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车上，秦风不止一次注意到张静波的异样，快到终点的时候终于开口问了起来。张静波不知道如何解释，甚至忘了回答。秦风心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是又不敢对张静波妄加推测，只能作罢。好在车子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他也就暂时忽略了张静波的沉默和失神。
现场仍然有一些居民聚集在那里。三辆警车载着张静波在内的十个警员赶到了现场并且马上开始封锁。秦风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马上带着张静波前往尸体的所在位置。而在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张静波的心又是一凉。
“不是普通的命案。”张静波对秦风说，“这，怎么看都像是那个团伙的所作所为。”
秦风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马上开始指挥手下清理现场。
尸体是在一个桥洞之下发现的。河流的支路穿过一个老居民区，这座桥就建立在这段河道上，再加上附近已经兴建了新的大桥，所以很少有人会从这座桥过，并且因为此处河道变窄，河道两边的河床露出来，长着很多半人多高的杂草，更加遮挡了视线，以至于尸体等到完全腐烂发出了恶臭，才被路过的人发现。
杂草已经被附近的居民清理掉很多了，加上尸体和淤泥混合的恶臭，张静波实在是不敢上前，只站在不远处观望。这是一座老式的石拱桥，在接近岸边的地方各有一个比较大的桥东，眼前的这个桥洞下方，不知何时被清理出了一片平地，地面上还铺着一层稻草。稻草甚至还铺得很均匀平整，上面用红色的染料——十分可能是血——画出了一个圆形，里面还有不明所以的各种图案，和赵伟平出事后被子上的那个法阵很相似。而在圆形的正中央，用许多细长的木头搭建了一个架子，上面还挂满了铃铛、布袋、红绳等小物件。
而已经腐烂的尸体，就被捆绑在这个架子上。因为肉身腐烂的缘故，绳子已经不能很好地捆绑住尸体了，令其有掉落下来的趋势。几个警员戴上了口罩，然后小心翼翼地去清理，而周围围观的群众也被尽数驱散。张静波凑近之后观察了一下，就退了回来。
“这么快就有发现了？”秦风说。
张静波却是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发现。而且，我就是因为知道不太可能有什么发现，才直接回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秦风好奇。
张静波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慢慢说道：“凶手暂且不论是不是那个犯罪团伙的成员，既然他能够如此大费周章地杀害一个人，那么他肯定可以小心地，尽量不留下自己的痕迹。旁边就是河水，河床上小动物很多，而且刚才那么多居民都来这里围观了，第一现场早就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了，所以……”
说道这里，张静波摇了摇头，道：“恐怕，我们这次还是会一无所获。”
“你觉得他是那个犯罪团伙所杀的吗？”秦风问，“既然已经死了这么久了，会不会是失踪的那个人？”
张静波这才想起八天杀人规律之中漏掉的两个日期，其中一个虽然没有出人命，但是当天也失踪了一个人。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警员急匆匆地跑过来，递来了一个钱包。不用解释，张静波也知道是死者身上发现的。钱包上也带着尸体的恶臭，张静波戴上塑料手套后才敢接过来，从里面找出了一张身份证。
“李云海，”张静波点了点头，“还真是失踪的那个人。”
“要直接告诉家属吗？”秦风说，“好不容易等到了消息，却是死讯，而且尸体都已经成这样了……恐怕会对家属造成不小的打击吧！我们看着都有点恶心……要告诉家属么？”
“总要让人家见最后一面的，不过……不是现在。”张静波说，“等尸体清理走了以后，我们去看看现场。”
后来的事情，如同张静波所料，他们确实没有再现场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杂草和走兽已经把罪犯的每一个脚印都消除了。倒是地上的那个血迹图案，和赵伟平被子上的那个图案几乎一致，倒是证明了李云海是杀人规律中的死者，但是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仍然没有给警方提供新的调查线索。
李云海的妻子李若接到消息之后几乎要崩溃，最终还是赶了过来，在太平间哭得昏天黑地，哭声隔着三堵墙都能听得见。在处理好尸体以后，张静波提出要带她去警局做一些记录，李若虽然悲痛欲绝，但还是答应了。
