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
随便拉住一个路人询问,在苏州城有什么好去处。
他绝对会心一笑,告诉你有名的销金场所,苏州赌坊。
苏州城乃江南富庶之地,大大小小的赌坊不下百座,但是能以苏州为名的,却只有一家。
坐落于和知府衙门同一条街的苏州赌坊,便足以让让人侧目了。
就连站在赌坊门口的守卫,也是一脸趾高气扬,挺胸抬头,眉宇间满是得意神情。
之所以他们会这么嚣张,是因为苏州赌坊的幕后主持是柳家。
文家覆灭之前,苏州赌坊便几乎占了苏州城一大半的赌场份额,文家被柳家灭了之后,后者更是扩大了势力,苏州赌坊也随之水涨船高,变得愈发兴盛。
这一天,阳光灿烂,微风和煦,是个消遣的好日子。
一名身材肥胖,长相颇为猥琐的汉子,拿着一把折扇,附庸风雅地扇着,背后跟着两个仆人,仆人牵着一辆马车。
“停。”
这人折扇一收,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座堪称气势恢宏的赌坊,眼中露出精芒。
“就这儿吧!”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仆人立刻从马车上搬下了两个箱子。
两个仆人脸红耳赤,显然这箱子的重量并不小。
那人向赌坊门口走去。
仆人赶紧费力搬起箱子,跟了过去。
“站住!”
看守赌坊的两人是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仅一身虬结肌肉,看上去十分震撼,而且神态无比嚣张。
那人眉头一皱:“怎么了?”
“你是谁?”
那人笑了:“难道来这儿找乐子的每一个人,都得先自报家门么?”
“哼!这是规矩!”
那人冷笑道:“头一次有人在我面前说规矩!给我让开!要是打扰了本公子的雅兴,就是卖了你们两个也赔不起!”
“好大的口气!”大汉不屑道,作为苏州赌坊的看门人,他也算是见惯了一些达官贵族,武林怪人,有着柳家支撑,对于这种话,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不管你是谁,没有通行证,就不可以进去!”大汉摇头道。
那人道:“通行证?”旋即冷笑,“进入赌场居然还要通行证?这倒是件稀罕事。”
大汉哼了一声,当然没有什么通行证的说法,这只不过是他们两人捞点外快的一种方式。
苏州赌坊每天赚的钱数不胜数,在这海洋中取一瓢水,柳家也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
更何况,两人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不是那种银子多多,而且没什么后台的人,他们不会贸然勒索。
这人听上去像是外地口音,而且脚步虚浮,显然不是武林人士,他的两个仆人搬的箱子都是颇为沉重,明显是头肥羊,因此二人心思便活泛起来。
“别的地方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这里是苏州赌坊,就得按照这里的规矩来办!”
“不就是要钱么?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呢!”那人随意地挥了挥手,一锭银子直接扔了过去。
大汉匆忙接过,掂了掂,颇为沉重,以他多年经验判断这确实是一锭货真价实的十两大银,顿时大喜。
“这位爷,里面请!”
两人变脸速度之快,堪称不凡。
“果然是钱可通神呐!”那人也不知是讥讽还是感叹的说了一句,也不再看两人一眼,径直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两名仆人连忙跟上。
门帘之后,却是另一贪婪世界。
人们聚集于赌桌之前,手中拿着银票或是银子,嘶声呼喊,脸庞涨的通红,神情却是愈发兴奋。
种种呵斥、大吼、怪叫之声不绝于耳。
那人皱了皱眉头,他很不喜欢这种环境,太吵了,自己可是来寻乐子的,不是来逛菜市场的!
“这位公子看来是第一次来到这儿,不知道您想玩点什么?”
一个衣饰颇为华丽的人悄无声息地来到那人身边,缓缓问道。
那人打量了对方几眼:“你是?”
“不才正是此处赌坊管事,柳忠。”柳忠笑眯眯道。
“我想要个安静点的地方,你能安排一下吗?”
柳忠道:“楼上正是比较安静的雅间,不过楼上的乐子,至少也是一百两为注,不知道公子喜不喜欢?”
“一百两么,嗯……”那人沉吟半晌,道,“还是少了点,就一千两吧!玩就玩的痛快点,一千两一局!”
送货上门了!
柳忠按捺住心中狂喜,笑道:“看来公子也是个爽快人,如此我也不能坏了公子的兴致。就一千两一局吧!不知公子想玩点什么?骰子?牌九?还是其他的?”
“先上去吧。”那人不耐道。
“是,是。”
柳忠挥了挥手,立刻有人过来,帮那两名仆人接过箱子,一起抬到了二楼。
到了二楼,果然又是另一处天地。
地板上铺着华贵的波斯地毯,墙壁也被一种珍稀野兽的毛皮制成的毯子所遮盖住,来自下方的嘈杂之声,此处寂然不闻。
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张桌子,而且空无一人,上面的牌九等物堆的整整齐齐。
能够一掷千金的赌客,终年难得一见。
不过这里却时常维持着整洁的面貌,就是为了等待这名猥琐公子类似的大肥羊。
柳忠道:“公子还满意吧?”
