了午饭,张国泽就找到工头,由工头带着,找到了再一个帐篷里休息的大学生会计。
“王会计,在休息呢?有点事找你打听下”,工头客气的说。
王会计大概30几岁,带着眼镜,一看就是文化人。听说这个工程就是他家包的,他负责管账。见是工头和一个工人进来,也客气的说:“刘工头啊,来坐,有啥事,说吧?”
张国泽和工头就坐在一边的板凳上。工头看了张国泽一眼,对王会计说:“是这样的,老张有个事,想请你帮忙拿个主意,毕竟你是大学生嘛,见过世面的”。
王会计:“哎呀,客气啥子,有啥子说就是了”。说完就看着老张,先听听到底啥事。
张国泽见王会计看着自己,面对高级知识分子以及工地的领导,心理还是有点慌,缓了缓气,说:“王会计,是这样的,我娃儿还有一年中专毕业了,但是...”。
张国泽又把张杰荣的话,对王会计描述了下,说完就问:“王会计,你见多识广,我就是想麻烦你帮忙分析分析”。
王会计仔细的听了张国泽的描述,点点头,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这个,我呢只是说说我的看法哈,怎么决定还是你们的事”。
张国泽点点头,说:“那是,那是,我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王会计点点头说:“先说这个中专毕业证的问题,去年开始大学都扩招了,所以说你娃儿也说得没错,中专毕业证对于找工作的确没啥优势;至于学校学的东西对工作有没有用,我觉得这个问题要看你怎么看待了。首先不管有没有用,先明确一下,在学校学了理论知识,至少让自己知识面更广了,就是说明白的东西更多了,这样说你们明白吧”?
王会计知道大家都是大老粗,尽量让自己的话简洁点。
张国泽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王会计继续说:“第二个呢,其实学校本来就是学理论知识,扩展自己的知识面和思维的地方,但是非要说把自己学的东西,用到工作上,说实在的,我觉得对于大学生来说,如果学得好,有可能。但是对于中专生来说,的确有点难。现在社会发展快,技术类岗位对于文凭要求逐渐高了”。
张国泽听了,继续点头,王会计给自己点了跟烟,然后分别给工头和张国泽都递了一杆。继续说:
“第三个呢,对于中专学校最后一年不上课了去工厂实习,其实和大学一样,大学里面大四了也是到公司去实习。我当年大学的时候学的财务管理,大四了学校就分配我们到食品厂当工人。所以我也觉得最后一年去工厂实习,对于学习实践的意义不大。第四个问题,对于你娃儿想不读了,不要毕业证了,想直接去工厂打工,我觉得这个看你们自己怎么想。现在中专毕业证虽然没啥优势了,不过也是个学业证。”
说完,就吸着烟,看着张国泽。
张国泽听了王会计的话,果然是大学生,说话有条有理,句句实在!
张国泽客气的对王会计说:“谢谢王会计,你分析得很到位,我听明白了”。
工头也说:“哎呀,看嘛,果然是大学生,分析的有条有理的,我们这些大老粗没法比啊,哈哈”。
王会计习惯了和大老粗说话,也没在意,想了想,继续说:“老张,刚听你说了你娃儿的意思呢,我觉得你娃儿还是很有主见,看问题呢也看得很清楚。我觉得,你可以回去和你娃儿多商量下,多听听他的具体看法,年轻人嘛,有想法很正常,只要不是乱来,也可以尊重下娃儿的选择,毕竟以后娃儿还是要自己去外面闯荡的。我们这些做家长的,也管不了他们一辈子。”
张国泽给王会计道了谢,就和工头一起离开了。带着心事,下午干活都有点心不在焉。
晚上收工了,躺在木板床上。回想着王会计分析的意见,和儿子说的话。哎,现在的年轻人想法多,王会计有句话还是说得很到位,自己的儿子还是很有主见的,看问题也看得清楚。不过结合王会计的分析,说明自己儿子的的确确没有骗自己,这点就更放心了。
仔细想了下,决定找个时间再请假回去趟,再问问儿子自己想法,如果他实在不想继续学了,那也算了,随他自己。就像王会计说的,年轻人以后终究要自己闯荡的,自己这个没啥本事没啥文化的,不拖后腿就行了。做好了决定,张国泽心里也轻松了很多。
许多年后,张国泽回想起现在的情况,满是感慨!觉得当时自己做的决定非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