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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魔生纵死天不换

神恩大陆,一场勇者斗魔王的经典战役几近尾声。

“魔王,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快快束手就擒!”一位魁梧端正的英雄发出义正言辞的呵斥。

“哈哈,你这恶魔,没想到有今天吧,当年你杀我全家,灭我满门,辱我清白,我发誓,必将千倍,万倍的回报与你,今日你落难与此,真是天意。”有英姿勃发的女骑士在冷笑。

“魔头,今日我等勇者联手,踏平你这魔窟,此天地正义之所在,为那些死在你手里的无辜冤魂讨回一个公道,劝你放下念想,回头是岸,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忏悔吧。”有德高望重的老牧师在祷告。

此时,在勇者们面前,一道黑红色的身影正跌坐在破碎大殿的一角。

“他”浑身浴血,不停从身上喷洒出的热血,染红了黑色重甲,不时喘着一口口粗气。

在那漆黑的面具下,一道冷厉的目光扫过诸人,他们其中有名动四方的少年英杰,有主宰世间的教宗圣子,有决战天下的诸侯战将,此刻齐聚一堂,群雄环伺。

不过他的目光仅仅停留了一瞬,就望向了头顶的天空。

寂静的天地广阔无边,只有青天落日,黄昏已至,似乎正呼应着生命迟暮。

“哈哈,天地落寞,秋日黄昏,正可谓是朝如青丝暮成雪,是非成败转头空。”

他突然间站了起来,顿时引起勇者们的一阵骚乱,见状,这位魔王不由得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仿佛又恢复了自己纵横天下的绝世风采。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放在面前的勇者身上,而是盯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发出自己的嘲笑和讥讽:

“呵呵,所谓的神灵啊,就是像这样藏头露尾的胆小鬼吗,既然想要,为什么不自己来拿呢。”

说着,他手腕一翻,一枚锈迹斑斑的石状物出现在手上,顿时引起众人一阵骚动。

“难道那就是神族秘宝——时光之心?!”

“魔王,你私藏神族重宝,违逆诸神,真是罪大恶极,今日我等一定要替天行道,诛杀魔首,救济苍生。”

“正义必胜,诛杀魔首,救济苍生!”

勇者们齐齐喊着口号,逼上前来。

“哎,终究保不住了吗?”

魔王看着手里这颗机缘巧合下得到的秘宝,不由得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

回首当年,若不是为了这个传说中的至宝,他也不至于犯下滔天大案,坠入魔道,与苍生为敌。

不过他并不为此感到后悔,正所谓一雕一琢,天予人取。

魔道即是杀人放火,不修善果,天理难容,举世皆敌,却也可以逍遥自在,纵情纵性,他由此体味到一段别样的精彩人生。

唯一有所遗憾的就是死亡将近,到头来还是没能彻底弄清楚这件至宝的真正用途,真可谓是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想到这里,他神色一凝,也许时机已到,该进行最后的实验了。

“最后的实验”当然有别于之前的实验内容,之前所进行的实验,总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进行实验。

这样的实验,无法深入灵魂地触碰到那种禁忌伟力,更别说了解失败的原因。

而这最后的一次机会,他将以自身为实验主体,赌上生命,不再留有遗憾。

生存是所有生命的第一要务,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这么做。

但他心知肚明。

此刻群敌环伺,希望渺茫,还有那幕后的神祗,必然窥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一草一木,更不可能给予他生路。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是从他记忆深处冒出的一句话,似乎从哪里见过,但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已想不起出处。

他深感此言应景,就让他用生命,来揭开手中之物的神秘面纱,看看这枚传说中涉及到“时间法则”的神物,到底有何等玄妙!

“噬星大法!”

催动这门魔功,一股巨大的吸力油然而生,笼罩周围的一切。

“小心,魔王开始临死反扑了!”

众勇者脸色一变,齐齐后退。

不过魔王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也从未将众人放在眼里,他的对手始终是那高高在上的神祗。

这次,他以最大功率催动功法,肆无忌惮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

以往魔功的对象一直是人,而现在他将魔功作用于整片天地。

这本就是他观摩黑洞创出的无上邪法,自然有这个效果,只不过一直担心身体承受不住,不敢肆无忌惮地吞噬天地。

但现在,也没什么可保留的了。

经历过无数次失败的实验,他终归还是从失败中掌握到一些心得,要想激活这个无上隗宝,必然需要非常庞大无比的能量为基础。

以往他想要搜集到理想的资源,何其艰难,不过现在,他以自身为“器”,化身“黑洞”,疯狂地掠夺整片天地的能量。

一座小型的“黑洞模型”赫然成型。

“退!快退,快离开这里!”

有睿智的长者在大声提醒着众人。

眼前是一副末日般的景象,天崩地裂,城塌石裂,万物尽绝,令人惊骇欲绝。

然而,也有把生死抛之度外的人,坚信自己的生命远远没有信念来得重要。

那位给予魔王造成最大威胁的圣子召唤神灵附体,还有女骑士决绝地扑向那道扭曲的黑影。

圣子背后的神灵虚影越发凝实,到最后变得如同真正的神祗降临一般,猛然打出贯穿天地的惊天一击。

魔王一边艰难地维持功法,一边狞笑着面对神之一击:

“来得好!”