那人点头道:“不错,看来你们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也好,就在这儿吧!”
柳忠笑得更加灿烂:“不知公子打算……”
“先拿牌九练练手吧!”那人也知道赌场的通用规矩,大手一挥,站在身后的仆人立刻打开了一个箱子。
柳忠瞳孔骤然一缩,乖乖,这箱子甫一打开,白花花的十分耀眼,里面赫然是一整箱的银子!
柳忠坐镇苏州赌坊,也不是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但是从未见过才一上门,就如此显摆的人物!
柳忠拍了拍手,一人从内房中转出,长相清癯,三缕长髯颇为潇洒。
“这位是?”那人手中把玩着一锭大银,坐在椅子上斜眼睨之。
“在下姓朱名贵。”
“管你朱贵还是刘贵,速速过来,与我赌上一局!”那人不耐道。
主贵上前,柳忠忽然传音道:“今天是个大发利市的好机会,别错过了!”
朱贵心领神会,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两人各自在一张堆有牌九的桌子上坐下。
“公子先请。”朱贵摆手道。
“发牌发牌,那么多话干什么!本公子且看看你有几斤几两!”那人一努嘴,“先来个一千两玩玩!”
朱贵心中一跳,迅速洗牌发牌。
这副牌他早已摸了十余年,无论哪一张牌都已经深深烙在他的心里,手法也是练的出神入化,几乎是想要什么牌,就能摸到什么牌。
那人也不磨蹭,直接翻开了手中的一对牌。
一队板凳宝。
“虽然是这么小的宝,也足以赢你了!”那人眼中微现失望之色,不过却强硬道。
朱贵面无表情地翻开自己的牌,七点。
那人胜了第一局。
一千两银子到手。
第二句,那人一个虎头,一个梅花,不过是副一点的牌。正当他大叫晦气之时,朱贵一翻牌,却是个长三和板凳,竟是个憋十。
那人错愕之际,又大叫天助我也。
第三局,朱贵翻出了一对底牌,本以为可反败为胜,谁知那人像是好运傍身,赫然翻出了一队天牌!
三局,朱贵全败!
那人赢了三千两,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自己百战百胜,却让他有些飘飘然。
“柳管事,这位朱兄应该是你们这儿镇场子的高手吧?看来也不怎么样啊,你是不是得考虑换一个人了?哈哈哈!”那人说到最后,得意地大笑起来。
柳忠心中也在纳闷,朱贵往日堪称赌神,从未失手过,为何今天在有自己的提示下,却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是作为一家大赌坊的管事,柳忠情知输钱不输人的道理,含笑道:“看来今天这位公子是财运亨通,所向披靡啊!”
“好了,开胃菜也吃的差不多了,连我最不擅长的牌九随随便便都赢了,其他的也就用不着继续玩下去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小刀,小卓,咱们走!”那人意兴阑珊,站了起来。
“公子,这是你赢的。”
朱贵将三张银票从桌子上推了过去。
他脸色古井无波,似乎刚才连输三把的人根本不是他。
柳忠愕然道:“朱贵……”
朱贵却已转身准备进入内房。
那人没有去看那三张大额银票,而是目光注视着朱贵,忽然道:“站住!”
朱贵缓缓转身:“这位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看来你心里似乎有点不服气啊。”
“不敢,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那人沉默了半晌,忽的咧嘴一笑:“你这人输赢都很爽快,也算是个人物。好吧,明天我再来,希望你能有点长进!”
“好,如此朱某就恭候公子大驾。”
“还是多准备些银子吧,今天这点,只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那人扬了扬手中银票,得意道。
朱贵平静道:“苏州赌坊开了这么多年,从来不会担心赔不起客人的赌注。公子尽可放心。”
“很好,很好。”那人对柳忠拱手道,“柳管事,今天玩得还不错,就先走一步了!”
柳忠连忙还礼:“公子客气了!我这儿还有点事,就不亲自送您了。来人,帮公子将这两个箱子抬下去。”
待那三人均离开之后,柳忠进入内房,怒气冲冲道:“朱贵!你可知道那人有多少油水?你居然放过了!而且还倒送三千两银子!要是被少爷知道了,你我二人皆逃不了一顿责罚!”
朱贵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这才缓缓道:“柳管事,那人只是个连牌九都没摸过几次的新手,你以为我真的赢不了他么?”
柳忠一怔:“那你……”
“柳管事的提示我也听到了,但是您想想,这个人咱们从未见过,而且听他口音也不像是苏州本地人,摸不清他的来历,哪能随便赢他的银子?”朱贵侃侃而谈,“有道是莫要因小失大。他那两个箱子也差不多有几千两银子,虽不多,但是万一赢光了他,惹出事来,咱们少爷固然是不怕事的,却也没必要让少爷无故烦心,是不是?”
柳忠恍然道:“你说的对,这个是我一时失察了。看来那三千两今晚也不能去叫人拿回来了。我这就去让人查查他的底细!”
朱贵笑道:“这种事就不用柳管事操心了,朱某在出来和他见面之前,就派人去办这件事了。”
话音未落,一人匆匆而入。
“这不是来了么?”朱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