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悠然摘菜很慢,跟平常言必行行必果的陈悠然一点都不一样,丰文彦烧起炉灶又在锅里添好水陈悠然还没有摘完。丰文彦无奈洗了洗手接过菜篮子:“君子远庖厨,我们今儿吃的都是素菜,你不是爱吃桃园斋吗,我给你订了一份点心,不过也只订了一份,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丰文彦一边摘菜一边唠叨,也不是教育指责,就是絮叨现在太平盛世的模样都是无数将士的用鲜血换回来的。陈悠然则是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可以坐的地方,便转身坐到了门槛上。
门槛不高,少年腿上窝得辛苦便伸直,衣袍就拖在地上了。丰文彦一回头就瞧见陈悠然双手撑着下巴一副随意的样子,又絮叨道:“好歹也是做主子的人,怎么哪儿都能坐?快起来。”
“我也不过就是临溪楼的小倌,哪儿那么多规矩啊。”陈悠然嗯呀两声赖在门口就是不起。
丰文彦不发火也不催促,只是叉着腰偏头看了看少年:“你说临溪楼这名字是不是就是随着你的名字起的?林西,临溪楼。”
陈悠然错愕不及,他愣了一下才想起原来林西的名字跟临溪楼是一样的,转了转眼球:“可能是吧也可能不是,林西就是随手起的名字,丰将军不用在意。”
“这些事情虽然琐碎,却是我目前唯一能力所能及的事情,临溪楼的情报可以说是整个都城最灵通的,我鲜少踏入那里。而我几乎已经没办法从别的渠道了解你了,你会不会有那种感觉,掌握着这都城每个人的情报,站在高处睥睨天下。”丰文彦轻声道。
话是背对着陈悠然说的,声音明明不高却如雷震耳,陈悠然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失笑道:“我从来没有,也不喜欢,我没怎么看过临溪楼的情报,也不喜欢临溪楼,只是他们都觉得临溪楼是我保命的地方。”
“嗯…”丰文彦应一声,不再继续说话,整个膳房就剩下切菜,做菜的忙碌声。
陈悠然坐在门口倒没觉得困,听到屋外的敲门声后陈悠然兴致冲冲看向丰文彦表示自己去开门。
丰文彦回头朝外面看了一眼才低头看门口的少年,轻轻摇摇头:“你是桃园斋的熟客,还是我来吧。”
少年的身影就藏在门边,看着门外的小二提着一个食盒正跟丰文彦说话:“公子这处宅子雅静,也不太好找,不过好歹也按时给客官送来了。”
这小二明显是想跟丰文彦要赏钱,谁知丰文彦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只是接过食盒温声说道:“谢谢。”
“啊,哈哈,那好那好,您请慢用。”
“扑哧。”陈悠然藏在门边偷偷笑出声,从门后的细缝里看着小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笑。”丰文彦嗔怒,将食盒塞进陈悠然怀里:“这桃园斋赚得就是你们这帮少爷小姐的钱,一个个还都愿意把钱往那送。”
“丰将军好歹也是名将,又是军师,不至于这么缺钱才是。”陈悠然温声说道。
“花钱也是要精打细算。”丰文彦又去洗手,躬身的时候陈悠然站在身后便发现人衣服宽了不少,背上的骨节一块一块都能看得清楚,腰也很瘦。
这样一看,总让陈悠然觉得丰文彦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将军,倒像是一直都羸弱多病的书生。
“丰将军,您打算休息多长时间啊。”陈悠然忽然出声问道。
丰文彦从一旁的木杆上扯下布巾:“将军跟我说要养好身体再回锦衣卫,我看其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休息两天就准备回去了。”
陈悠然摇摇头:“这次去南边寻医,不如丰将军一起去一趟吧,就当游学了,我从小到大还从未往南走过,想必丰将军对南边了解也少,外出几天最是有利于修身养性了。”
“怎么忽然想到要我跟你一起去南边了。”丰文彦又开始忙碌:“其实我看得出来,旗吉大人真的挺重视你的,那就该不会害你才是,否则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失言,还跟皇上借口离宫。”
“就是觉得一起去一趟,没有别的意思。”陈悠然听到院外的敲门声,随口说道:“就这么定了丰将军,您也随时准备好衣物,鹿九来了我去开门。”
汤药和骨汤都被鹿九带来了,烫烫的,陈悠然凑在灶台前看了一眼丰文彦做菜的架势,撇了撇嘴走到旁边去端汤:“丰将军做菜的姿势实在不算雅致。”
“以前在军营中的伙房里,火头军的身体素质不比武山的差,在外面猎了野猪,三四个人才能抬起来的野猪火头军两个人就抬得起来,大家姿势都不怎么好看,但是食物好吃就够了。”丰文彦看陈悠然正拆食盒:“这个汤每天都没有重样,前日当归鲫鱼汤,昨日是枸杞猪肝汤,今日又是参枣猪肝汤,鹿九每日要跑来送汤,一句多说的话也没有。”
“要养养。”陈悠然打开奶白色的汤盅,看着色泽黑漆的汤药皱了皱眉:“喝药了,将军。”
丰文彦走到陈悠然身旁也跟着看了看汤药,单手捏着汤盅试了试温度另一只手按着陈悠然的头顶慢慢拧了半圈让陈悠然的视线看向别处,这才微微闭上眼睛大口将汤药吞完。
“吃个点心吧。”陈悠然的伸手摸索着另一个小食盒,手腕忽然被丰文彦抓住朝旁边一放,头顶的手也轻轻放开。丰文彦伸手将另一个食盒打开一条缝,捏了一块点头出来一口吞下,缓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太苦了。”
吃饭时陈悠然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竹椅宽大稳定,陈悠然即便是盘腿坐都绰绰有余。丰文彦手艺精细,虽然都是素菜但是吃起来味道很好,陈悠然一边吃饭一边感叹:“到时候锦衣卫混不下去我们可以开一间铺子,到时候您做菜我收钱,您赚钱我花钱,多合适。”
丰文彦浅浅笑着,看着少年一本正经开着玩笑,心里默默羡慕着这种毫无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