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竟无人敢出声,只能面面相觑,然后将目光投向如妃,只见如妃端坐面无表情似与自己毫无关系,想来也应如此,难不成还为了叔伯家的妹子与王后翻脸不成?就算王家在外头如何,在宫中也只有王后才是正经主子。
灵妃见此,冷笑,“此次牡丹盛宴本是为了帝王选妃,这倩盼妹妹本是翘首,看来是树大招风惹人眼红。只是王家岂是寻常人家,能平白受这等侮辱?可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大家颜面都不好看。”
“灵妃妹妹的话本宫听不懂,本宫堂堂王后,难不成会出此阴招么?”王后冷眼瞪着灵妃,若不是谢家在前朝势力强劲,怎容得灵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张狂。
“王后,听妾身的娘亲说,妾身这表亲妹子王倩盼生下来时祥云异彩,乃是大吉,怎会是星辰司口中的鬼魅,想来是弄错了罢!”雪妃寻常不言不语甚是温和,只此事涉及表亲妹妹,就算王后不悦,也不得不出言。
“雪妃,这王倩盼的娘亲是你的亲姑姑,为她求情这话我便不治你的罪,你切莫惹火烧身。此事涉及到帝王圣体和安妃的胎,不得不严惩。”王后目光扫过依旧淡定的如妃,最后落在雪妃脸上,雪妃只能掩鼻不敢多言。
“严惩?王后还要杀了她不成?”灵妃谅王后也不敢如此,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就凭星辰主事的几句话就要取王家之女的性命,岂是轻易之事。
王后将册子递给宫人,吩咐道,“即刻派人去王府传话,就说王倩盼冲了帝王与妃嫔,此次牡丹盛宴不必来了,让她罚抄佛经三百,再寻个命硬的鳏夫嫁过去也就罢了。”
“谁敢。”声量不大,倒是威严。
如妃起身,抚了衣袖正了发簪,环视一周惊讶的众人,盯着那接过册子的宫人,继而重复说道,“本宫瞧瞧,看谁敢。”宫人甚少见到如妃如此之态,一时竟吓得连忙后退,差点撞着桌角摔着。
“如妃,你要反了不成。”王后一拍桌子,指着如妃的鼻子大声问,显然是动了怒。她虽知此事会让如妃不快,却没想她居然敢当着众妃的面如此放肆。
而如妃只是缓步上前,眼神却是少见的冷冽与狠劲,众人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成为其中的陪葬品。
王后的确是被惊着,大声呼道,“本宫是王后,你敢反本宫不成?”因为没有底气,只能拿名头去唬住眼前这着实动怒的如妃。
如妃浅笑,“娘娘是妻妾身是妾,娘娘是后妾身是妃,妾身这条小命王后若想要随时可以拿去。不过就算妾身逆了圣意被赐冷宫或赐死,不过数日便就有另一位王姓女儿入宫为妃,这是必然。其次,王倩盼她乃是妾身三叔未出阁的长女,王后如此大肆张扬,将置王家脸面于何地?身为王后别说是惩罚,就是杀了她亦是有权,只是若不能毁我王家根基,你们恒家的路也只能到此为止。”
“你,你威胁本宫!”王后气急。
“不,是劝告。”如妃冷笑,“还请王后去问问国丈,他有几分把握能灭我王家。若不能一举打压,还请王后撤回旨意,这场闹剧就到此结束。至于牡丹盛宴直接撤去,免得生是非。各位妹妹觉着呢?”
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妃嫔一时不敢应,顿了半刻才全都回道,“如此甚好,甚好。”
如妃走到那宫女跟前取了册子又坐回,环视一周,说道,“今日之事还望各位当成没发生,不然自不会轻饶。若谁想拿上自己和家族的命运来探这句话真假,就只管来试试。”
众人见此,纷纷拜了王后连忙退下,这种剑拔弩张的场景实在是有些令人害怕。
其他妃嫔退去,倒是如妃并未起身,而雪妃自是唯诺着退下,安妃早就不想留在此处于是片刻也不想待着,灵妃见着如妃未有起身的迹象,看了一眼脸上阴沉的王后,还是起身离去。
待妃嫔宫人都散去,房间只剩下王后与如妃。
“如妃,你是不是觉得王后之位,唾手可得?”王后闭上眼,语气反而没有之前激动,伸出手揉着自己发痛的头。
“妾身从未有过这个念想。王后之位属于恒家,就算不是您,也是其他恒姓女子,总之不会是王姓之人。”如妃说着,这一点她看得很透彻。
“你明白就好。”王后缓缓睁开眼,“这几日你不用出宫苑,抄些佛经平平性子。”
“是。”如妃起身认罚,“既然王后身子有些乏,妾身便告退。”还未走到门口,似想到一事,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王后,叹了口气,“其实未必是男胎,王后娘娘又何必心急。”
说罢,微微摇头叹息。
出了宫苑口,便瞧着有人侯在不远处。如妃本以为是灵妃,等走得近些才看清是安妃。安妃刚刚小产身体虚得很,且是由宫人扶着。
“站在风口做甚,也不会疼惜自己。”如妃眉头微皱,示意自己的宫女将备着用的披风给安妃披上,继而示意宫人不必跟前伺候,让她们走得远些。
安妃加了披风,丝丝微笑显得格外柔弱动人,微微低头,“多谢姐姐替我担忧,可是姐姐应该知道我到底需要什么。”
“你怎么会认定我知道,未免太瞧得起我。再说,有些事情你知道了也只是添烦恼,还不如不知。再者说,我说的话你便全然相信么?”如妃叹口气,对于安妃失子亦是心疼。
“我若不信你,怎会来问你。”安妃将目光投向宫墙之上阴沉沉的天,“我自认小心谨慎,王后赐的东西我是有十二个戒备之心的。”
“安妹妹,此事你莫再追问。日子还长,终要过得下去。”
“姐姐你是咱们四人中唯一生下过帝姬的,我以为姐姐一定必会帮我……”说罢,一行清泪涌出,梨花带雨,“罢了,是谁不想我生下这个孩儿,摆在明面上的事我偏要为难姐姐说出口。她的孩子溺水而亡与我们有何干系,这些年宫中之人皆要陪着她承受丧子之痛么!只是她生为王后,我不能将她如何,愿恒家祖先保佑别让她切莫落在我的手上!”
