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说完这句话以后，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张静波低着头，思考着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他抬头看了一眼凌飞，只见凌飞也是一脸的严肃，紧皱着眉头，目光飘忽不定。
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只不过来的太过突然，张静波需要时间来分析他——他甚至从来没有料想过这一招。这种合理而又出乎意料的事情，其实反而更需要人去理解透彻，才能做出判断。
“非常规的案件，就要用非常规的手段去调查。”秦风说，“如果只是老老实实地查案子的话，恐怕我们的进展会非常的慢，甚至会根本没有进展。这么对付陈莉莉，我觉得是可行的，目前掌握在我们手上的几个人，是我们寻找突破口最大的希望了——尽管他们看上去已经查无可查了。”
“我赞成。”凌飞说，“试一试嘛，总归有好处的。我们跟陈莉莉说——哪怕只是骗她，骗她说可以帮她隐瞒罪名，查到最后就说我们也掩盖不住了，照样可以定罪；如果她不愿意合作的话，那我们还按照原来的程序直接定罪，也是一样的，和原来没有区别。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会损失什么。”
“静波，你觉得呢？”秦风看向了张静波问道。他的手按在那一叠纸上，目光十分平静，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张静波。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询问，没有向张静波征求意见的意思，他似乎知道张静波一定会同意，这个口头上的询问，也只是为了得到张静波口头上的同意，然后名正言顺地去实施而已。
“行吧。”张静波点了点头，“就这么干。”
“那好。”秦风回头看向了凌飞，“凌飞，你先去准备一下，待会我们三个人一起审。无论如何，你都要把赵伟平和陈莉莉分开，为我们三个人创造和陈莉莉单独相处的机会。”
“可能有点难，”凌飞说，“赵伟平现在那个样子，估计是不会离开陈莉莉的。”
“那你就拿着枪，指着他脑袋让他走。”张静波说，“就可以了。”
凌飞忍俊不禁，“张哥，你是不知道……他俩感情深着呢，赵伟平现在估计就算是死也不会离开陈莉莉了。”
“赵伟平不怕死，但是陈莉莉怕他死啊，所以陈莉莉会让他离开的。”秦风摇了摇头，“总之，你自己想办法吧，我们待会就过去。”
凌飞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张静波也起身要走，忽然被秦风叫住了。
“静波，你等下。”
张静波坐回了椅子上，问：“怎么了，还有问题？”
“还有一些疑点，我觉得有必要现在讨论一下。”秦风说着，又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叠纸，“关于这些对话的。”
“我们不是刚刚才讨论过么？和凌飞一起……”张静波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故意把凌飞支开的？”
“对。”秦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很认真，但是他毕竟太年轻了，我怕有他在的话，会干扰我们的判断。”
“好。”张静波点了点头，“你说吧，哪些疑点？”
秦风拿起了一张纸，放到张静波面前的桌子上，问：“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用写字这种方式来交流呢？或者说，是那个神秘人的问题，他为什么要通过写字，来和陈莉莉交流呢？”
张静波眯起了眼睛想了想，问：“你是指哪方面？莫非这说明他是聋子，并且是哑巴？”
“这不一定。”秦风说，“不过我想说的是，既然他们要通过写字才能交流，很显然，神秘人不能和陈莉莉进行语言上的交谈，有可能像是你说的那样聋子加哑巴，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但是显而易见的是，他想和陈莉莉说话，是必须写字的。而且陈莉莉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是根本不认识神秘人的。你想想看，假如你是陈莉莉，你会让一个和你素不相识的人，好端端地进你的房间，然后还在你的房间里写那么多字吗？”
张静波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秦风说的这个问题确实存在，而他们绕不过去——神秘人写字的原因先不谈，他是怎么把这些字写到陈莉莉的笔记本上的，这是个大问题。
“假如，先说假如，他就是个聋哑人，就是必须通过写字来进行交流，假设他从外面走来，敲开陈莉莉的房间门，再假设陈莉莉真的让他进来了。然后他不能和陈莉莉直接说明自己的目的，得写字才能交流，于是他打开了陈莉莉的笔记本，开始对话。”秦风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拿起了第二张纸，摆在了张静波的面前，“这种情况下，陈莉莉不相信他说的鬼话，直接把他的纸揉成一团，扔掉了，那么，他为什么会给神秘人写第二句话的机会？”
张静波在脑海里反复咀嚼秦风的这段话，也学着秦风一样，在脑海里构筑那个场景，不多时，他开口说道：“陈莉莉就算不信他的话，也应该说，我不相信你，请你离开我家。这时候，神秘人应该会直接在纸上写下第二句话才对。”
