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凉到现在都不肯回复许染的消息,打电话也总是称自己在忙,然后匆匆几句就挂了。她背着爸妈还有许世瞻偷偷给纪凉打电话也不能总那么频繁。
“姐姐,快点吃饭了,你还准备去哪儿呢?”许世瞻看着她又走出家门,提醒她要回来吃饭。
“你们先吃,我马上回来。”许染留下这句话穿上运动鞋就出去了。
“喂,纪凉你还好吗?有没有吃饭?”许染知道纪凉现在情绪不高,所以想着多关心几句,也好不那么尴尬。
“还行吧,你有什么事情吗?”纪凉假借上厕所跑了出去,他发现许染总是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或许是许染过于理所应当,她根本不知道他们几乎是不吃晚餐的。她对自己的生活并不了解。
“也没有其他事情,我就是看你一个人适应不适应。”许染尴尬地笑了两声。
“这有什么不适应的?前十几年纪项佑也不怎么管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适应不适应的话。”纪凉讽刺地怼了回去。
“纪凉,你不能这么说,纪先生他是你的父亲,你应该尊重他的。”许染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两句,纪先生当年那样帮过她们家,她现在又在照顾纪凉,许染觉得自己有必要强调纪凉对于父亲应有的敬重。
两个人在纪项佑的话题上也不是第一次吵架了,不过大多数情况都是许染单方面被纪凉训斥和讽刺,许染也只能偶尔辩驳两句。
许染虽然称不上完完全全地了解纪项佑,可是纪项佑在她的面前总是提到纪凉的名字,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他也一直十分关注,对儿子今天做什么明天准备搞哪一出都了解地十分透彻。
而且,纪先生明显早有自杀的心,直到最后也把自己儿子的后路想得妥妥帖贴。但是这些事情,告诉纪凉未免残忍。
纪先生原本就是纪凉与许染之间的禁忌与伤疤,这道伤疤原本就有愈合的趋势,许染不想因为这个和纪凉产生冲突,并且她能理解纪凉对自己的怨恨还有对纪先生的怨恨。
一个可以狠心抛下孩子的父亲,即使帮孩子想好了以后赖以生存的事情,但他还是狠绝地抛下了最需要他的至亲。
纪凉成功地听到许染闭麦,心里却感觉更加气愤。他讨厌许染这种随意提及还一直维护纪项佑的样子。总是纪先生纪先生纪先生地叫个不停,不知道的以为两个人有多亲密呢。
哦也对,两个人应当是十分亲密了,恐怕早已是亲密无间,一点缝隙都不留的那种,这几年因为他的缘故,许染一直都没有过男朋友,这倒也为难她了,能为自己寂寞了这么久。
纪凉心中充满了讽刺与悲凉的情绪,当时那个男生叫什么李菡的,一直在许染身边晃晃荡荡,连许染他都要和自己抢。现在两个人又成为了临公司同事,那李菡还总趁着职位之便去公司找许染。马上就到十七岁生日了,纪凉心里确实没有一丁点高兴。
许染倒是痛快,等他到了十八岁,许染想去哪里潇洒都和他无关了,恐怕还是要跟那个李菡在一起快乐。他不懂那个李菡有什么好的,长得一般皮肤还有点黑,除了学校好也没有什么厉害的。
许染心下叹气,纪凉这么多年就是这个脾气毫无长进,这么多年不肯去纪先生的墓那里多看一眼,即使自己的母亲就在那旁边。
纪凉偶尔会跑去墓地看他的母亲,但是根本不会往旁边多瞄一眼,当时他死死拦住丧葬的人不允许他们把纪先生的墓放在他母亲的旁边。最后大概是想恶心一把她这个纪凉以为的“小三”,最后才肯让纪先生下葬。
不管许染向纪凉解释多少次,纪凉都始终不相信她。许染慢慢也懒得证明自己什么,原本她就心怀愧疚,索性不理会这样令人苦恼的事情了。她只要再坚持一年没几天时间,纪凉就十八岁了,到时候她和纪凉自然再无瓜葛。
所以,许染不想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和纪凉产生冲突。
“那先这样吧,你照顾好自己。”许染最后还是那个打破沉默的人。纪凉手里还握着手机,听见话筒里手机与衣服摩擦的声音。
许染这个人就是这样,偶尔纪凉觉得她就是讨好型人格,即使她心里厌恶自己也总是好脸相对,即使挂电话也不会做先挂的那个。
其实纪凉猜错了,许染每次都理所应当地认为纪凉会先挂电话,她根本不知道纪凉发现她不爱挂电话之后,偷听她很多次,自然也就知道她和李菡在相近的公司上班这种事情。
