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万里
嫂子的漂亮是村里公认的。
嫂子和哥哥是青梅竹马，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好上的，我不知道，但我偷偷看过嫂子写给哥哥的情书，看的我面红心跳，那年他们还在上高三。那时我不叫她嫂子，叫她霞姐。
那年高考，他们两人都落榜了，落榜跟早恋有没有关系，只有他们心里最清楚，我曾看见他们抱头痛哭的情景，我被他们感染。那时我正暗恋一位女孩，我不知道是为他们落泪，还是为那一个女孩。不久，霞姐当了民办教师，哥当兵去了西藏，相隔几千里他们就靠信鸽来传递此的思念。
霞姐每次收到哥的信，脸上就荡满了幸福的光芒。这幸福的光芒使我充满了好奇。我说，霞姐，让我看一下信。霞姐的脸一下就红了，小娃子家，你不懂大人的事。我说，我也有女朋友了，起码也是大人了。霞姐咯咯笑了，她笑起来很迷人。
霞姐所在的小学离家很近，每天放学她就直奔我家，帮我家做饭洗衣服，忙农活。那时，我父亲瘫痪，母亲又多病，我们家能撑到今天这全靠霞姐。
霞姐和哥相约每月写一封信，但霞姐已是三个月没收到哥的信，那段日子霞姐看上去很憔悴。霞姐每次见了我就问，你哥给你写信没有？我说没有。霞姐有点失望。
霞姐每天在村口等邮递员，见了邮递员她就满脸高兴的迎上去问，有我的信吗？邮递员说，没有。后来，霞姐又问，问得邮递员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说，你不用等了，一有你的信我就立马给你送来。
那天，霞姐给学生教王惟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当她念到“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时泪水悄悄的滑落了，这时窗外邮递员扬起了手中的信，霞姐接过信，心却在嘭嘭地跳。一下课，霞姐跑回宿舍，关上了门。霞姐出来时脸若桃花般，学生就说老师好漂亮。
一放学，霞姐直奔我家，她公布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哥准备春节回家过年。我们全家沉浸在喜悦中。霞姐掏出笔在墙上的日历上画了一个圈，我知道那是哥回来的一天。
随着春节的临近，霞姐每天在我家都是幸福的忙着，忙着准备过年货，忙着洗被子和衣服……但随着春节的临近，还是没见哥回来。大年三十，飘起了雪。霞姐站在村口直到夜深，她成了一个雪人。我说，霞姐，你不要等了，哥一定又有任务回不来了。霞姐说，再等等。在静静的夜里，我听到了霞姐泪水落地的声音。
哥最终没回来。哥后来来信说，因临时执行任务，等执行完任务时已是大年三十。但回家的心是那么迫切，他就准备春节那天回家，不巧的是大雪封山，他又下不了山。
哥每年春节说要回来，结果都没回来。不知不觉5年过去了，哥后来转成志愿军，但还是没能回家。哥和嫂依然是靠书信传递思念。
后来，我考上了军校，离开了霞姐。
那年寒假，霞姐对我说，我准备到你哥部队去结婚，结婚的日子你哥都定下来了，你愿意去送我吗？一直都想到哥部队去看看，我立马答应了。霞姐说，明天就出发，要赶在大雪封山之前。
第二天，我们在家人的欢送下出发。我们先坐火车，后坐班车，到达唐古拉山脚下时，大雪开始飘飘。部队的首长热情的接待了我们，他说我哥正在山上执行任务。立马派车送我们上山，这时大雪铺天盖地而下，公路转眼间就消失了。
霞姐说，天快黑了，几十里山路太危险了。首长说，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这怎么行？霞姐说，我已等了8年，何况在意这一天。
霞姐的“洞房”设在部队最好的一间房子里，兵们都围来闹洞房，首长接通了山上的电话，一头拿在哥的手里，一头拿在霞姐的手里。首长对着话筒喊道，结婚典礼正式开始，一拜天地。霞姐拜了天和地，二拜父母。霞姐向首长拜了拜，部队是他们的家。夫妻对拜。霞姐面对唐古拉山拜了。首长按下勉提问我哥，你现在对新娘最想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哥说，谢谢她对我的理解！首长说，说点带刺激的。哥说，我永远爱我的新娘。兵们说，大声点，我们没听见。哥又说了一遍。这时我看见霞姐已是泪流满面。首长把话筒递给霞姐，说，有什么悄悄话，你们慢慢说。首长手一挥，兵们都走了。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直到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躺了一下。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铲雪的声音，她起来推开窗，看到了兵们正在公路上铲雪。霞姐一阵感动，她感到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她拿起铁铲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霞姐铲的那么专注那么执着，她手上磨起了泡，磨出了血，一朵又一朵的血花滴落在洁白的雪花上……
在山的那头，哥也在铲雪，他铲了整整一夜。哥一直勾着头在铲雪，直到两队快汇合时，哥还一直勾着头在铲。这时，霞姐已看见了哥，两人相隔只有几十米远了，霞姐想喊，泪水却滚了出来。这时哥抬起头，也看见了霞姐，看见了霞姐头上的红丝巾像一面旗在飘舞，那红丝巾是哥上高中时省吃俭用才给霞姐买的。哥踩着积雪扑了过来，雪齐腰深，霞姐也扑了过去，两人在雪中拥抱了……（选自《英译中国小小说》）