残缺的魔王城中,表面的墙体脱落,显露出一道道玄妙的图纹。

一股全新的力量涌现,形成一张“饕餮”巨口,猛然将神祗分身连同圣子本人一口吞下。

神灵的力量被撕裂,被分化,最后消散,这部分精纯的力量被吸入体内,让他补了一大血。

但是,仅仅这样还远远不够,“黑洞模型”一旦成型,只会无休止的吞噬下去。

他的胸甲被撕开,显露出伤痕累累的身躯,可以看到过去留下狰狞可怖的伤疤,难以想象那是何等险死还生的险地。

还有新添上去的伤口止不住渗血,都是这次勇者们的杰作,从中可以看出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

除此之外,在他的身体上浮现出一道道玄妙的纹络,像是有巨大的能量通过神秘脉络,渗出莹莹光辉。

噬星大法加上炼金术的最终奥义——噬星无极!

无上邪功逞威,将视野范围内的一切吞噬,天地坠入一片黑暗。

“啊嗷……”

恐怖的能量冲击着被炼金术加持的身躯,其中的痛楚难以想象,令魔王发出一阵嘶声咆哮。

“剑尘!”

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如同一潭宁静的清泉,安抚人心。

那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声音,令他恍惚间有一丝微妙的既视感。

那位女骑士走到了他面前,用天蓝色的瞳孔注视着他,那张精致美丽的俏脸上带着怜悯的神色。

原来,魔王的铁面已渐渐碎落,露出一张苍老而又惨白无比的面孔,满额上的皱纹就像岁月划过一道道伤疤,一只眼睛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空荡荡的眼窝。

“你在同情我?”

魔王强打起精神,十分勉强地问道,随后又摇了摇头,冷冷道:

“可恨之人虽然有可怜之处,但同情,却是世界上最没用的感情,不超过十个小时,就会被人遗忘,而被同情的人,也依然是那应该有的可怜样子,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说得没错。”

女骑士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观点,接着道:“所以,我今天来杀你了,就让我来终结,你我这可悲的命运吧。”

她持剑,艰难地走到魔王面前,将剑尖对准魔王心脏部位,缓缓推进。

其实不需要她掌控,翡翠的剑身被吸力缠绕,直接就可以刺进魔王身体。

但就算如此,一切也是徒劳。

魔王又怎么会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呢?

噬星魔功当真可怕,就算是近似神器的翡翠剑身,在恐怖绞力的作用下,也发出一阵阵哀鸣,露出寸寸裂痕,照此下去,必然剑毁人亡。

女骑士却不管不顾,坚定自己信念,缓缓扣入魔王的心脏。

“活着难道不好吗?”

见状,魔王皱了皱眉,沉声道。

“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女骑士凄凉地笑了笑,感慨道:“如果能回到过去,那该多好。”

留下这句悠悠的叹息,她整个人被黑暗笼罩,吞没。

魔王已经控制不住身体了,全身痛得麻木,尤其是心脏处,更加痛彻心扉,心脏似乎真的被切开了一个小口。

他活了整整八百年,在八百年的人生经历中,有太多太多回忆。

“剑尘”只是他诸多身份中的一个,在八百年光阴中仅仅只占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是多么不值一提的短暂片段,理应掀不起一丝涟漪。

然而,此刻的信念前所未有的强烈,也许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也许是对生命的眷念。

“是啊,如果能回到过去,也许一切都将不一样。”

魔王拿出那枚锈迹斑斑的石块,就算在这威能无边的魔功干扰下,它还是屹立不动,大有“天地尽毁,我自不朽”的意味。

他拿着这块顽石,猛地撞向心房,使劲往破碎的心脏处塞。

“时光之心啊!”

“如果你真的‘有心’!”

“就感受一下我的心意吧!”

“顽石”取代了心脏的位置,紧接着噬星大法所产生的巨大能量,不停冲刷着它,向它涌入……

似乎是一瞬间,又似乎过去了一万年之久,这里已经是一片虚无。

没有光,因为光已被吞噬殆尽,没有任何物质,因为物质已被引力挤压至无形。

一枚石块安静地漂浮在那里,锈迹斑斑的表面已经脱落,散发出光怪陆离的光彩。

不可思议的光华越来越明亮,直至照耀了整片虚空。

“噗啦”一声,世界像是一张被扭曲的纸,稳固的空间像水流一般波动,涌入这颗“时光之心”。

传说世间存在一条光阴长河,从遥远的过去,流向不可预知的远方。

此刻,就像是河流找到了入海口,长河奔腾终归海。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开启了倒挡回播模式,一幕幕过去曾经发生的人或事如同一朵朵浪花闪现,最后倒灌其内。

同时在这颗不朽隗宝之上,一道缥缈的灵体若隐若现,紧闭着双目,并不知道外界发生的变化。

直到外界变化趋缓,灵体上一股意识渐渐醒来,也有可能是意识的波动,而令时间的感知变缓。

直至一切恢复正常。

当“魔王”再次苏醒,他正在一张病床上,窗外是鸟语花香,一片安静祥和的环境。

“这……这是——地球!”

一段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纷纷涌现,他居然想了起来,那段早已遗忘的往事。

他本是地球上一华夏学子,不知因何缘由,流落异界。

辗转颠簸五百余年,随后纵横世间三百载,整整八百年过去了,他甚至遗忘了还有一个名为“地球”的故乡。

“我……我……我?”

他语无伦次地看着自己白皙纤弱的双手。

从脆弱的眼腺中,泪水不自觉的流落下来,他感到越发可悲。

就算是在阴沟中打滚,就算无数次的痛失挚爱,就算最后孤独地面临死亡,他都没有像这般失态过。

这副身体真是太不争气了。

深吸一口气,等到各种情绪稳定下来,那副懦弱的模样似乎从未出现过。

他的目光注意到床位牌上的名字,悠悠道:

“方……俊,这就是我曾经的名字?”

“从今天开始,这也将是新生的我,可以光明正大在地球上生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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