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战事暂歇心迟迟悬而未决的终于落了下来,这一昏睡竟也没有旁的人来扰顾怀摇便沉沉睡到次日日上中天。
顾怀摇是被火炉沽沽作响的声音弄醒的,眼睛里还是红的一片。
屋子里只有那小火炉上的药材煎着,整个屋子里一股苦味。
顾怀摇皱了皱眉,平生自己最讨厌药味儿的苦。突然想起什么来掀了被褥就要下地,却扫到一边的茶杯。
浑圆的茶杯咕噜噜滚下砸在地上,顾怀摇蹲下身才捡起来,门口就闪出一道身影。
“少宫主?”那黑影已经踏进屋里,忙看向顾怀摇。
顾怀摇磕着茶杯放好,眼里有些疑问。
那黑影正是苏九允身边的近卫,见此才发觉自己莽撞,抬手应声道,“属下是太子殿下的近卫,奉命守着少宫主。”
顾怀摇心下了然,站起身来,嗓子哑着低声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们殿下不在吗?”
“才到巳时。慧空住持到了,殿下应当同住持在一处。”那近卫目不斜视道。
顾怀摇点点头,揉了揉眼有些乏力,“没事了。帮我把炉上煎着的药熄了吧,我等会再用。”
“是。”那近卫很快熄了火炉退了出去。
熄了火炉以后屋里安静了许多,顾怀摇撑着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血迹还在。叹口气,转身去了后屋沐浴。
因着肩膀的伤顾怀摇洗的格外慢,出来时发丝都不能擦干。只得披在肩上湿漉漉的。
前屋的火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沽沽地烧了起来,顾怀摇闻着那浓烈的苦药味紧紧皱着眉头,却在看到那炉前坐着的人影时顿时消了火气。
“妤儿。”顾怀摇转到火炉前,被那人拉住了手腕,微微用了力按在木椅里。
苏九允起身手里还拿着方帕,俯身凑近了。顾怀摇却是没有抬眼,只乖乖的垂了头。
苏九允捏着方帕仔细地擦过顾怀摇的长发,修长的手指在乌黑如瀑的长发中穿插。
“…你怎么来了?”顾怀摇坐在木椅上,背后的衣裳被发丝上的水珠浸湿有些凉。
苏九允轻轻揉着顾怀摇的发丝,道,“住持恐天界、人界来不及调兵,遣了信鹰来谷里寻我。”
顾怀摇抬了抬头,“住持认得你?”
苏九允点点头,搁了方帕,解下自己身上绛紫的大氅披在顾怀摇身上,绕到顾怀摇身前俯首系那衣绳。
鼻息间靠得很近,九里香的气味宛如一张大网笼住顾怀摇。顾怀摇忍不住动了动,却不料苏九允骤然抬头,两人鼻尖相撞温热的触感似云般划过顾怀摇的下巴。
木椅摇了摇,一旁的火炉沽沽地冒着热气,朦胧前屋一片景。
“自然是认得的。”苏九允眼见顾怀摇的身子往后缩了缩,眼帘微垂遮去眼里的炙热,“先前幼时曾在颂佛庙里待过一段时日,住持与我也算是师生。”
“喔。”顾怀摇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游离。
苏九允熄了火炉,拿碗盛了温着的药端给顾怀摇,“药温了很久了,快喝吧。”
那碗里全是漆黑的苦药汁。顾怀摇皱着眉,满脸不情愿,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一口闷下,神情像是赴死一样。
苏九允失笑,从袖里拿了糖纸包好的蜜饯递给顾怀摇。
顾怀摇愣了愣,歪头看向苏九允眼里有些疑惑。苏九允伸手打开糖纸,里面是金桔模样的蜜饯,用糖纸拈了一个喂到顾怀摇唇边。
顾怀摇张口咬下,一股甜腻的味道瞬间漫过嘴里的苦味。
苏九允把糖纸包好,见顾怀摇的眼睛还亮晶晶地盯着自己手里的蜜饯,弯了弯唇,“下次再吃。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