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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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密集的鼓声响起,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在圆形的广场上站着许多的人,密密麻麻,摩肩接踵。此时却寂静无声。
在中央的方形高台上,一场原始的,血腥的角逐告一段落,胜出的人高举布满伤痕的手臂,以示他获得胜利,收获此城的统治权。
没有欢呼声,也没有恭贺声,台下的人木然无声,看着高台之上滑稽地表演。
咚——
鼓声戛然而止。
在人潮中,他,一经踏出,就别于人海。
他身穿麻衣,体型高大,留着络腮胡,踏出的步伐沉稳且矫健。
当他走上高台之时,就成为每一个人的焦点。
只见他一拳将高台上仅站着的人撂倒,浑厚的嗓音如洪钟大鼓:
“从今以后,我就是此城的统治者!”
在高台的一侧,三公族愤怒的起身,盯着打破规矩的中年男子。
“你坏了规矩!”
有老者厉声说道。
“规矩?在台上站到最后的不就是规矩吗!”
男子了无惧色,坦然面对高坐的三公族,稳如磐石。
“你……胜之不……”
“不用你说,让能打的都上来,今天我让你们明白,此城不是你们三公族的!”
男子打断老者的话,气势如虹,凶厉如露出獠牙的狼,又带有狮子的王者霸气。
“好!”老者重重一顿,手中的拐杖一杵,“儿郎们,拿下他!”
高台四周,现出如群的鬣狗。男子面无惧色,拉开拳架,爽然大笑,“来,让我来看看尔等有几斤几两!”
如狮如虎的男子有着超强的武力,他的拳头刚猛强劲,所谓的儿郎如孱弱的羔羊,很快就倒在高台上。
男子气喘吁吁,他站在气息奄奄的羊羔之上,他高举手臂,宣示他成为此城的新晋王者。
此时他的麻衣依然整洁,高台之下的人海不再平静,散发着难言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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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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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的府院前,中年男子身穿麻衣,声响依如钟鼓,“来,把这牌子换了,这个太寒碜了,还有,这院子太小,得大一点,城主府嘛,就该气派!”
在他的身旁,一女子遗世独立,温文柔和,安静如水,站在一旁,整个庭院的桃花皆黯然失色。
一年又一年,又一次的角逐开启,三公族的人双眼猩红,如失去理智的鬣狗,想要夺回失去的权柄,而每次都随着男子带着爽然的笑声回府而止。
直到这一年春天,桃花开始飘落,落满了庭院,却没人有心思来打理了。
此时全府上下的人都在内院中,焦急地看着亮着昏黄灯光的房间,时常爽然的男子不安地走来走去,双手不住地揉搓,显露心中的不安。
嗒嗒嗒。
极速的脚步声传来,男子赶紧凑上去,急忙问道,“怎么样,母子是否平安?”
来人是年龄较大的妇人,面带难色,摇头道,“徐城主,恕老身无能为力,另请高明吧!”
男子紧紧地抓着妇人,“不,你不能走,你走了,她们母子怎么办!”
妇人有些被吓到,却也没有办法,只能道,“老身在此也是无用,除非是找到袁神医。”
“袁神医,她是谁?”
“她是袁芝华,袁家二小姐。”
“丛云,去,把她给我带回来,就是绑,也得给我绑回来!”
男子近乎咆哮。
“还有你,回去,袁芝华没来,你不能走!她们母子若是出事,唯你是问!”
叫丛云的壮年男子没有多说,迅速远去,近处的稳婆面带惧色,慌忙的回到昏暗的屋内,男子有些茫然地杵在原地,看着窗棂间,有人影来回走动。
“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男子焦躁不安,似有所感,心有不宁,一股浓浓的悲伤涌上心头。
“城主,夫人她……”
来者是经常跟着女子的侍女,此时她唯唯诺诺,紧低着头。
“什么!”
男子睚眦欲裂,一把拨开女子,疾步跑向屋内。
“阿离……”
男子的脚还未迈进屋内,就不由自主地放缓,看着昏黄的烛光下,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发丝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脆弱的模样如针刺在男子心头。
“阿城,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女子气若游丝,声音小却也格外的温柔。
“不不不,阿离,没事的,一定没事的。”男子紧紧地抓着女子的手,脸庞的泪珠止不住的下落。
“我知道,我还想看看咱两的孩子呢。”
女子说着,嘴角带着天下母亲一般的笑容。
“对,一定,孩子还要等你抚养成人的。”
“阿城……”
“嗯,在呢,你说。”
男子声音出奇的低且温柔。
“阿城,你说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
“孩子的名字什么都好,只要是你取的。”
男子哽咽着,抓着女子手,抚慰在脸庞。
“阿徐,我啊早想过了!”
