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平看着那消失的身影,愣了片刻。“我这是自由了?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赶紧跑路才对。”
“阿...阿福...”床上的老人已经是没有意识的呼喊了。看来阿福对她真的很重要。
叶澜平有些无奈的坐在床边,看着那张干瘦的面孔,如果不是因为中了毒而这般的不成样子,也应该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师傅告诫过我,在外行事要小心谨慎,并且还不要过多的插手各大阁和仙派的事,但是这里这样偏远,远离各门各派,又有这样一个需要医治的小老太太,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絮絮叨叨的叶澜平将左手两指合并贴于老人家的眉心,催动传清术。
“毒门开,生门进!”眉心集聚黑气往叶澜平左手上涌,在手臂上若隐若现形成一条极细的红线,一直延伸到胸口。才堪堪褪去。
叶澜平迅速在胸口点了两个穴位,滑至丹田之处,额头已经布满了密密的细汗。
片刻之后才回神,运转体内百脉。
“阿..福,是你吗?“
“老人家,我是来给您治病的,不是阿福。”叶澜平将翻起的被角掖好。
“您好好休息吧,睡一觉醒来就痊愈了。”许是太疲惫了,老人家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沉沉睡去。
当叶澜平醒来时,身上的一件旧衫滑落。在桌上趴了一宿浑身的筋骨仿佛都在嘎嘎作响。
看着这简朴的小屋,眼神迷茫了片刻。
想起昨晚被骗五锭金子,又被一个叫阿福的绑着来到这小屋,救了一个神智不清的老婆婆。对了,老婆婆?叶澜平回头,床上空无一人,只有叠的整整齐齐的那床破旧的灰色被子。昨天老婆婆睡下后,叶澜平也是已经筋疲力尽,想想天色已晚,便在桌上趴着睡了,想着天亮在赶路。
木门敞开着,叶澜平伸了个懒腰走出去。看来天色还早,天边才刚刚泛了点白。昨晚摸黑来,都没看清这里是什么样子。
出了屋子就是围的四四方方的一个小院子,院子的西边是间没有门的小屋子,上面烟囱几缕青烟缭绕。旁边是用篱笆围的一个小小“院落”,几只老母鸡似乎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似的在抢着吃食。东边还一间小房,窗户似乎用纸糊了好几层,但是还是破了好几个洞。房梁与前面的枣树之间牵了根结草的绳,想来应该是晾晒衣服。
很普通的人家。
“哟,你怎么醒了?小神医。”西边的小屋子里探出来个人影。两只袖子都挽上去露出干瘦的手腕。手里还端着一瓢水。
“老人家,您怎么就下床了,不多休息一下。”
老人放下水瓢,将双手在粗布衣服上蹭干净,“叫我福婆婆好了,周围的人都这么叫,我都在床上躺好几天了,今天一醒来就感觉身子骨跟以前一样有精神了,能下地能干活。”说着打开锅盖,拿出一个圆滚滚的大红薯,冒着甜香的热气就往叶澜平怀里塞,叶澜平赶紧用衣服袖兜着。
老人又走回灶旁往里添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阿福,阿福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叶澜平有些好笑又有些疑惑,这福婆婆问起自己的亲人怎么感觉有些难言之隐的感觉。“福婆婆,阿福是您什么人啊?”
福婆婆继续往灶里添柴,“阿福,本应该是我的孙子......”
“本应该?”叶澜平用袖子抱着大红薯准备趁着刚出锅的这股热劲好好犒劳下自己的肚子。
灶里的火光衬着福婆婆的半张脸都带些红红的暖意,福婆婆抬头,浑浊的双眼有些怜爱的看着叶澜平正在狼狈的吃着她刚刚递给他的红薯。看着他因为烫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耳朵,仿佛透过他又看到了另一个人般。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这小伙子不是坏人。
福婆婆轻声笑了下,又叹了口气回答:“其实也不是什么要隐瞒的事,街坊邻居的也都知道。我有个小孙子叫阿福,我们祖孙俩儿相依为命,日子也是凑合,但是从小阿福这孩子却偏偏沉迷于各式各样的武学道法,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
说到这,福婆婆似乎眼前看到了那个因为沉迷这些道学被她追得满院子跑的小兔崽子。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又慈爱了几分:“在他7岁那年,镇上突然来了很多的大人物,但是,具体是什么人我也不认识。只听说是在这里等山上下来的什么人,阿福对这些厉害的人简直是像神一样的崇拜着,他那么小一个娃娃懂什么呢,当时我在家干什么来着......哦忘记了。”
福婆婆又往灶里添了点柴火。“阿福他就这样出去了,出门前还咬着我给他的红薯,就再也没回来。”顿了顿,“我找呀找,没日没夜的找,问遍了村子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阿福的消息。”
叶澜平咽下一口甜糯的红薯问道“可是,阿福昨天晚上还在......”