纪凉对许染周边的了解,仅限这不爱提前挂掉的电话。
“尘尘,你去哪里了?”一个男声问了一句。
晨晨?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旁边有人在冲厕所,抽水的声音挡住了许染后面说的那句话,纪凉气得想冲出去揍人。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尘不要叫尘,你怎么就记不住。”一个没听过的女声,听上去很凌厉,不像是温柔的类型。看来这就是许染的母亲,纪凉其实好奇过许染的母亲是什么样子,他以为许染母亲会和许染本人一样稳稳吞吞,却没想到声音这么厉害。
“知道了知道了老婆,我现在立马就记住了。”纪凉很讨厌这种妻管严的类型,他会觉得像自己那个姑父一样怂啦吧唧的,他十分看不上这种唯老婆是瞻的情况,对未见面的许染父亲也十分不满。
“姐姐,吃这个。”嗯,这个声音很熟悉,许世瞻,纪凉知道他,他太黏许染了,动不动就跟许染打两三个小时的电话,而且像纪凉这样学习差的学生对学习优秀如许世瞻的天生不喜。
“谢谢阿瞻,”是许染的声音,清脆可口的声音。纪凉这才觉得,许染家里的人都一般般也就许染还可以。
“纪凉,你拉肚子吗?老师让我来问你。”Wiliam被老师派过来关心纪凉,纪凉已经听到了自己想听到东西,挂了电话就跟着他出去了。
许染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刷地亮了一下,然后迅速变暗,四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帮家里收拾完之后,许染的爸爸在不停地念叨许染今天没把地拖干净,上面根本没反射出自己的影子。许染不堪其烦,恭恭敬敬地拿洗衣液水把地板来回拖了好几次,许父才放过她。
许染躺进自己的被褥里,想起了什么事情,偷偷从衣柜最深处的夹层捞出来一张海报。
这是从初中开始她就很喜欢的一位演员力,因为他的名字合起来刚好组成勋字,许染一眼就记住了他。初三那年他还是个刚出道的新人演员,演技还带着十八岁的稚嫩,但是一出场就帅倒一片少女。
许染那时候还偷偷给他写过表白信,还做梦想着可以嫁给员力,员力阳光帅气,怎么会有人不心动呢。
这么多年过去,员力演技蹭蹭蹭上升,他的星途也愈发顺利。许染也还一直关注着他的作品,总想着能在京都偶遇一次就好了,这可是她少女的梦想。
许染把房门锁好,不敢让她的妈妈发现自己还藏着这么一张海报。当时她喜欢员力的事情几乎最后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丑闻,许染不想再经历这么一次。
许染对自己的母亲很矛盾,她虽然爱她的母亲,却十分害怕她,抑制不住的害怕。或许是多年来被母亲死死掌握在手里,她已经习惯了。
那时候她攒钱买了一张员力的官方海报,许染的母亲指着她的鼻子说许染是在浪费时间,不想着学习开始肖想男人了,是不知廉耻。那是许染抵抗过最强烈的一次,最后以被母亲当众追着打以及罚跪两天为结局。
周一早晨去学校的时候,许染的双腿已经红肿,完全走不了路。许染的父亲也不敢求情,只任她跪了许久,小小的许世瞻在旁边哭着闹着让许染起来,但许染心中也有自己的执拗,偏要跪够两天。
最后许染的母亲还因为她的这个“作对”行为,气到血压飙升。
那时候的青春期对异性正是好奇的年龄,更何况许染当时也只是觉得员力长得帅,演技也不错才喜欢的。
但她的母亲跟个半神经一样,总是打电话问班主任她是不是恋爱了,如果恋爱了就要打断许染的腿。班主任还向许染抱怨过两句,能不能不让她的妈妈总打电话。
慢慢地,许染原本对异性就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因为她的这个执拗极端的母亲,更是无欲无求。
后来用程七七的话说,她就是带发在人间修行的活尼姑,无欲无求,对所有人都冷冷淡淡,是个无情且无趣的人。
许染把这张保存完好无损的海报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彻底让自己放松下来,能让她感到安心的也就是这个小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