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我从睡梦中醒来,梦中做了什么已记不清了,忽然忆起答应阿柠的事还未办好,便走到阿临书房。
阿临起得很早,每日早起时分都一定会静修一段时间。我放缓脚步,慢慢走进去,找了个地方盘坐着,悄咪咪看阿临打坐。有阳光从侧面打在他脸上,勾勒出他的棱角,真是好看,一袭白衣胜雪,发髻下有青丝垂落,如是画中人。
我竟然痴痴入了迷,心里想着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阿临静修结束,看见我望着他发呆,笑了笑:“思弦?你在做什么?”
我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怎么解释我偷看他这件事:“没,没干什么。”
“有事?”他站起身,走到茶桌前,倒了杯茶,浅抿一口,嘴角挂着笑,语气温和。
对啊,不能耽误正事,于是我的脸上立刻盈满了笑意,走到阿临的身前,坐在他身侧座位上,拉了拉他的衣袖:“阿临,那个,我也是不得已啊,你听了别生气。”
“不生气,难不成,你闯了什么大祸?”他看着我撒娇的模样,脸色一沉。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我可听话了,不闯祸。”我使劲摇了摇头,看他脸色不好,大约是要生气了。
“好了,不逗你了,说吧。”他忽然笑了,一脸欺骗得逞的表情。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阿临露出这样孩子气的表情。
“不是我,是阿柠。”我将昨日的经过与他讲了一遍,告诉他祁令言想要见他一面,却并不知,祁令言是想拜师。
他一边煮茶,一边听着我讲话,到我讲完了,他揭开茶壶盖,水汽便冒上来了:“哦?这样啊,我答应,不过······你需要帮我做件事。”阿临脸色凝重。
我有些疑惑,若说是让我做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我肯定是不能做的。
他话锋一转:“你与我说了这么许多,可想到今日早饭还未做?”他反问得我哑口无言。
于是我一溜烟便跑去了厨房,煮饭去了。转念一想,这样说来,今日的事,阿临便是答应了。
我捏了个决,化了个传音符,叫阿柠去通知祁令言事成了。我想,阿柠既然这么喜欢这祁氏公子,那么不如多给他们制造些机会,也许这祁氏公子明白了阿柠的好,便会回心转意,这样不是更好么?
只是这时候的我不明白,强求的感情,最后注定是一场悲剧。
午时,祁令言来了。我在门前等候。
他朝我作了个揖,还算有礼貌,叫了一声:“姑娘。”
我并不领情,向里走去。他跟在我身后,走进。
我将他带进一处偏殿,告诉他且在此等候,阿临稍后变到。
一刻后,阿临与天君商议完要事回了洗尘殿。
随后便到了偏殿,祁令言恭恭敬敬作了个揖:“盏临仙尊。”
阿临嗯了一声表示听见,随后坐了下来,问:“听思弦说你想见我,有何事吗?”
祁令言慌忙摇头:“不不不,小辈是,是想拜您为师,跟着您修仙道。”
我为阿临烹了一杯茶,坐在阿临的身侧。看祁令言神色慌张,确实是很想求教的样子。
“哦?你可知,我不收弟子?”阿临喝了口茶,反问。
“嗯,小辈知道,小辈不要求前辈为我破例,只需要略微指点便可。”祁令言一脸请教的神色,倒确实叫人无法拒绝。
“你且与她切磋,我看看。”阿临看了看我,向着祁令言说。
与我切磋啊,嗯,从前我在魔界,再怎么也是个高阶杀手,虽说仙道还未入门,可魔道已经修得一番境界了,怎么阿临竟然让一个仙家世子与我比较。
比就比吧。我站起身,捏了个化形术,到了院外,又将我随身佩剑朝黎取出,准备比试。
他倒也不让我,化出一把赤言就朝我打来。我闪避过去,他却不给我放松的机会,将剑调转,直直刺了过来,可惜孩子终究没有那么多实战经验,太心急了些,倒是叫我钻了空子,我一只脚点地,旋身躲过。剑锋一转之间,便抵上他的脖颈。
“底子不错,不过你要记得,修习仙道时戒骄戒躁。”阿临从台阶上走下,我将朝黎收起。
“那前辈,您······”祁令言十分期待,全然不顾输了的失落。
“我从不收徒,并不会因你而改变。”阿临抛下一句话。祁令言瞬时变得失落起来,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虽不收你做徒弟,今后有何问题皆可问我。”阿临又接了这么一句话。
祁令言又从失落变为欣喜,朝阿临作了个揖,还不忘激动说声谢谢。
阿临点了点头,对我道:“思弦,随我来。”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似乎少了些温柔,我想他大概是有些生气,可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到生气的原因。
我随他一路回了寝殿,他坐在茶桌之前,抬眸,浅浅问我:“小思弦希望我收徒吗?”
我?希望?大抵是不希望的,若是他收了徒弟,那么他在教我修习仙道时严肃而认真的样子,便不会为我一人所有,我确实是不希望的。
“我······”我并不能告诉阿临我的私心,若我此时告诉阿临这样的私心,他或许会厌恶我吧,毕竟,在阿临的眼中,我或许与普通仙侍并无二般,而他对我片刻的温柔,不过是同情罢了。
“我希望和不希望,并不能影响阿临的决定不是吗?”我装作并不在意,望着阿临,只反问道。
他不说话了,撤回在我身上的视线,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指节泛着苍白。可脸色并未变,当时我未曾察觉到他心中的难过与心痛,只以为他默默认可了我的话。两个不爱言语的人,在自己的世界里暗自神伤。
有诗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收徒或不收徒,对于阿临来说只是一念之间,可我却盼望着他所有的样子,为我一人独有。只是,我从未真正理解他心中的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