女子莞尔一笑,脸上虽依旧苍白,却尽显平日的如水的柔情,她的双眼像是透过窗户,看到了满天的繁星。
“这要是女孩呢,就叫她华浓,这要是男孩就叫他建安……”
女子吃力地转过头,希冀地看着男子。
“阿城,你说……好不好?”
“好,好,好。”男子用手抹掉脸庞的泪水,温柔地看着女子道。“你啊读书比我多,我就是粗汉子一个,都听你的。”
“阿城,我多想看看咱两的孩子……”
女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双眼渐渐地闭拢。
“阿离……”男子泪如雨下,紧紧抓着女子的手不放。
“丛云还没回来吗!”
男子起身大吼,神色凄厉。
“城主,还没……”
众人皆跪伏于地,战战兢兢。
吱呀——
伴随着门开的声音,叫丛云的男子全身带有伤痕,衣服被血染红。他一声不吭,从他身后走出一位女子,岁不及三十。
“你回来晚了。”
中年男子厉声说道,目光凛冽。
叫丛云的男子没有出声,看到一旁闭眼的女子,他低下头,身子颤抖,不知是不是身上的伤痕带来锥心的痛。
“你们还救不救人了?”
跟着丛云来的女子淡淡开口道。
“你能救?”
男子惊疑不定,希冀地问道。
“如果你再在这里耽搁的话,神仙也救不了。”
依旧不带感情的声音。
“出去!”
“好好好,出去,都出去!”
男子大手一挥,想要将屋子里的人都赶出去。
“干什么,你们大男人出去。”女子转头随意道,“其他人留下,准备热水。”
男子慌不迭地出了屋子。
看着一旁带有伤痕的丛云,神色一凝,缓缓说道:“先下去看看伤吧。”
叫丛云的男子犹豫片刻,没有吱声,转身离去,步履间带有蹒跚。
中年男子伫立,面带忧色地盯着人影幢动的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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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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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桃花随风飘落,随意地落在地上,中年男子推着木制的轮椅,其上是身着白衣的女子,此时她的手中怀有襁褓。
“可惜了这花,都没时间打理,这春天还没过,就已经开始凋零了。”
女子说话间依旧温柔似水,却带着些许有气无力。
“你呀,都这个样子了还担心这些花花草草,等调养些日子,再来打理这些花草也不迟。”
中年男子柔声说道。
“阿城,答应我,一定要把建安带大,好吗?”
女子抚摸着襁褓,溺爱地看着熟睡中的孩子。
“说什么傻话呢,孩子不是有你吗。”
中年男子走到女子身前,轻声道。
“阿离,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中年男子用手掌轻抚女子的脸颊,心疼地说道。
女子眼含泪水,凝噎细语:“阿城,以后的日子,阿离就不能陪你了,你也要好好的,好不好?”
“不,不,不可能的,她明明说能救你的,我要去找她回来,一定能治好你!”
男子哽咽,就要往外走。
“阿城……”女子斯力喊着,声音却小的如吹拂过的春风,“陪陪我好么?”
男子顿在原地,回过身,艰难地走到女子身旁,将女子轻搂在宽阔的怀里。
“还是一样的暖。”女子的头微微扭动,脸庞贴着胸膛,能够感受到中年男子蓬勃的心跳,“就是这样的心跳声,如第一次见面时般,我就迷上了你……”
中年男子默不作声,泪水打湿了脸颊。
“阿城……”
女子的声音温柔,低绵,恰是春风。
“在呢。”男子柔声答道,怕惊到了怀中的佳人,嗓音格外温柔,胸膛没有一丝起伏,“你说,我都听着呢。”
“阿城……我感觉好累……”女子如呓语般,细不可闻,“我先睡一会儿,记得不要让建安着了凉……”
到得最后,春风拂过梢头,吹落了正值韶华的桃花,便再也没有回头。
中年男子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久久无言,他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脸庞的泪珠如雨,倾落而下。
原来,
到得伤心处,泣不成声。
终是一段情,最是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