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或者说可怕,毛脸的反应太不寻常了,他竟然对我虎口夺食一样的行为选择妥协,并且我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愤怒,难道野子在他眼里只是个碍事的女人而已吗?还是说我带走野子正是他蓄谋已久的呢?毛脸这个家伙,比起以前做作出一副无所不知的讨厌样子,现在一反常态的他反而更让我觉得后怕。
我把野子安顿到了我和汉斯叔曾住的房子,杰克帮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从他们日常的聊天内容就知道一个女人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使是彭斯,我也不能放心他不会起什么歹心。在学院城,一个女人的地位是由她所附属的男人来决定的,夜枭酒吧的老板娘打破了这一条陈规,她让女人绝育,这样女人就不再沦为男人们繁衍后代的工具,此举让她得到了许多女性同胞的拥护,追随者纷至沓来,接着她又利用男人无处发泄的兽欲让那些绝育的女人成了为他赚钱的商品。按老板娘的话来说,这叫两全其美,女人们既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享乐,又能为自己赚上一笔,而她只是为广大女性提供了一个机会,一次选择而已。至于消费者们,老板娘只字不提。
不过还是有一些像野子这样的女人。既不选择出卖自己的肉体,又不选择沦为某个帮派头目的生殖机器。她们留起短发,操着粗厚的嗓音在废墟里生,在废墟里死,成为了一名地道的拾荒者,靠着生活在废墟里的人们的同理心和卖零件赚的糊口钱勉强生存,这样的生活虽说艰苦,但其他的又能好到哪去呢?
窗外突然响起阵阵巨响,我才意识到今天是学院派雷雨的日子,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会想起小时候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我躲在母亲怀里的样子。就在我出神的工夫,野子独自一人来到了屋外的空地,对着即将下雨的天空张开双臂,像是在迎接一场盛大的洗礼。不多时雨便倾盆而下,野子仰着头,任由雨水浸透她的全身,接着她脱掉了身上的衣服,赤身裸体的在雨中清洗自己的身体。这让我想到了以前旧城区的一幕,人们欢呼着来到大街上,脱得一丝不挂,享受难得的雨水盛宴,那一刻人们不分彼此,因为神圣雨水也是不分好坏的。而现在,很多人都习惯把雨水储存起来慢慢享用。
整场雨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我看野子洗的差不多了,便找了几张毛毯给她送去,她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洗礼中缓过来,光着脚丫在积水的洼地上踩出一个个水花,见我过来了,更是一脚大力的横扫,积水直奔我的面门。
“呸、呸、呸,脏不脏啊你。”我一手擦了嘴角的淤泥,一手递给了野子干燥的毛毯。
“怎么,你嫌我脏啊?”
我看了看野子,被水打湿的短发散发出不一样的光泽,在光的照射下显得乌黑透亮,常年的暴晒将她的四肢和面庞晒成了褐色,但这并不能掩盖她是一名黄种人的事实,甚至有那么一刻我都在怀疑她白皙的肌肤是否继承了一丝白种人的血统。她就像出水芙蓉一般,透露着一种天然的美好。
“我是说那水,没见我嘴里都进沙子了吗”
“是吗,那你也该洗洗了。你身上都馊了。”野子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推开了我。
“谁让你先我一步呢?我看我只能等下次机会了。好了,快进屋吧,别着凉了。”
盖上毛毯的野子显得有些狼狈,好像才感觉到冷似的,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刚才还活碰乱跳的人眨眼之间就变得若无其事一样。
......
野子白天的工作和其他拾荒者一样,天黑前她会从有所收获的人手上拿到值得卖钱的东西,再在晚上分拣好后交给毛脸。至于卖掉的钱,野子说毛脸会不定期的拿回来一些食物。我掏了掏裤兜,拿出来仅剩的一点钱,对野子说:“饿了就去买点东西吃,现在你不为多蝠工作了。”野子低着头,没有说话,但就在我准备出门时,野子问我:“我能出去看看吗?”
“你确定?”
野子点了点头。
“那...好吧,不过你要小心,要是你这个样子出去,到时候被哪个淫棍抢走了我可要不回来啊。”我笑着指了指披着毛毯的野子,而回复我的则是一个直奔我脸的抱枕。这个女人,真是和毛脸一样奇怪啊,不过既然能看到她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安全问题,一个老道的拾荒者最能心知肚明了。
结果也正如我所想的那样。当晚我回来时,野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盏油灯,里面燃着一些易燃物,这情景,就像回到了毛脸的住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野子的面前不再是一堆零件,而是一碗热乎的稀粥。
“没出什么大问题吧?”我诧异的问道。
“你说呢?”野子挥手示意我坐下,接着她又把她面前的那碗稀粥递到了我面前。
“给我?那你呢?”
“早吃了,等不了和你一起了。”
我突然感觉心里面痒痒的,往常吃饭从来都是自己,今天头一回两个人吃饭还是和一个女人,唉,也许这就是母亲口中的家庭吧。我二话没说,一碗稀粥下肚后,顿时觉得清爽了很多,看来比起总是装着一肚子酒水,粮食还是更加重要的。
“这灯...有些年头了吧?现在谁还用这玩意儿啊,明天我就让屋子里通上电。”吃饱了的我打算随便聊聊,顺便问问野子白天都去干吗了,可是没想到她反过来先问了我。
“我的事吗,还不是跟杰克帮那群人瞎混,顺便打听情报呗,倒是你今天都去干什些什么呢?该不会是又回去拾破烂了吧?”我拿过那盏灯,细数着上面的锈斑和花纹。野子则表现得很淡定,她先是直接承认了我手里这盏灯就是她拾荒拾来的,接着又一口否决了我对他的猜疑,并把她今天去哪里捡这盏灯去哪里买的粮食都说的一清二楚,说到最后竟然已经略带哭腔,我赶忙安慰她,并且保证以后绝不再犯,这样野子才从激动地情绪中恢复过来。
当晚我问了野子最后一个问题:“你觉着这样是逃出去了吗?”
野子想了想,对我说:“逃一步是一步吧,至少这样还算不错。”
笑容绽放在野子的脸上,就像希望的花一样,明天会是什么样呢?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期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