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波进入冷藏室的时候,负责管理的赵达吓了一跳。此时已经是大半夜了,轮班的赵达在百无聊赖地看着恐怖片,正聚精会神的关头,门忽然打开了。
“吓死我了你!”赵达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啥?”
“你也会怕?”张静波笑了笑,“天天跟尸体打交道,都没见你怕过,怎么还会怕我这个大活人?”
“尸体好歹人家一动不动的,你这大晚上忽然来……”赵达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情绪,“要看什么?”
“赵伟平的心脏。”张静波淡淡地说。
赵达拿着水杯的手愣在了半空中,良久,才开口到:“连你也掺合进这个案子了么?”
“听你的口气,好像这个案子很不简单呐!”张静波跟着赵达进入冷藏室内部,来到了冰柜前,看着赵达掏出钥匙开锁,然后又输入了密码,只听啪嗒一声,锁这才完全打开,随后赵达就走到了一边,用眼神示意张静波。
张静波不禁失笑,“怎么,老赵,这世上还有能让你都害怕的尸体?”
“不是怕尸体,是怕他的死。”赵达的脸上还带着笑,但是明显看得出来有一丝紧张。“而且,这个心脏——邪门得狠。我只是个看仓库的,没有你们的一身正气,我镇不住这家伙。你自己看吧。”
赵达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个人能力良好,虽然受家庭影响很信佛,但是胆子奇大,多少诡异的场合,都敢带着香火去跟所谓的“鬼魅”聊天,笑嘻嘻的。因此他才被专门安排到了这里来看管尸体,据说还有人看见过赵达在值班的时候,一个人摆两个茶杯,不知道在跟哪个朋友聊天——照理说,他又信佛,又不怕鬼,这样的一个人是最不会害怕尸体和鬼魅之类的东西的,而以往的他也确实是如此。
但是这次他却怕了。赵达收拾过因为车祸而内脏流了一地的尸体,收拾过被疯子砍成肉末的碎尸,除了嫌弃味道以外丝毫不避讳,可是这次它却怕了。
“你是被凶案现场吓到了吧!”张静波直言不讳,“你不是怕一个死去的人,你是对那个凶手的残忍所感到畏惧。”
“你说的对,有这部分原因。”赵达道,“但是说实话,这心脏……你自己看吧!”
说到这里,赵达甚至别过了头去,不再看着。张静波无奈,只好亲手去开柜子。
冰冷的把手刺激着张静波的神经,让他一下子清醒了几分。他拉出柜子,看到了里面那个有塑料袋包裹着的心脏。
从警这么多年,见过不少惨死的案子,自然也见过人的心脏,而眼前这个,和记忆里的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拳头大小的一块肌肉而已嘛。
曾经这个器官长在一个人的身上,一个活生生的人;它每天差不多要跳动十万下,一点点地把血液送往全身,它就是人体的发动机,支撑着一个人的生命;而现在,它只是一个死物,静静地躺在冰柜里,所有的组织液都已经冻成冰块,没有一丝生气。如果张静波不来,它就要在这个冰冷而没有任何光亮的地方一直待下去,仿佛没有尽头。
“我们到了现场,凌飞取了一点组织去做DNA检测,然后我就整个收起来放进去了。”赵达说,“后来做记录的时候,凌飞他们来开柜子看过,但是也都是在我和监控摄像的监督下进行的。一切如故。”
张静波看了看动脉切口,十分平滑,应该是被十分锋利的刀刃割下的——但是既然都能切开胸膛了,那么取个心脏肯定也不是难事。切面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缺口——那应该是凌飞做DNA检测时取下来的。心脏上还残留着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你刚才说,这家伙很不寻常,是什么意思?”张静波道,“莫非这个心脏从送来到现在为之,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那倒没有,”赵达挠了挠头,面露难色,“你要是在这儿上几天班就知道了。”
张静波皱眉,追问道:“那你倒是说啊,什么地方不寻常?半夜跳出来,让你帮他找身子呀?”
二人一起笑了笑,随后赵达说:“静波,说实话,我总觉得啊,这个心脏还没死。”
赵达看了看冰柜里那个冻得硬邦邦的心脏,“这还没死?你也累过头了吗?”