淅淅沥沥下了一月有余的雨终于停了,透过云层还有几束光透下来。如妃起身往香炉里加了一勺香料,香烟冉冉,后转身又回到榻上。
“唯有你这里能让孤安静的眯一会。”榻上之人身着便服,袖口衣角绣着龙云图腾,正是本朝帝王。本朝帝王二十一岁登基,如今过去了八九个年头,前朝之事处理起来也不算费力,自是天赋异禀才智过人。
如妃瞧着闭眼养神的帝王,伸手去抚他微皱眉头,“前朝事物繁杂,妾身能做的便是让王上能安心睡一会。”如妃眼神温和,此中柔情是半分虚假也没有的,眼前这人既是帝王,亦是她的夫君。
帝王睁开眼,似想到一事,“话说回来,孤还未向你道谢。王后虽年纪不小却是个糊涂东西,不会知晓轻重也就罢了,还偏生漏出如此多马脚,星辰司本就是恒家远亲,一点都不懂得避嫌。当日若不是你拦着她,怕又是件烦心之事。”
“星辰司的主事已经因病而亡,王上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此事自当没有发生过。”如妃顿了顿,“王后也只是担心只闻新人笑罢,只是偏偏下手太狠了些。”
帝王听到此处,坐起身来看着如妃说道,“你嚣张跋扈是难得一见的,你不惧孤会责罚你?”
如妃浅笑,倒了杯淡茶递给帝王,“若后宫之中人人畏惧王后,恒家怕是会张狂。妾身越跋扈,王后以及恒家越能清楚知晓他们的一切都是王上赐的,只会更加尽心尽力回报王上,此举对于王上而言岂不是好事。再者,王谢袁彭四家封地皆有亲兵数万,王上难道会因为妾身的隐忍,便放下对妾身母家的防备么?”
接过茶盏,微品一口,帝王将茶盏又递给如妃,“其实相比恒氏,你更适合当后宫之主。论公,尚不说王家乃五家之首,王家出众年轻有为者不少;论私,她的才智品行都不如你。尚且孤对你,也是这宫中少有的用心。”
“妾身很清楚,王后之位只能是恒氏女子,亦只有根基不稳的恒家才能让王上安心。只是有时候想着,若妾身母家不是王家,王上对妾身的真心会不会多一分?”如妃说着,已是落寞。王家嫡长女,世间多少人羡慕,可是身为王家之女,却永远无法得到夫君的真心,因为她的夫君是帝王。
“这话便是小气了,帝姬平儿便是孤对你的真心。”
“若是当初生下的是男胎,又岂能活过次日。幸好,幸好是帝姬,又有王上疼爱,妾身这心才算安下来。”如妃微叹口气,想起安妃失子后的落寞悲痛,都是一样的可怜人,“未能怀上也就罢了,明明有了却生不下来,何等痛苦。”
“王谢袁彭四家入宫为妃不能生子,这是先帝密诏,此事孤并未瞒你。帝姬出生已让晋王叔与孤闹得有些不快,此事便不想再有。安妃那边孤已赐了些许东西以示安慰,此事也就不再提。”
如妃望着帝王面庞,终还是问出口,“王上,凭着您的几分真心,妾身斗胆问一句,王后突然发难,此中丝毫没有王上的意思么?”
帝王的脸色渐渐冷漠,许久只是说了,“自你进了宫便是孤的人,无论何时你都必须站在孤的身边。”
“是,王上是妾身的夫君,帝姬乃妾身十月怀胎的血脉,妾身自是与王上一条心。”如妃微低下头,心中生出无尽的慌张却被掩饰得极好。
如妃入宫前便告诫自身,此生不求荣华高位,不求举案齐眉,只求能保王家世代昌荣。幸而帝王宠爱,倒也生出几分情意。只是对于自家戒备之心帝王是从未放下,甚至隐隐有日渐浓烈之趋势。
她悄然将手放在小腹之上,无比希望能生下王子,以往因种种原因不敢做此打算,此刻却是顾不得。然而想生下帝王之子是何其困难,自从王后之子溺水而亡后,宫中妃嫔只要有孕几乎没有能生产,就算是安妃亦是如此。
帝王登基已有八九年之久,如今宫中仅有一位帝姬,实在是子嗣单薄。帝王可担着国本之弱的重担,亦不肯让王谢袁彭四家之女生育,可见其忌惮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