福婆婆看了叶澜平一眼,继续道:“你昨天看到的孩子其实他不是阿福,老了老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你要是不介意,就听我慢慢说吧。”
叶澜平从旁边抽了个小凳子在福婆婆身边坐下。
“我啊,找了真的很久,最后在关岭道的一个溪边找到了我们家阿福的平安符,那上面的名字还是我给他绣上去的,可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到底是没有再见到我们家阿福一面。”福婆婆似乎又陷入过去那一段不美好的回忆当中。
叶澜平轻轻拍拍她的背,是老人家特有的那种瘦骨嶙峋,弯着,佝偻着。希望这样能安慰安慰她。
“村子里的人都说不要找了,阿福已经死了,是被水淹死的,可是溪水那样浅怎么能淹死我的阿福呢?”福婆婆看着叶澜平似乎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叶澜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片刻,又继续道:“也许尸体找不到也算是个好消息吧,我总觉得他一定还活着,会有一天回来看我,叫我一声婆婆,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苟延残喘的活了十年,到也渐渐释怀了,可能是人老了,很多事都会忘记吧。”
虽然这样说,但是,叶澜平还是从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看到了悲恸,连皱纹都在微微颤抖着,她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那昨天的那个阿福他是?”
“一个月前我在关岭道上救了他,当时他身上有伤,怀里死死的抱着他那把剑,怎么也不肯撒手,而且.....”
福婆婆叹了口气:“这个孩子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从哪来,到哪去,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所以我就叫他阿福了。”
“所以这期间您一直在照顾他,为他疗伤,直到三天前您因为采药误触了术耳草中毒的吗?“叶澜平看着福婆婆问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术耳草,我是在买药的时候碰到一个道士,他告诉我在松柏坡有一种什么药,我才去的,结果药没采回来,自己到先病倒了,唉,不说了不说了,对了,阿福他去哪里了,你还没告诉我呐。“
叶澜平捧着红薯的手一顿,多少心里有些愧疚。他总不能告诉福婆婆因为自己心眼小,记着阿福那小子把他绑着溜大街又害他几次三番的摔倒,所以随便编了个理由让他去受下苦吧。
“唉,那孩子身上还带着伤,这几天我病着也是他照顾我,肯定也没吃什么东西吧......“福婆婆还在叹息着。
叶澜平这厮已经感觉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小肚鸡肠的坏人。
于是有些心虚的问道,”福婆婆,松柏坡在哪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那里树多的很,乌烟瘴气的,要不是为了采撷药材,恐怖附近的人都不会靠近。“
叶澜平心想,这下是不是闯祸了,昨天阿福还是晚上出去的,他甚至都不知道松柏坡在哪肯定也不熟悉地形,而且虽然有修为,但是,身上还有伤......
于是在问清具体的方位后,叶澜平怀揣着俩儿大红薯便出了门。
临了还不忘嘱咐道:"福婆婆,你刚好,还是不要下地走动,再躺会,我,我去帮你把阿福带回来。"
福婆婆老觉得心有些不安,看着那白色的身形慢慢消失在视野。从胸口处掏出一个已经因为多少次抚摸磨破了的平安符,枯瘦的手又一次小心翼翼的摩挲着上面绣的名字,喃喃道:“阿福,保佑这两个好孩子。”
当太阳已经升到正当空的时候,驾车的汉子才长长的吁了一声。
“小兄弟,你看看那片林子,跨过那道溪流过去就是松柏坡了。”
叶澜平从马车后面干草堆里醒来,他真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身子骨,还想着跑来松柏坡。结果还没走两步路就已经要扶在树边大喘气了。
还好路过的车夫询问,在知道他是要找人之后顺路带了他一程。
”谢谢啊,大哥,你好人有好报。“叶澜平诚心的感谢车夫大哥,目送他远去。
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俩儿大红署,都已经凉透了。
毕竟自己心虚,欺骗一受伤的病人,得把人毫发无伤的带回来才是,脚下不由的加快了脚程。
说是坡,其实是几座不大不小连在一起的小山,上面覆盖着整山的树木灌林。
叶澜平从怀里掏出个小白瓷瓶子,倒出一只蜷缩的黑色小虫子在手掌心中,注入一丝丝灵力。小黑虫扑哧了两下翅膀,往一个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