“不,我也说不上为什么。”赵达忽然看向了那个心脏,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但是我总觉得他没死,总觉的赵伟平的尸体在敲门,让我把心脏还给他。刚才你开门进来,我为什么会被吓到?就是以为赵伟平来了。”
“你是不是神经紧张了?”张静波说,“要不要像我一样,先休息几天?你看我现在精神就好多了。”
赵达摇了摇头,“没用的。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谁也没办法。”
说完赵达就离开了。张静波想最后看一看赵伟平的心脏,这一次他凑近了一些,仔细端详了一下,忽然觉得头有点晕。
这眩晕让他几乎摔倒,他一手撑着墙,一手扶着柜门,那几秒的时间内他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只是强撑着没有让自己倒下来,眼前黑花花的一片。等到这份眩晕感过去,他马上关上柜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直到走过赵达身边,他的意识才慢慢恢复了过来。而刚才的那一阵眩晕,迅速地就消失了,无影无踪。
“怎么了?”赵达看出了张静波的异样,不禁问道,“身体不舒服?”
“没什么。”张静波摇了摇头,“你找个机会给这里通通风,还有,轮班时间尽量打起精神,别老是看电视剧。”
“但是不看电视剧,我能无聊死啊……”
张静波没有理会赵达的抱怨。他走出了冷藏室,室外的空气反而要暖和一些,让他恢复了一些精力。他不在停留,只想马上回家去休息。只是,视野的正中央,一直有一个不规则的图案,是透明的,但是仍然让张静波感觉到异常,那是个心脏的形状。
张静波做坐在办公桌前,他手上拿着一叠报告,静静的看着。旁边的茶已经凉了,他还是一口都没喝。而凌飞则是战战兢兢地坐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喘。
张静波实在是没想到,在他离开的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八月三号开始休假,到现在就九月二十九号,市内就发生了足足五场凶杀案。张静波瞟了一眼凌飞,凌飞就紧张得低下了头,浑身紧绷。
“你紧张什么?又不是你干的。”张静波淡淡地说,“这些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凌飞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没有进展,我才紧张的。”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张静波问,“既然没有进展,肯定要让我也参加调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我去找过你的。”凌飞说,“前两个案子发生以后,我们都觉得是我们暂时没有找到证据,就想着自己多努力一下把她解决掉,因此没敢惊动你。但是第三个案子发生之后,我们还是一丁点头绪都没有,意识到情况严峻,我就去找你了。你忘了?那天我带着一点水果去见你,聊了几句之后你忽然就头疼,说话都说不清楚,我们只好暂时让你多休息一个月了。”
张静波这才想起来,八月底的某一天,凌飞确实是来到自己家里看望自己。那时候,张静波看出来他心里有事,正打算让他明说,忽然间就觉得头晕目眩,还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后来去了医院,医生也检查不出来什么,只是开了一些安神补脑的药。然而吃了一个多月,张静波却总是会断断续续地出现那种头晕恶心的感觉,直到最近几天才有所好转。
想到这里,张静波再次把视线转向了报告单上的日期。张静波八月三号开始休假,而后在八月七号,八月十五号,八月二十三号,九月八号,九月二十四号这几天,陆续发生了五场凶杀案。凌飞来找自己是在八月底,发生三起案子之后,时隔一个月,又多了两起他们无法解决的案子,迫不得已之下,只能来求助张静波。
其实张静波自己心里也没什么把握。整个警局都查不出什么来,自己又能够有什么作为?仅仅只是办案经验比这些后辈要丰富而已,但是面对如此多的悬案,他能否在短时间内全部查清,给受害者的家属一个交代,张静波自己也不敢保证。
“这些案子是同一个人所为么?”张静波问,“或者说,同一个犯罪团伙?”
凌飞摇了摇头,“目前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同一个犯罪团体所为,但是几乎可以确定,就算不是同一人所为,凶手彼此之间也是有关联的。”
张静波眉头一皱,“怎么说?”
“那是因为,所有的犯罪现场,几乎都没有留下痕迹。和赵伟平的那个凶案现场一样,凶手仿佛是个幽灵一样,来到房内杀了人之后再自如地离去,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包括第二个现场,是一个密室,我们至今都想不出来,凶手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杀人之后安然离去,而且……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一点线索。他们的作案手法,已经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推测了,太诡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