“对，但是却没有这样做，而是在下一张纸上写。所以，”秦风深呼吸了一口，“肯定是写完第一句话以后，神秘人不在那个房间里，这时候陈莉莉看着纸，觉得神秘人说的是屁话，于是就把纸揉成一团，扔掉了。在那之后，神秘人再一次来到房间里，发现自己写的话被扔掉了，于是写下了第二句话。你记不记得，我刚才在分析这第一张纸的时候，说了什么话？”
张静波看了看那第一张纸，上面写着那两句很简单，但是又很复杂深奥的话。
“不要难过，我会帮助你的。”
“他的离去是必然的，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回来。”
看着他们，张静波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说：“你当时说，陈莉莉看到这些字以后，没办法解释是谁写下的这些字，于是把纸揉起来扔掉了。”
“对。”秦风说，“其实当时我的判断有点武断了，没有考虑到神秘人有可能是因为不能语言交流，所以直接写下来和陈莉莉对话的，然后陈莉莉不相信他的话，于是扔掉了。但是现在我们排除了这种可能——或者说它的可能性非常小。陈莉莉怎么也不可能让一个人大摇大摆地在房间里写字那么多次，最多两次，她就会把神秘人直接赶出去了，而且还有其他细节上的问题。”
说着，秦风又拿起了第三张纸，摆在了张静波的面前。而总共也只有这三张纸有折痕，也代表了陈莉莉从初次接触神秘人，到与神秘人进行交流的过程，虽然只有简单点几句话，但是却十分地让人费解。
“那你说说，如果按照你当时的想法来看的话，情况是怎么样的？”张静波说，“就是陈莉莉不知道是谁写下的这些字的情况。”
“那种情况应该更贴近真相，”秦风慢慢地说，“那就是——其实并不是因为神秘人是聋哑人无法交流，真正的情况是，当时陈莉莉不在，他用写字的方式，其实是给陈莉莉留言。”
“所以——”秦风又看了一遍那三张纸，“神秘人第一次去，写下那段话，然后离开。陈莉莉看见以后扔掉了。同样的情况又重复了一次，第三次的时候，陈莉莉忍无可忍，把纸揉到一半的时候又打开了，并且也已写字的方式，来质问对方。”
“对。这也符合连续皱了三张纸的情况，否则的话，一张纸就够用了。”秦风说，“而且，陈莉莉哪怕直接和对方用手机打字交流，也比这个效率快了太多了。这也从另一方面作证了我的猜想——神秘人写字的时候陈莉莉不在场，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给陈莉莉留下信息。”
“那……”张静波琢磨着秦风的这段话，忽然眉头皱了起来，“写字就代表神秘人在而陈莉莉不在，可是陈莉莉几乎每天都待在家里，哪有那么多次独处的机会给神秘人写字？”
“这就是我的问题所在。”秦风说，“一开始我的脑海里就想到了这个逻辑上的错误，但是不知道如何去表达，现在终于想出来了。”
秦风把所有的纸都摊开，说：“这个神秘人，字写得很端庄，语言也一点都不粗俗，是个文化人吧！既然是文化人，肯定会拼音吧！既然这样，大可以用手机进行码字。你看这儿——”
秦风的手指向了其中某一张——
“怎么样，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我不知道，你说你能让伟平回到我的身边，可是那怎么可能呢，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死了啊”
“我不是让你去过黑暗的世界里了么，你也看到了，你的爱人就在那些人之中，难道你不想再见到他？”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直接回来呢，你都可以让我回来的”
“因为我只是那个地方的管理者，并不是主人，我只能带你去看一看，并不能直接让他离开，除非有合适的人将他替换下来，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在帮你，而你也在帮我”
“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把伟平换回来？”
“很简单。在下一个审判日的时候，你按照我的要求去杀一个人，让他取代你爱人的位置，就可以让他回来了”
“为什么要杀人才可以让他回来”
“我这么跟你说吧。你的爱人并没有死，他只是肉身被彻底破坏了，但是他的生命却被我收走，留在了那里。但是我发现他的生命并不合格，需要另一个足够好的人去取代他。否则的话，我也会遭殃。因此我找到了你，如果你愿意为了他而去杀一个人的话，我就可以完成我的工作了。作为报答，我会让他找回自己的肉身，回到属于你们的世界里”
“你的意思是，是你杀了他么？”
“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已经说了，他并不是真正地死去了，我只是暂时取走了他的生命而已，他没有死”
“但是你还是伤害了他，你这个禽兽！他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这是那两张连在一起写的纸的上半张。秦风指着那句“是你杀了他么”说：“你看这几个字，写得特别用力，纸都破了，再看她写的下一句话，可想而知陈莉莉当时有多愤怒。这种情况下还会老老实实地写字交流？知道杀害赵伟平的仇人就在面前，陈莉莉还不马上就跟他打起来？这些迹象都说明，神秘人写这些字的时候，陈莉莉一定不在房间里。”
“所以，我们的问题就是……”张静波说，“这么多的对话，陈莉莉要一天出门十几次才可以——但是从我在刘泽那里问来的情况来看，她仅仅出门过一次，仅此而已。”
“如果像你所描述的那样的话，”张静波的语速越来越慢，目光也沉重了起来，“那么，神秘人是怎么做到，在陈莉莉在房间里的情况下，还顺利地展开了这么多次对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