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宅的第二天,夏林起床时,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她下楼也没看到谢谨森的身影,不禁疑惑。
“王姨,有看到阿森吗?”夏林朝厨房走去,王凤正在准备早餐。
“少奶奶,你醒啦。少爷说他出去一趟,估计就快回来了。少奶奶要现在用早点吗?”
“先不用,我去后院看看。”说着,夏林便朝后院走去。
这家伙,一大早出去做什么了?也没听他说有什么事啊?
“小林子起来了?”
“早,爷爷。”
见爷爷蹲在田畦间,夏林走过去,爷爷先前播种下去的白菜苗正好可以移植,夏林挽起袖子就加入了其中,待爷孙俩把白菜移植完,谢谨森也回来了。
他也不管她身上的泥巴,走过去就直接将人提抱起来。谢震华愣怔了一瞬,随即就乐了起来,这臭小子,总算是开窍了。
夏林双手都是泥巴,也不敢碰到他,谢谨森一身白衬衫,她要碰到他那就精彩了。谢谨森直接将人抱回了屋里,轻啄了一下她的小唇,放好洗澡水后才将人放下。
“洗洗,吃完早餐后,带你去个地方。”
“你去哪里了?要去什么地方?”
“乖,先洗漱。要我帮忙吗?”
“不要,你出去。”
谢谨森揉揉她的小脸,出了浴室,去衣柜里找了条淡蓝色的连衣裙,放在浴室门口就下楼了。
洗漱完,夏林看到他准备的裙子也没多想,穿好后也下了楼。
吃过早餐,告别谢震华后,小汽车也驰出了老宅。谢震华驻足眺望着,直到车子没了影,他眼眶不禁红了。这一刻,等了多少年了啊!小子终于肯踏出第一步了。
车子穿过郊外树林,道路两旁树木葱茏,树叶随风飘落,不知名的鸟儿从上空飞过,车子越往里显得越安静。
敏感如她,夏林轻易就能感受到他异样的情绪,她没有询问什么,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侧脸后,就安静地坐回了副驾驶座。
谢谨森回头看了一眼乖顺的她,浅浅一笑,一只手牵过她,亲了一下她的手背后,也没有放开她的手。
半个小时后,小汽车停在了一处格外寂静的郊林区。谢谨森从后车厢里拿出早上去买的一束百合花和一束白雏菊,牵着夏林的手就往山上走去。
夏林内心一震,已经猜到了他带她来做什么了。这个地方,算不得很陌生。上辈子,爷爷每一年都会带她来的。
爬上石阶,便到了一处墓园,停在那处紧挨着的两个墓碑前,谢谨森将一束百合放在右边的墓碑前,将另一束白雏菊放在左边的墓碑前。
夏林震惊地看着他的举动,想到以前她和爷爷过来时,总能看到墓碑前的这两种鲜花,摆放的位置同谢谨森此时此刻摆放的一模一样。
爷爷说,至从出了事,谨森从未轻易提及他的父母,也从未来过墓园。
世人皆认为谢谨森冷酷无情,不说他在工作上的狠厉,单说他父母的事,哪怕故人已逝,作为儿子,不曾祭拜过,未免太冷情。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遗忘过……
可是,为什么要任由那样的流言蜚语继续呢?甚至连爷爷都骗了过去,他为什么?
“木木,过来。”
夏林回过神来,顺从地走向他。
“爸,妈,我结婚了。我的妻子叫夏林,她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好女孩,我带她来看你们了。”
“木木,这是我爸妈,谢景天,陈梦夕,打招呼?”
夏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上前抱了抱他,感受到他不同以往的悲郁气息与一丝还未来得及掩饰的僵硬,她不禁心疼。松开他后,她来到两座墓碑前,轻车路熟地点上香,倒上酒水,深深躬拜了三下后,才道:“爸,妈,我是阿森的妻子,夏林。你们放心,我会一直陪着阿森。以后,我们也会一起来看爸妈。”
谢谨森因着她的熟练举动与她说的话,疑惑的同时,心也被温暖重新包围起来。
出了墓园,回到车上时,俩人皆是陷入了各自的思绪里。夏林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给世人留下那样的印象?就连最亲的爷爷,也都被他骗了去。他从未解释过。
正当夏林沉思时,旁边响起了谢谨森的声音:“木木,爸妈出事那年,我十六岁。”
夏林猛得看向他,谢谨森从未向人提及过他的父母,她所知道的部分都是从爷爷那里听来的,他这是,要同她说吗?
谢谨森看了她一眼后,目光陷入了回忆,他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和,道:“我生日的前一天,他们在赶回老宅的路上出了车祸。行车记录仪里显示,他们因工作的事情而争吵,最终导致了事故。”
“父亲和母亲很相爱,从我有记忆开始,他们在我跟前从未有过争吵,我一直觉得很幸福,我的家是那么完美。”
“父母出事后,我看了父亲和母亲的日记,才知道,一切都是虚假画面。他们二人并没有那么恩爱,甚至不知道彼此还有没有爱?”
“日记里记录着这一切虚假的源头,父亲被人陷害,母亲亲眼目睹他和别的女人赤身躺在一起。有一天,这个陌生女人再次出现,说她叫苏素英,说她怀孕了。母亲虽然没有选择离开我们,但她和父亲的关系再也回不到最初。父亲每天都会陪在母亲身边,但母亲选择了疏离,她选择了工作,没日没夜的工作。”
“父亲的日记里还记录了许多内容,是关于一个叫苏素英的女人。当然,父亲搜寻了许多,却只有一个名字作为证据,那女人消失了。”
“木木,六年前我认识了苏言,我们很快成为了好友。一年前,我们在去墓园的路上相遇。他去祭拜他的母亲,一个叫苏素英的女人。他同我说了他的故事,他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他满十八岁那年,她母亲在家自杀了。”
“木木,我一点都不同情他,相反,我憎恨他,在那一刻,我恨不得掐死他。我当即把他拖到了医院,冉说我与他无半点血缘关系,那一刻我好受了点,但同时更恨他了。”
“父亲和母亲都被骗了,苏言是证据。我一直无法理解母亲,但我一点也不怨她。我每每回想起我赶到出事现场时看到的最后的画面,父亲庞大的身躯将母亲护在身下……木木,我会失控,我恨不得杀了陷害父亲的人!”
夏林的情绪也起伏不定,难受,痛惜,悲愤!她凑过去紧紧地将他抱住,谢谨森嗜血般的红眼没有焦点,直到她身上的温暖逐渐将他包裹住,他才慢慢地平复下来,头紧埋在她的颈窝处。
滚热的泪水灼烫着肌肤,夏林僵了一瞬后,眼泪也禁不住掉落,心疼得厉害,这个面冷心热的男人,哭了。
安静的郊林里多了一丝寂寥悲切,俩人相拥的画面,一瞬恰似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