回到警局之后，张静波先让人安排询问，并且嘱托董琳设法安抚李若的情绪，然后自己回到办公室里，拿起了自己的笔记本。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关注这个笔记本，像是有人指引着自己一样，不由自主地想要看上一看。他将笔记本快速地翻了一遍，没有发现新的字迹，心里竟然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出问题了，他试图解释自己的这个举动，可是又解释不清楚，干脆就不再去想这件事了，用一种自欺欺人的手段让自己忽略了这个不合理的举动。
来到审讯室，再次见到李若，此时她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还在抽泣，但是至少可以正常交流了。见到张静波来，她又擦了一把鼻涕。
“现在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了吗？”张静波问。
李若点了点头，同时还抽噎了下。
张静波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开始询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的丈夫是在什么时候？时间越精确越好。”
“是九月十六号中午。”李若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喘息，“那天中午他吃完饭以后说想出去买点东西，就一个人走了，大概十二点半。然后他就再也没……”
话还没说完，李若就又哭了起来。张静波又问道：“他没有带手机出去么？”
李若摇了摇头，“他手机没电了，留在房间里充电，他带着钱包出去的。”
张静波点了点头，“那，从那之后，你们有收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吗？比如劫匪要你们交赎金什么的？”
李若连忙否认：“没有！我们家虽然有钱，但是过得挺低调的，从来不显富，怎么会有人绑架他呢……”
“任何消息都没有？”张静波又确认了一次。
“说了没有啊！”李若有点激动，“倒是有很多人找过他，但是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他平时有仇人吗？”张静波问。
“我不知道，但是，他是个很正直的人啊，从没见过他和任何人有过一点矛盾，”李若看了看张静波，“这件事你们九月份的时候不是调查过么，你们说的不是仇杀！”
张静波点了点头，脑海里还在搜寻着各种可能性，忽然想到了继承权这三个字。
“你说你们家挺有钱的，那你们……有几个孩子？”
“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在学校里。”李若答道。
张静波轻叹了一口气。既然是独生女，也就不存在因为继承权而残害亲人的情况了，不过张静波还是随口问了一句：“父亲有消息了，她都不请假来看看的么？”
“他们不是亲生父女。雅儿是我和我前夫的，她和云海的关系并不好。”李若解释道。
张静波皱眉，案件记录里并没有记载这一点，兴许是凌飞没有问道这个问题。不过对案件没有什么影响，张静波也就没有计较了。
“你让你女儿也来一趟吧，”张静波说，“我还想向她也了解一些情况。”
纵然案件记录在手，但是张静波仍然希望能够亲自调查一遍。毕竟阅读文字和亲自询问，给人的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随后张静波又详细地询问了一遍李若，可是始终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被警方以保护为由扣留的赵伟平不止一次提出要离开，但是张静波都没有答应，赵伟平还为此发了很多牢骚。到了傍晚的时候，接近晚饭的十分，李若的女儿李清雅终于来到了警局。
根据案件记录和李若的描述，李清雅是个很让人头疼的女孩。虽然说成绩好，长得也漂亮，但是就是不听话，连母亲李若都拿她没办法，更别说继父李云海了。两个人更是隔三差五就吵架，搞得李若也十分苦恼。后来李清雅考上了A市的大学，哪怕离家非常近，李清雅还是执着地要住校。不过根据李若所说，李清雅最近因为生病，是暂时住在家里的。
张静波对李清雅感到十分的好奇，甚至怀疑过李清雅就是谋害李云海的人之一。不过在见到李清雅的时候，张静波竟然有些失神，随即又有些恍然。
几天之前，张静波在酒吧里看着一个女孩服下了一剂神秘的粉末，并且出于担忧而跟随她到了家门口。他没想到，几天之后，还会在警察局里再次看见这个神秘的女孩，李清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